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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戏剧社的王子殿下”和“戏剧社的狄俄尼索斯”这类中二到日后回忆起来会遭遇无尽吐槽的称号,放在现实当中毋论说是“戏剧社有史以来最不靠谱社长”更为妥帖。才刚刚引退,西本雪桧就已经开始为戏剧社的未来而担忧了。

  此时,这位芳龄十六兼任文化祭实行委员会书记的社长小姐正贼头贼脑的蹲守在手冢国光前往网球场的必经之路上,僵持多日,不论是成人杂志还是体育明星写真都没能让高岭之花生出恻隐之心,于是她决定掐着手表,亲自出马,等待猎物出现,伺机而动。

  多日来被三日月昼毁尽的清誉多半是找不回来了,整个网球部稍有风吹草动,聚众侃大山的情况,轻则挥拍两千,重则跑圈一百,再一个不慎就有乾汁伺候,可谓过的比草根还苦。而今天的手冢国光虽然没有再收到乱七八糟的礼物——假如泳衣照片也可以被称作礼物的话,但心情反而更加复杂的难以言喻,隐隐有一种气生太久会被没耐心的少女厌烦,索性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预感。

  就在忧虑之际,被一再警告的三日月昼突然从一层器材室里拉开窗户窜出来,沙哑中带着甜味的声音就赫然响起来:“手冢——”

  路过小径往网球场走的手冢国光不仅被逮了个正着,连带吓了一跳。她撑住窗台,一个侧身就从器材室翻了出来,拍去手上的灰尘将人堵在眼前:“你吃午饭了吗?”

  他一只手里拎着便当包裹,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镜:“吃过了。”

  “你说谎的时候就会推眼镜,还会蹙眉头,眼睑也会往下垂。”她叠着胳膊,给她一个放大镜就能冒充福尔摩斯:“小动作太拙劣了,放在戏剧社会被打手心的。”

  “三日月。”他两侧的太阳穴都开始疼了,按着眉骨,一张扑克脸上罕见的显出颓败和无奈的意味:“你到底要做什么?”

  还倒打一耙。心里那点不足为奇的小火苗和委屈一瞬间就扩散到了整个胸腔,她皮笑肉不笑的嗤了一声,插着腰摆出攻击状态:“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你到底要怎样?怕你误会我和渡边的关系,为了讨你开心,我每天去买成人杂志都被便利店小哥当变态了,我还给你做小点心,手艺是不太好……”气焰在他冷冰冰的审视下越来越小,最后声音嗡嗡簌簌,几乎听不见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叹了口气,耳边乱七八糟的,胸口也像塞了一团棉花,听不得她委屈的控诉,也见不得她低垂的眉目,却又不想娇纵她的脾气,索性绕过去,眼不见心不烦。可对方完全怀揣着不开窍和一无是处的破釜沉舟,掰住他的肩膀将人推到墙根里,精致漂亮,不染烟火的五指穿过鬓角翘起的碎发,一把掌拍到墙上,撑在他的耳侧,眉尺间压抑许久的英锐藏不住了:“要么咱俩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要么你说清楚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才开心。”

  怎么会是她呢?许多年后,手冢国光屡次在深夜回忆起这张意气风发的脸和她势在必得,满满占有欲的脸,就忍不住扪心自问:怎么是她?

  中学时期的手冢国光谈到理想型,脑海里所勾勒出的轮廓大约是传统的大和抚子般的女性,不用太漂亮,认真有时,温柔有时,莽撞有时。所以他从没想到自己四平八稳的人生里会闯进这个任性又通透,潇洒不羁的人间旅客,唯一能和草图搭边的就只有“做事很认真”这一条,可永远在达到目的后就索然无味——你问她为什么想学医,她会坦率的回答“因为医学最难考”,而不是“我喜欢”。她和他的想象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世上的恋人大多如此,以前描绘的所有花朵都不过是纸上谈兵,唯有这一支是真实的。

  深秋十月的枯木和她身上的木质香水味搅动在一起,融在背后黄透了的银杏树上,远远看去就像浓墨重彩的山水画里最出彩的那一笔朱砂,口吻不由自主的逐渐缓和下来:“谁教你买成人杂志?”

  “千石,他说你们男生都喜欢。”

  “以后离他远点。”

  她仔细想了想:“可他是我的搏击教练欸。”

  “换一个。”

  见他眉目舒展开,她撤回手,连带把前倾的身体也摆正了:“你是不是因为我和渡边的事不开心?”

  没有正面回答:“你和他走的太近了。”

  “那次是意外,有辆山地车冲向我,虽然我自己也能躲开,但他非要拉我一把,那之后我们就没有瓜葛了。”她举起三根手指:“我保证。”

  “好。”

  她婆娑着指头:“那你吃饭了吗?”

  “没有。”

  “一起吗?”

  他顿了一下,掏出手机敲了几个按键,就在她“不吃就不吃,我走了”的怨怼口气里重新抬起头来:“走吧,一起。”而在休息室等候的乾贞治和菊丸英二因此收到了一条来自手冢国光的短信:临时有事,稍迟一些过去。

  能让手冢国光改变行程的事能是什么呢?乾贞治坐在休息室里的长椅上,在桃城武啧啧称奇声中,细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黑色的眼镜框上,再稍一偏脑袋,镜片就折射出锐利的锋芒:被三日月纠缠住的几率是百分之百。

  自愿被纠缠住的手冢国光看到三日月昼餐盒里的蔬菜沙拉和水煮鸡胸肉,眉梢沉了下去。捡起便当盒里的寿司递过去,熟练的像是早已将这个动作做过了几百遍:“午饭好好吃。”

  “又有文化祭还有拍摄工作,我也很不容易。”但还是把他亲手夹过来的寿司填进嘴里,坐在长椅一端愉悦的晃悠着小腿,然后在他“坐好”的呵责中骤然停止:“你真的不考虑来演话剧吗?就一场。”

  接下来又挑出了新的刺:“不许咬筷子”,她就立刻把衔在齿间的筷子抽出来,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握着,乖巧的像只捋顺了毛的猫。随之而来是他的答复:“演什么?”

  “来年四月份,我在戏剧社的告别戏,演王子殿下。”

  那位屠龙的王子和守城的公主的故事最终还是写成了剧本,在三日月昼高三的最后一场告别中被搬上了舞台。不论如何这是三年级在舞台上最后一场长达两小时的剧目,早乙女琉奈最初拿出剧本来,一度认为三日月昼的决定十分草率,但她高深莫测的说:“正是因为如此才要演这一出原创剧目,让服道组也一起登台吧。”

  感谢网球部的倾情参与,当天的观众一直挤出了礼堂大门,颇有将这幢古老坚实,爬着半壁爬山虎的建筑挤垮的阵势。那段时间,连不传谣不信谣这条基本原则都遵守不了的学生当中谣传着“三日月昼强迫手冢国光共进午餐”,并附着她将他堵在墙角,一同坐在长椅两端谈天说地的照片,当然她是负责“谈”和“说”的那个人,而对方只负责听,而这场由手冢国光饰演亚历克斯,由三日月昼饰演丽兹的演出再次将两人推上了风口浪尖。

  从早乙女琉奈的手机上看到校园论坛顶端的这个帖子后,她翻了个白眼,什么都没说,径直拿着相机去附近的照相馆冲洗四月一日演出时的合影去了,比起流言蜚语来,储存卡里披着红色披风,穿着白色骑士装的手冢国光更具诱惑力——那身衣服可真是适合他,托花崎诗织的手艺,浮雕纽扣也好,垫肩上的金色细穗也好,全像是为他独家定制的,哪怕从没演过话剧,这世上就是有这种往舞台上一站,就能胜过聚光灯的人,而手冢国光恰巧就是这为数不多的一类。

  话题没过两个月就被“三日月昼缺考一门科目,却排名第五”扭转了势头,“不良”的称号好像一夜之间就随着夏季风的来临变了味道,就在某一天反应过来时,“准东大候补生”的人设就已经立下了。期末考试成绩公布当天,三日月昼望着矗立在榜单最顶端的“大石秀一郎”的名字,一节一节的按响了手指上的关节,歪着脑袋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如果不是有一科忘记写了名字……”一记眼风扫向路过的大石少年,对方就趔趄的被钉在了墙角。

  和他同行的手冢国光没能得到一角余光,嘴角微沉,而三日月昼俨然没有和他讲话的打算,站在大石秀一郎面前险些把一口牙咬碎,努力拉出一个僵硬死板的笑意,可惜眼神里隐藏着狠戾,整个表情都是狞恶的:“大石同学,恭喜你啊,啊——天底下怎么能有我这样会忘记写姓名的人呢,脑子是坏掉了吧。”

  忘记写姓名另有隐情,一切都要回溯到夏季学期结束的最后一场考试,座位后方的山森系一不留神打翻了敞开盖的保温杯,热水或许没满一百摄氏度,但倒在前排的三日月昼身上后还冒着滚烫的热气。大臂隐隐的灼热感烧着皮肤,一向皮糙肉厚的三日月昼拧着眉头中心的疙瘩,倒吸了一口冷气。花崎诗织连忙在山森系手忙脚乱的道歉声中拉着她去洗手间冲洗降温,短袖制服遮挡着,加上着急准备考试,三日月昼卷起半截袖,展示着衣裳底下毫发无损的,浅浅的泛红迹象,几乎强颜欢笑着安慰:“已经没事了了”。但实际上,一整场考试下来,患处的疼痛感越发强烈,全程脸色苍白,等她提前交卷离去,越演愈烈的痛感让她忽略了名字那一栏上的空白。

  医务室的草间女士看了一眼伤况,原本没什么大碍的皮肤上不知不觉起了好几个水泡,一边用棉签上着烫伤膏,一边啧啧称奇:“都烫成这样了,还能坚持考完试,你也是有够执着了。”

  “老师,你难道不应该夸我志残身坚……不对,是身坚志……身残志坚么?”

  “据说人下意识说错的话才是潜意识里真正所想。”将她的短袖妥善卷好,草间女士将棉签丢进垃圾篓里:“每天涂三遍烫伤膏,凉着伤口,睡觉时不要压到,小心留疤。”

  幸好那几日既没有演出,也没有拍摄活动,唯一一场庆祝毛利寿三郎获得庆应入场券后第一场辩论无意获得的最佳辩手的聚会都被她以此为借口推脱了。说起来,毛利寿三郎这种对能轻易做好的事从来提不起干劲的性格,居然能够在一年级就拿到最佳,她一度怀疑评委席上的诸位都是被那张脸贿赂了。

  山森系曾屡次向她致歉,也不知道性格使然或是无心之举,表达歉意的药膏居然是陈旧的,无名厂商又过期的消炎药。她堪堪扫了一眼,也没推诿,算是消去了山森系的愧疚之心,提醒说:“以后不要把敞开的热水杯放在桌角上。”

  宽容,大度,仁慈,作为受害者她自己都要被自己的善良打动了,但就在伤势好转,成绩公布的这个下午,已经站在活动教室门口的三日月昼倏然想起将理科笔记落在了教室,拎着书包原路返回后,漂亮的手指刚刚探向门把手,碰到冰凉的不锈钢,就有一道比这更加寒冷的抱怨顺着窗缝渗透出来,那是山森系的声音:“三日月非要亮出伤口来让每个路过的人都来问她你怎么伤成这样吗?”

  伤口刚好位于短袖衫可以遮住的地方,以便涂药和愈合,也为了避免布料摩擦伤口,几日来她一直穿着松垮的跨栏背心,露着瓷白的胳膊和干净画布上被砸了滩烂泥似的伤口。她插着腰,冷飕飕的叹了口气,觉得可气又好笑,将日趋渐长的头发别到耳后的瞬间,她在教室另一头的门口看到了拿着申请材料的手冢国光。

  滴水声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的走廊上,一墙之隔的背后还流淌着抱怨:“好烦她啊,我已经送过她药膏了,就这么点伤恨不能人尽皆知哦,矫情死了,难不成非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害了她吗?”

  四目相对,手冢国光立刻皱起眉来抬脚走向她,而对方早已握住后颈来回活动了两下,嘴角拉开一道寒气逼人的笑意,一把拉开门,滑道咕噜一阵声响后就“咣当”一声撞到了底又反弹回一大截。她站在阴森的投影里,慢悠悠的倚住门框,抱着胳膊,朝教室里骤然安静后面面相觑的山森系与友人亮出讽刺的獠牙:“继续,怎么不说了?”

  “三日月同学……”山森系拉住友人的胳膊,往她身后瑟缩着,竭力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面孔:“好巧啊,你还没走哦。”

  “啧……”三年级的三日月昼和一年前相比脾气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以前连不二周助这样温柔可亲的人都不解于累死的骡子似的做模特赚钱,只为能踏踏实实的打人的行为,西本雪桧一味劝说“改一改你那招人恨的脾气”,她从来用“上帝给了我一张好脸蛋,又给了我一个好头脑,再给我一个好脾气,你觉得上帝公平吗?”将人堵的哑口无言。如今的她和她日益长长的发梢一样软塌塌的,扫到了脖颈,上课时随意找个皮筋绑起来,跟在后脑勺就像麻雀翘起来的尾巴,可总有那么几缕顽固的发根向四面八方翘着。她敲了敲眉骨:“总觉得人间真是美妙,你以为你已经遇到了足够多的奇葩了,实际上奇形怪状的人多的远超乎想象。”

  “啊哈哈哈……三日月同学人真有意思……我们接下来要去补习班,先走啦。”

  她径直走过去,站在过道里抬脚踩住桌沿将人原地拦住,于是百褶裙下绣着一排小雏菊的打底裤几乎全整的露了出来。手冢国光愣了一瞬,顶着烧红的耳朵,低下头,尽可能冷静的避开春色:“让你走了吗?”

  “三日月同学……你……你……”刚刚扬起胳膊,拳头还没落下去,山森系就蜷缩着肩膀和脖颈,喉咙里发出钥匙尖划过玻璃一样锐利的尖叫。想象之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因为那枚拳头只是僵滞在半空中,毫无落下去的念头。她若无其事的放下腿,张开五指,虚晃一下就绕过她撑住她身后的椅背,皮笑肉不笑的讥讽:“怕啊?怕什么嘛,你应该庆幸我只喜欢正面打架,不喜欢背后插刀——至于你聊表歉意的那只过期的消炎药,不好意思,现在应该已经到垃圾处理站了吧。”

  一片僵持的空白之后,她收回手,抱着胳膊,趾高气昂的朝山森系扬了扬下巴:“不是说要去补习班吗?”

  “是……是的!”

  “等等——”将这场纷争看的一清二楚的手冢国光压低了眉尺,能从抿成一条线的嘴角上看出两三分愠怒:“道歉。”

  三日月昼面对山森系那“靠山终于来到”的表情,情不自禁的翻着白眼,呵出一口冷气:“喂,手冢!我凭什么……”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在手冢国光冰棱似的目光和下一句话里瞬间灰白:“山森同学,请你向三日月道歉。”

  “嗯?”三日月昼狐疑的瞪着他,眼白多过了瞳仁,眼睛睁的溜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饱满的杏仁:“什么情况……”

  “手冢同学?”山森系还企图想从他坚定不移的眼神里看出几分口误的羞赧,可惜没有,那就是束单纯的,疏离的,带有压迫感的视线,她咬着嘴唇,一副受害者的委屈面孔,畏畏缩缩的低下头,“对不起”这三个字刚起了个头,就被三日月昼打断了:“你不用向我道歉,反正也不是真心实意的,而我也不会接受。”

  转身从课桌桌洞里拿了笔记,走向立在门口的手冢国光,掰着他的脑袋仔细研究了半晌,直到他略有粗糙的大手扣住她的脸,将人推出去,她才满心疑虑的嘟囔着:“手冢,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居然会站在我这一边。”

  柔软的刘海扫过掌心,酥麻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里:“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不得不承认,当时她在这句看似软绵绵实则重如磐石的话的攻势之下,脑子里“刷”一下就变戏法似的空荡了,呼吸停顿了两秒,险些沦陷,几乎有些气急败坏:“你只会说我胡闹啊!你今天吃错药了吧,你绝对是吃错药了!是不是喝了乾汁食物中毒出现幻觉了?”她拨开他的手,一会摆弄着他的胳膊,一会托着他的脸左右检查:“不不不,是我出现幻觉了,可我也没有喝乾汁欸,难不成是后遗症?”

  “松手。”然后她在警告的目光里确定自己还活在现实,既没有做梦,也不是幻觉。心虚的收回手,揉了揉鼻尖,踩中落叶都会惊出一身汗来,连忙岔开话题:“你准备去哪所大学呀?”

  “海德堡。”

  “啊,那所学校据说出过不少德国总理。”受了伤后,她就暂时摆脱了制服的束缚,并且此项特权还避开了风纪老师松平先生的追杀,简简单单的背心夸在身上,抬手之间能从领子和袖口看到底头工字背心的轮廓。几天前几个邻班男生还在走廊里肆意讨论过“三日月什么都好,就是胸平的像小学生”,被路过的手冢国光训斥了一顿,仔细一想,其实三日月昼这样手段暴力一些也尚且不错,至少能免受这类骚扰:“顺便转告大石君,这次只是我的疏忽,下次我一定会夺回第一,把他踩在脚下。”

  看她那愤恨到摩拳擦掌的神色,手冢少年觉得自己要被带偏了,思想很危险——这样发展下去是不行的,训练结束后加跑二十圈吧。

  “我说三日月亲,你为什么一定要纠结名次呢?如果我能考到第五名,做梦都会笑醒吧。”全国大赛开幕仪式前不久,菊丸英二和三日月昼在国立新美术馆阅读室里碰上了,在课业的重压下,原本打算六月份同去的演唱会没能如期前往。他坐她旁边,撅着嘴将圆珠笔夹在鼻尖底下,提问声因而瓮里瓮气的。三日月昼埋头写着日本史思维导图,仔细观察她的手,就能辨别出右手中指上厚厚的一枚茧子,从掌心内侧看像是变形了的关节:“没有结果的过程没有意义啊。”

  菊丸英二面朝眼前需要订正的试卷,打了个寒颤,发出了疲惫的喟叹:“你也太可怕了。”

  她头都没抬,他甚至担心她过早患上颈椎疾病:“多谢夸奖。”

  “啊,手冢快到了,我拜托他帮我补习理科。”菊丸英二的口吻里充满艳羡:“真好啊,可以直接去德国读书。”

  “手冢?”她微微蹙眉,把拿来消遣的纯爱漫画悄悄藏进书包里,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她连忙按下接听键,向背后被吵到的人道了歉,和菊丸英二比划着口型招呼了句:“我去接电话”,就轻盈的,像长了肉垫似的没声音的踮着脚,溜进了洗手间。

  电话是远在大阪的松岛柚打来的:“阿昼,你有想好报哪个学校吗?”

  “我吗?”她掰着指头数了数:“东京大学……京都大学或者早稻田,如果时间充足的话再考一下庆应。”

  “欸,骗人的吧!没有兜底吗?”

  “有啊。”然后又一枚刀子通过听筒直插松岛柚的玻璃心:“立命馆吧。”

  “啊喂,这家伙学习这么好的吗?明明看起来超任性啊。”一旁千岁千里的慨叹也录了进来。她顺道走到化妆镜前,刘海正处于半长不短的尴尬期,别到耳后就会立刻滑下来,尝试数次就放弃了,任由额前几缕秀发凌乱的散着:“对啊,转告千岁君,我这个任性的家伙可是有任性的资本哦。”

  松岛柚想考来东京,千岁千里在一旁插科打诨:“好像是喜欢的人在东京呢”,能从听筒里听见一声“千里!去死!”想象出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将抱枕砸向他的场面,轻咳两声缓解了尴尬,她才继续说:“原本以为可以和你考同一个学校,结果是绝对不可能了。”

  “没关系啊,大家都在东京,一趟电车就能搞定。”她笑着安慰:“我上次看你现在连载的漫画好像要结束了。”

  “是呀,准备暑假就happy ending,接下来就得耗在补习班了,真是羡慕你呢。”

  三日月昼婆娑着右手中指上像是变了形的第一关节,干干净净的葱白手指上只有那一个硕大的茧子。拍杂志时摄影师总是不得不屡次想方设法处理掉她手上的这个细节,频频叹惋:“要不是这个茧子,以后你还可以去当手模。”那是长年累月的比别人写更多的习题,做更多的笔记所留下的痕迹。

  以“希望听到你的好消息”作为谈话结束语,她挂下电话,甩着阳光下白净如波光粼粼的湖面般反着光的手臂和细直的双腿朝阅览室座位走,正巧看到一旁饮料店里的服务生端着鲜榨的冰橙汁,满脸春情,羞红着脖子站在早已在菊丸英二身边落座的手冢国光:“您好,您的果汁。”

  他从习题册里抬头,对于被打断思路这件事颇有微词,但也仅仅是沉了下嘴角,目光放空了一秒:“我没有点过。”

  “是我请你的。”年轻服务生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的微笑,紧张的来回踮脚,背在身后的手不停摩挲着工作服一角。三日月昼将摇头晃脑的身形摆端正,撇着嘴,沉默着近乎有些阴沉,大步流星走到他后头,探出一只手,蹭着他的耳尖扶住桌面,弯着腰,低下头顺势咬住吸管,杯子里的水位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也不知道是解气还是解暑,总之她眯缝着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朝立在桌边手足无措的服务生扬起眉梢:“味道还不错啊,就是有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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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大概六七千字的大粗长

  然鹅沈烧酒她半夜才有时间写东西

  分几次更

  大家都是大艺术家,好好睡觉

  距离高考还有三十天

  各位栋梁加油(?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