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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足侑士的笔记属于只有自己能看得懂的那一种,中学时没有哪个科目值得他做笔记,天才总有办法当场消化全部知识,并且完全不理解抄书的意义在哪里,到大学基本上能少写多少字就少些多少字,也不是潦草,只是简略而已。就算凤长太郎不作说明,迹部景吾也能描摹出忍足侑士那本粗糙的病理学笔记的大概轮廓:“不过,迹部前辈,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三日月前辈吧?”

  假如让三日月昼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他都可以想象出她嘲笑的目光和讽刺的话,像是“大少爷——你也太操心了”或者是“你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他掩着嘴角咳嗽了两声,咽喉有点堵得慌:“想多了,我以为你遇到了什么困难。”

  于是基本上可以荣获傻白甜称谓的凤长太郎就这样信了:“是这样啊。”转头回望,三日月昼和手冢国光不知在聊些什么,多半是她在手舞足蹈的翕动着嘴唇,从中学开始在关东大赛见到第一面就始终以丝毫不变的冷酷深入人心的年轻男人此刻仍是万年不变,如同肃穆的石像般无法撼动的表情,几许暖意从上扬的丹凤眼里,茶褐色的瞳仁里,抚摸着她绒毛似的秀发的手掌里,从黑色T恤里潺潺流出。凤长太郎的口吻里不由自主的平添了三分艳羡:“真好呢……”

  头脑一流,工作能力也超强,前程一片大好,再加上恋爱一帆风顺,不愧是他的偶像三日月前辈,但是——所有的褒奖里最怕出现这个转折词,通常,三日月昼认为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打破戒律。凤长太郎的羡慕和崇拜没能维持一个夜晚,就被她硬生生抗下一闷棍后还要闹到警察署的暴脾气砸了个粉碎。

  新力大厦顶层有家口味正统的餐厅,和隔壁的露天酒吧一起常用来举办各种婚宴或社交舞会,温柔的鹅黄灯光和堆着乐器的舞台只占据了一小片角落,精致的雕像和新锐画作都曾是美术馆的展品,几件珐琅制品还上过苏富比拍卖会。放眼整个东京都,除去东京塔和后起新秀晴空塔以外,可以称得上摩天大楼的高层建筑屈指可数,而新力大厦就是其中一位,当然,一晚的价格和高度一样屈指可数,望而却步。作息规律到几乎刻板,恐怕会让人怀疑是否罹患什么特殊病症的真田弦一郎早在八点多钟就提前退场了,而这场声势浩荡的聚会却持续到十点半,八月份的雨来的格外忽然,且有着势如破竹般的姿态,砸着玻璃发出踢里哐啷的巨大响动,银座附近的十字路口没二十分钟的功夫就堵的水泄不通,四下的鸣笛此起彼伏,如果运气不好,两辆出租车司机还可以借此机会交流半小时经验。露天顶层在第一滴雨水落下来时就匆匆合上了膜结构顶棚,陆陆续续,稀稀落落的走到最后,新力大厦门口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迹部景吾抬头通过商场入口处的玻璃房檐,看了一眼越来越急促的雨势,拍了拍凤长太郎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去。”

  凤长太郎依稀记得他和迹部景吾才刚刚进入地下停车场,顺着车位找到迹部家略显尊贵的号码牌,不远处就响起了争执和吵嚷,对面已经打开副驾驶车门的三日月昼皱起了眉,一反常态的显出头疼的表情,很像冰岛休眠已久的艾雅法拉火山,猝然喷发出呛灼的浓烟和岩浆,仰着头叹了口气,泄愤似的朝晴空隆隆呐喊一样,甩上车门,以咄咄逼人的气势朝争执传来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去。

  “阿昼?”手冢国光不解的降下车窗,就见她伸手拽住一位衣着光鲜亮丽的小姐的胳膊,一转身将人拉到怀里,替她挨下迎面而来的那支球棍。

  夏天的衣裳只有那薄薄的一层,三日月昼只能堪堪避开要害,她倒吸一口凉气,多年来积累的受伤经验告诉她,这回她的肩膀就算没骨折估计也得小半个月抬不起来,保不准现在已经冒血腥子了。咬牙切齿的扭动脖子,转身抬起脚朝对面那位穿着露了半个胸脯的礼服,头发被抓的乱七八糟,举着高尔夫球杆对这个突如其来逞英雄的陌生人颐指气使的谩骂的女士胸口踹了一脚,精心护理后雪白的皮肤和玫红色的晚礼服就立刻烙上她踩过水的脚印。

  三日月昼撩了把披散下来的头发,如同神明一般站在被推倒在地的大谷夫人和大谷千鹤子的眼前,掰的指节咔嚓作响:“去你大爷的。”

  “阿昼……”被她挡在身后的大谷千鹤子颤栗的双肩逐渐恢复了平稳,脸上的妆容早已哭花,脖子里三道抓痕泂泂冒着血,她不由自主的攥住她的衣角,像是多年前,在更衣室里抓住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迹部景吾和凤长太郎闻声赶到时,手冢国光正攥着她挥舞着却没来得及落下去的拳头,从斜下来的领口,看到了底下隐隐泛着血印子的伤痕,连忙将她揽在怀里,锐利的目光转向对面嗓门尖锐的指着自己胸前的脚印气到近乎疯狂的女士,立刻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虽然我不了解情况,但请您做好收传票的准备。”

  迹部景吾只看一眼大谷千鹤子,就将情况弄懂了大概,他揉着太阳穴,视线逐一扫过面前的大谷千鹤子,大谷夫人大谷美辛子和大谷先生,当然也包括那位拿着高尔夫球杆不停尖叫的情妇望月女士和她的私生子——从初中起他就不止一次的警告过她,不要和大谷家搅和在一起。而三日月昼深吸一口气,活动着还能使上劲的左手,掰开大谷千鹤子拽着她衣角不撒的手,脱下外头的衬衫,只留下一间纯白的T恤,走到跪倒在地,靠着车门不停啜泣的大谷夫人身边,温柔的将外套搭在她的肩膀上,打量着这位中年女人哭花的眼妆和苍老的目光,还有膝盖上磕出来的淤青和血迹:“您没事吧,高桥美辛子阿姨。”

  是“高桥”而不是“大谷”。这个称呼立刻激怒了立在一旁,拦着望月女士的大谷先生。但三日月昼已经先他一步发难,凝视着望月女士的双眸仿佛藏蓄着巨大的恶兽,而对方就如同遭到光线刺透的菲林底片,昂扬的气势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手里平白无故出现的高尔夫球杆咣当一声掉到地上。她早已拨通了报警电话,全然不顾肩膀上烧灼般的痛意,连并将新力大厦的安保人员也一起咒骂了一句:“人都是死的啊!”

  事情的起因无非是大谷先生这个仔细一看实在找不出和垃圾有什么区别,活似复制粘贴一般的男人,他竟然胆敢将原配和第三者,女儿和私生子凑到一起参加家庭聚餐,还企图让大家其乐融融,和谐共处。

  托他的福,丰岛警暑在邻近十一点的深夜迎接来了一波声名显赫的人物,值班的小巡查深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这么大的阵势了,除去经常能在电视上见到的商业精英迹部景吾不说,还有近日来频频出现在池袋,涩谷和新宿最高处电子大屏幕上的网球选手手冢国光。

  “唉——警官,你往哪儿看,看我。”三日月昼翘着二郎腿,轻轻踢了踢桌沿。年轻巡查立刻收回那束落在手冢国光身上挪不开的眼神,手忙脚乱的将一份调解书递到她面前:“三日月小姐,你看一下……”

  只是开头那三个字就足以让她翻个白眼,对着一旁被关在铁栅栏里的望月夫人挑衅似的一笑,低下头用还能活动的左手将签字笔丢回去,在桌子上弹飞老远,齿缝里挤出一丝冷笑:“怎么着,伤情鉴定做了吗?就这情况判她个拘留不成问题吧。”

  “阿昼,不管怎么样,咱们先去医院做个检查,赔偿都好说。”从知道她的名字开始,从看到迹部景吾和手冢国光的脸开始,大谷先生咄咄逼人的气势就急转直下。她掏着耳朵,掸去指尖上的灰尘,轻轻踩住桌角,就撑着转椅调转了方向,扬着吊儿郎当的腔调,慢条斯理的说:“大谷先生,您可别这么叫我,我怕折寿。何况赔偿这东西我不稀罕,今天我一定要这个女人在这住上段时间。”扭头扫了一眼做记录的年轻巡查:“别说别的,按程序走吧。”

  “可是,都是一家人……”

  “谁和这种贱骨头是一家人!”大谷千鹤子捋了捋被薅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拨开被泪水和汗水粘在脸颊两侧的头发。三日月昼就顺着她的哽咽继续往下说:“听见没,望月女士算哪门子的一家人,去过役所吗?有过婚姻届吗?”

  “手冢——”熟悉的嗓音和哒哒的皮鞋声穿过磨砂玻璃墙,绕过敞着半扇门的入口,荒川慎也带着一副多年不变的老式黑框眼镜,拎着有模有样的公文包,脖子里的领结略有松垮,也不知道是早上没打好,还是白天扯散了,风尘仆仆的走进几张桌子和文件就把房间填的满满当当的办公室。做完记录的手冢国光站起来和他握了手:“荒川老师。”

  “哟,慎也哥——”同样是打招呼,三日月昼不例外又获得了他敲来头顶上的公文包,挪走后扣住她的脑袋恨不能用一只手掌就把她的颅骨捏碎:“好不容易加完班居然还要来处理你这个烂摊子。”

  她理直气壮的扬着下巴:“啊喂——你是国光的代理律师啊当然要随叫随到你这个乙方。”

  睡眠不足的荒川慎也一时之间没能对“国光”这个称呼做出敏锐的反应,直到手冢国光将眉头皱成沟壑,拍着她的肩膀说:“接下来就交给荒川老师,我先送你去医院”,而她朝衣衫不整面目狰狞的望月女士露出挑衅的笑容,吹了个口哨,精亮的眼神紧紧攫取着她的视线,以胜利者的姿态扬长而去,他才咀嚼着从她嘴里吐出来的“国光”这个名字,吓的拼命摇晃着不大清醒的脑袋,像只脱毛的吉娃娃。

  “你是傻瓜吗?嗯?”回国第一天就登门拜访了警署,迹部景吾虽然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传言,但还是决定改日抽空去清水寺请件御守:“我说过多少次,不要管闲事。”

  “迹部前辈,受害者还在。”凤长太郎看了一眼跟在后头,低着脑袋,顶着抓痕和巴掌印一言不发的大谷千鹤子,大谷先生一路领着大谷名礼从狭长昏暗的甬道走出来,坏了一盏的筒灯里有微弱的电流声,亮个五六秒就闪几下,一阵旋风似的撞过她的肩膀,害她趔趄了好几下,明明气的恨不能当场将三日月昼揍一顿,但千层百褶的往下掉的皮肤上还是硬生生挤出几许冷笑,是比哭还难看,像打多了玻尿酸,假的厉害。这笑容当然不是给三日月昼看的,而是笑给迹部景吾的:“我们家的家事,牵连到迹部君了,真是不好意思。”扭过头又一脸慈祥和痛惜的做样子给她看:“阿昼,家里的人都不大懂事,你别往心里去,回头叔叔请你吃饭。”

  她翻了个白眼,冷嘲热讽的技能修炼到巅峰,一副气焰嚣张的表情,乐的借着迹部景吾的身份狐假虎威:“您家的饭我可不敢吃,可别让人煽风点火打起来,再给我一闷棍。万一打脑袋上,您这辈子活够本了,吃着锅里的看着盆里的,左拥右抱,连风俗店都免了,我才二十来岁,没活够呢。”

  大谷先生气的直哆嗦,手帕掩着嘴角咳嗽了半晌,伸着手指头指着她“你”了半晌,在迹部景吾不耐烦的目光里灰头土脸的冷哼一声,一头钻进了私家车里。大获全胜的三日月昼没来得及向观众讨彩头,就被手冢国光拽着填进了车厢:“干嘛?”

  “去医院。”

  “我没事。”她摆了摆手,眨眼间恢复了温驯的像隔壁邻居家傻里傻气的萨摩耶一般的微笑。然而对方油盐不进,不吃这套,伸手朝她右肩轻轻捏了一把,她立刻浑身颤栗着蜷缩成一团,如同数着全身毛发,躬着腰蓄势待发的窜老远的猫,小声呜咽着扒开他的手。

  迹部景吾站在燥热的夏夜里,目送那辆城市越野娴熟的退出停车位,驶离警署,再一个加速消失在街角。手腕上搭着绣着钉珠的外套,拍了拍凤长太郎的肩膀:“怎样?”

  目瞪口呆的青年咽了口吐沫:“总觉得,三日月前辈和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他快没勇气崇拜她了。

  柳生比吕士在楼下便利店买了关东煮,高中阶段他还是个对吃穿用度格外讲究的人,早餐都要精致到荷包蛋的形状,而大学时期不知道是课业繁忙还是三日月昼的压榨,能将就就将就起来。比如这碗有消毒水味的关东煮,他对着竹签叹了口气,将垃圾分门别类丢进垃圾桶,抬头推了推眼镜,正准备回科室就隔着玻璃门在门诊楼外看到了被手冢国光半拖半拽的三日月昼:“三日月?”

  她委屈巴巴的看了默不作声的手冢国光一眼,有气无力的回应着巧遇的柳生比吕士:“柳生。”

  “怎么了?”其实不用问,他就已经猜出了八九不离十:“打架了?”

  “是见义勇为。”她露出营业性的笑容,口吻却阴森的很,又重复了一遍,强调着:“见义勇为你懂不懂。”对方没听见似的,和手冢国光四目相对,传递出“任重而道远”的讯息,至于对方接没接收到那就不好说了。

  从拍完X光片到取结果的五分多钟,她险些靠着他的肩膀睡过去,迷迷瞪瞪的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片温暖包裹住,牵起来,意识逐渐脱离身体游荡在外,全凭前方宽厚的后背做支撑。手冢国光握住她圈着自己腰际的胳膊,背后传来她温暖的体温和小声的嘟囔“还没好,困死了。”也是成天没心没肺,一旦放松警惕,困意来袭就没有丝毫抵御能力,光是站着就能睡过去。他把X光片抵给医生,再三确认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单纯的皮外伤后才松了口气,三日月昼在他逐渐舒展开的眉心里骤然清明,恍然想起,许多年前,他正是因为手肘上的旧伤错失了一年的关东大赛。正是有先前的经验,“如果伤到骨头再积劳成疾,以后不能上手术台怎么办?”这种想法虽然没有表达,但她想他一定是这样担忧的。

  她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小心翼翼的转动肩膀,手冢国光拿着刚从自动贩卖机里取来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塞到她手里,伸手拨开她的衣领,看了一眼红肿成一片的蝴蝶骨:“疼吗?”

  “有点。”她扭头朝他手腕内侧亲了一下,扬起精明古怪的笑意:“我没事,下次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气。”

  “知道我在生气?”

  她乖巧的点着头,并紧双膝,坐的端庄笔直,一时间乖巧的跟只等投喂的动物有的一比:“知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自己上。”他扣住她的后脑勺,蹲下来,能在彼此的瞳孔里看到彼此的倒影:“我就在你身边。”

  “你这是在说情话吗?”

  还没得到回答,一声让她以为自己现在不是伤筋动骨而是入土为安般凄厉的“阿昼”就打断了旖旎的氛围。咬牙切齿的一记眼刀丢向楼梯口,收到消息后踩着拖鞋,穿着睡衣,连头发都是从嵌进去的枕头里刚取出来的形状的三日月先生,这位打扰她谈情说爱的不速之客。当然,他也同样隔的老远就瞧见那位半跪着的青年才俊。夏季的深夜,孤男寡女,姿势亲密,这几个词连在一起意味着些什么,年轻时不乏追求者的三日月先生了然于心。

  尽管早就生出了登门拜访的想法,但手冢国光万万没想到,自己和三日月先生第一次会晤,居然是在医院里,准确的说,居然是在这样暧昧的气氛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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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都见家长了

  其他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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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准备雅思

  日更选手职业生涯结束啦

  随缘见吧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