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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洛伊德说人的无意识才是本能,解开意识和前意识的樊笼最终显示出来就是人最原本的欲望。三日月昼相信,所谓教育就是强化人的意识来压抑性本能的行为,所以在教育的最初阶段,也就是幼年时期的孩子的行为和言辞带着攻击性和破坏力而不自知,大人称之为天真无邪——去他的天真无邪吧,每每听到这类说辞,她都会悄无声息的翻个白眼咒骂一句。

  五年级的大谷千鹤子威胁过不少和她关系友善的朋友,那个年纪的女生还没衍生出嫉妒或是没能意识到嫉妒这种情感,还喜欢往优秀的人身边成群结队的靠近。很遗憾,她是一个捡到树枝逗弄街边的猫猫狗狗就可以独自感到快乐的人,自我感觉良好,自信心爆棚,别人喜不喜欢都不碍事,自己喜欢就欢天喜地,彼此决裂后也乐于享受一人的快活。但到十二岁似乎就显出了端倪,在学校这种集体生活当中,落单就以为不受欢迎,不受欢迎就意味着这个人十分讨厌,十分讨厌就意味着人品很差,差到交不到朋友的地步,于是她就被无辜的划归到“成绩虽然好,但是品格低下”类别里,从“避免大谷千鹤子找麻烦”转变成了“被迫孤立”,“很受欢迎的人”一下沦落到“不受待见的人”很容易遭到落井下石,恨不能所有人都在背后拉踩一脚。

  日本这个校园欺凌比中午吃寿司的频率还高的国度,性格内向,懦弱,话少,随便哪个不合群因素都会成为导火索,而被孤立的三日月昼遭遇围堵的原因横竖离不开那几个词:“优等生”“傲气”“瞧不起人”和占据大部分的“幸村精市”。

  不得不说,幸村精市从小就有做祸水的潜质,如果把他每年收到的情书积攒起来称重买废品的话,应该会是一笔不小的进账。总之,因为各种复杂的小心思,三日月昼就被五六个女生声势浩大的堵在了洗手间里——当然她们还试图用拖把别住门将她锁在隔间里,然而她站在马桶盖上抬脚一个回旋踢就把拖把杆踹断了,连同门也晃晃悠悠的呈现将坏未坏的趋势,一撩头发只感觉可笑,时代在更新可惜校园欺凌的手段毫无长进,除了堵洗手间,泼饮料,抽巴掌,划桌子就没有别的方式了,“没创意”是三日月昼唯一的想法,甚至连生气都觉得没必要,钻着拳头将领头人打趴下之后其余虾兵蟹将自然就散开了。

  这并没有结束,后来不服气的姑娘们不知悔改,纠结了不少人继续来找麻烦,一心只想把第一位的真田弦一郎和第二位的幸存精市踩在脚下的三日月昼本来就没耐心,频频抽出时间来应付这些琐事让她能动手时绝对不多说话。

  后来直接随身带着一枚摄像头,挨了顿打没还手,将暴行录下来拿到证据后就原形毕露,一把掐住对面家庭颇为优异的女生的下巴,在一群人里算是领军人物,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虽然还不明朗但已经用聪明的脑袋瓜残破了微妙的玄机。

  那时的三日月昼在同龄人中已经很是高挑了,拿着手机把录像强硬的塞到她眼前,明明笑的一脸:“我最近忙的要命,不管以后谁来找茬,我都会算在你的头上,到时候这个视频会被发送给你的亲朋好友,如果我想,还能让你以霸凌者的身份上报纸头条。别和我说你是受挑拨,教唆,因为大家这么做所以你也这么做,我不管这些,祈祷以后别再有人来找我麻烦,或者帮我收拾掉这些麻烦,也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守好这个秘密,不然你就和你的小姐妹们一起滚出横滨吧。”

  手冢国光拧上药膏盖子,放下她的衣裳前小心翼翼的朝伤口呵了口气,吻了她的脖颈:“那时候你多大?”

  “不到十二岁。”三日月昼捏着一枚薯片,伸到背后抵到他嘴边,动作流畅的像演习了无数次:“以前也是,现在也是,对于我来说这件事算不上什么阴影,毕竟我在那个年纪就这么厉害了,这么想还值得沾沾自喜。该怎么说呢,因为让你沦落到这步田地的人曾经和你无比密切,可能是失望吧,对别人的期待太高是我自己的问题又不是别人的问题,反正是不想和她有牵扯了。”

  她向后一倒,靠在手冢国光怀里,又调转了方向,伸手环住他的腰,第一次庆幸家里的沙发足够宽敞,嗅着他身上浅浅的洗衣液的味道,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手冢国光拨开她耳边的碎发,露出线条姣好的侧脸:“吹干头发再睡。”

  她收紧了胳膊,使劲蹭了蹭:“嗯。”

  指腹婆娑着她的下颌,低下头数着她的睫毛,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扑到皮肤上,声音里沙哑的磁性有着不自知的性感:“我没有换洗衣裳,今天睡沙发。”

  “啊——”她突然睁开眼,四目相对怔了片刻,暧昧的视线扫过他不常舒展的剑眉星目,挺拔的鼻梁和永远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如果目光有形状的话,她此刻大概已经到了性骚扰的程度了,狡黠的一笑,恍然想起些事,从他腿上弹起来,赤着脚跑上了二楼卧室:“等一下——”

  没过半分钟,她就拎着礼物袋左倒右歪的从楼梯上蹦下来,将牛皮纸袋递向他:“上次和诗织逛街买的,还没想好什么时候送给你,正好拿出来用。”

  是一套情侣睡衣,深绿色,翻驳领,背后绣着花里胡哨的图案,好像是个设计师品牌,很小众。乍一看好像有些宽大,洗完澡一试尺码居然正好。再回到卧室,三日月昼已经沉沉睡去了,温暖的床头灯将她轮廓模糊成柔和的一片,睡姿七扭八拐实在称不上美观。他靠着床头和靠枕,浏览着亚历克斯白天发来的日程安排,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

  像是遭到打扰,她皱了皱鼻子,翻了个身朝向手冢国光的方向蠕动几下,贴到他身边再次抱住他,连同腿也伸过去,八爪鱼似的牢牢别住,小声咕哝:“茶泡饭……草莓鹅肝……”无人的深夜,他终于露出了足够明艳动容的笑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他总是容易对她心软。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请了病假的三日月昼就吃到了茶泡饭。

  闹钟准时在七点钟响起,条件反射的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按死,蒙着脑袋继续睡,明明感觉只睡了两分钟,眼睛一闭一睁半个小时就过去了,对着正对面光洁墙壁上那台做旧的钟表足足愣了半分钟,伸手在身边来回扫了扫,属于手冢国光的那半边位置早已空空荡荡冰冰凉凉,见了鬼一样胡乱抓着头发跳起来,赤着脚从衣柜里随便挑了件好收拾的衣裳,电动牙刷两分钟的计时时间里着急的直跺脚,嘤咛着趁机用湿毛巾擦了把脸,风风火火的冲下楼。

  晨跑结束后的手冢国光站在吧台后,煮咖啡豆的功夫,她就一步三个台阶的近乎用滚的方式把木地板踩的咚咚响,放鞭炮似的,手忙脚乱的踩上鞋,在他蹙着眉问:“你去哪儿?”时就摘过了挎包,抓住了钥匙:“去上班啊!迟到要扣钱啊!”

  “柳生不是已经帮你请过假了?”

  就像被按下暂停键的视频,定格在那一个一动不动的画面,重新开始后又不幸碰上网络质量不佳,“加载中”的圆圈一直滴溜滴溜原地打转。她缓缓的,当机似的扭过脑袋,手一松,单肩包和钥匙就一齐掉到地上,目光跟死机一样失去灵魂,哀嚎一声栽到沙发里,声音闷在抱枕里:“可恶!完完全全忘记这件事了!”

  他撑着吧台叹了口气,看着细细长长,文质彬彬的,但短袖下那节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来吃早饭。”

  三日月昼这才扭过脑袋注意到他——平常一样的白色T恤和长裤,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如果用饮料来形容的话大概像清爽的橘子柠檬的气息,还是加多了冰块让整个杯壁冒冷气的那种,早上冲澡打湿的头发还没干透,凝结成一缕一缕的耷在额前,例外的是系在腰间的格子围裙,维和里又意外有矛盾的适配感。她走到吧台,撑着下巴不知道是在赞许眼前的茶泡饭还是手冢国光,扬着下巴,眼睛险些眯成一条缝:“欧洲人不是都会有早安吻晚安吻告别吻吗?你一点都没有学来啊?”

  他撩了一下眼皮:“并没有。”

  “德意志只教给你得比严谨更严谨。”她咬着勺子,吃东西的咀嚼频率很快,像只仓鼠:“我下午还是要去医院的,顺便去探望美辛子阿姨。”

  三日月昼在中学也好高中也好,朋友少的原因绝大部分来自于社交网站上空穴来风的留言,也有一部分是她过于优秀的缘故,这份优秀又拼命的劲头很容易无形之中给人压力,现在她同样把这股所向披靡的势头带进了职场中,刚刚进入医科大附属医院的三日月昼在前一段疲于奔走的日子里累到午休的那半个小时倒在桌上小憩,被喊醒时无意识中乱七八糟说了三种语言,导致至今为止科室里和她最要好的还是柳生比吕士——这也足以从侧面反映出柳生比吕士的过人之处,不依靠家里的权势就在这个年纪赚的金盆满钵,三日月昼一直强调他不去当商业精英简直就是华尔街的损失。

  “不是说不想和大谷同学有牵扯吗?”他解下围裙搭在扶手上,揪着领口松了口气。三日月昼晃悠着小腿回答:“千鹤子是千鹤子,美辛子阿姨是美辛子阿姨,两者不可一概而论,我昨天出面也是为了美辛子阿姨——看到她这段噩梦一样的婚姻我都要恐婚了,果真,这个世界只有工作和金钱不会背叛我。”

  在慨叹结束后,手冢国光抿了几口咖啡,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按住她的后颈压过去,轻轻吻住她的嘴唇,声音低哑动人,无意之间撩拨起他人的心弦:“我也不会。”继而一脸平静的走到玄关,像是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拿起车钥匙问了句:“我去训练场了,晚上想吃什么?”

  三日月昼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去捂嘴巴还是该捂住那颗跃动不安的心,咽了口吐沫,顶着烧红的耳尖结结巴巴吞吞吐吐:“你你你你偷袭!”

  “你说想要告别吻。”他一脸清朗反而衬着她欲盖弥彰。

  “你不是说你没有学会吗?”

  “因为没有实践对象。”理直气壮里还有几分困苦,擅自决定了:“晚上早点回来,我帮你上药。”

  大概天才选手在适应角色方面也超乎常人吧。三日月昼觉得这一轮输的很不甘心,脸颊不可遏制的一红到底,连同那句“谁要你帮”一并没出息的被他的关门声堵回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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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腻腻歪歪的恋爱酸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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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高考还有两天,各位栋梁嘎油(?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