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蒋文睿开了免提,许柯新也听到了许柯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声音。

  许柯新脑子里有一道响雷炸开,让他差点没坐稳从椅子上滑下去。

  蒋文睿快速起身用手臂揽着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身上,追问道:“你说什么?”

  “爷爷……爷爷今天早上吃完饭,说有些不舒服,要回屋去歇着,中午保姆去叫他吃饭,就发现身子都凉了……”

  许柯岚那边似是在极力忍着哭腔,但听起来还是带着哽咽的。

  “在家还是在医院?”

  “在家,我打了120,大夫来了一看这情况,说是突发心梗,人早已离世,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我们马上就到。”

  说罢不等许柯岚再说什么,蒋文睿迅速挂了电话。

  啪嗒。

  一颗眼泪自许柯新眼眶滚落,爷爷……爷爷走了?

  “我……我听错了是不是?你前几天不还说他精神变好了吗?”

  他抓住蒋文睿的袖子期盼的看着他,希望能听到一个不字。

  感受着许柯新浑身在不断的发着抖,蒋文睿微微闭眼,把他的头揽进自己怀里,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没有答话。

  许柯新久久没等到蒋文睿的应答,紧抓着他的手逐渐失了力气,最终缓缓滑落,眼泪刹那间夺眶而出。

  当了那么多年的alpha,许柯新习惯性隐忍压抑着自己的哭声,除了上次在爷爷面前破防崩溃,他不允许自己在任何人面前脆弱。

  蒋文睿手掌不断地抚着他的背,却不吭声,就这么静静陪着他,因为他知道,这种时候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是徒劳,不如让他哭出来。

  良久,感觉许柯新身体没有那么抖了,蒋文睿蹲下身,扶住他的肩膀:“咱们去看爷爷。”

  许柯新双眼通红,肿的像两个核桃,他任凭蒋文睿替他穿衣服换鞋子,像个没有灵魂任人摆弄的布偶娃娃。

  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许柯新目光呆滞,眼神毫无焦距地盯着副驾驶的椅背。

  为什么?

  明明前两天蒋文睿还说爷爷身体好转了。

  明明过几天他就要把爷爷接过来和他们住了。

  明明他马上就可以尽到做孙子的孝道了……

  从蒋家到许家老宅一共要过五个路口,蒋文睿车开的很快,前几个红绿灯都是踩着点过去的,被好几辆车主在后面骂,但他不在乎,他现在就想让可心尽快见到爷爷最后一面。

  但最后一个他仍是慢了几秒,不敢闯红灯,只好停下,他通过后视镜看到满脸泪痕神情呆滞的许柯新,从车载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轻声道:

  “可心,一会儿到了许家,你得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你还在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许柯新听到他的话一怔,随后默默地接过了他递来的水,敷在眼睛上。

  是啊,今天才是他的认亲宴,现在黄了,他名不正言不顺,去了就连哭,都不知道用什么身份。

  就连哭,都不能放肆一场。

  他自嘲地扯扯嘴角,或许,他连爷爷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到了许家,许柯新的眼睛已经消了肿,但还是能看出哭过的痕迹,不过白事,哭着来也正常。

  坐在车上平复了一会儿情绪,二人这才一同进去。

  此刻来许家吊唁的人不少,基本都是亲戚朋友,合作伙伴一般都在葬礼或追悼会上才来。

  所以他们俩的出现让许多人都摸不着头脑,三三两两地凑群打听这俩人是谁。

  对于这些亲戚,许柯新自是都认识,但此刻他只能装作不认识,不过他也不用装,因为他的心根本不在这。

  二人不惧众人打量的目光,一路来到了老爷子的房间外。

  屋门大敞着,已经有人挂上了白绸,他们一进门就看到了躺在床板上,已经被白布盖上的爷爷。

  许柯新在手抖的不行,刚平复的情绪再度翻涌,他只得侧身藏在蒋文睿背后,抬手胡乱抹去眼角的泪水,随后装作没事人一样,和蒋文睿并肩站着。

  许柯新的目光只关注着爷爷,而蒋文睿却扫视了屋里的几人一眼,许威和小叔许诚及许柯岚都在,三人披麻戴孝,围着床板跪了一圈。

  见他们来了,许小叔红着眼睛站起来,不知是太过悲伤还是跪的太久,差点没站稳摔了,他声音沙哑:“来了。”

  蒋文睿扶住摇摇欲坠的小叔,眉头微锁:“小叔,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我一直在公司,寻思腾出时间回来参加今天的认亲宴,我上午回来还和老爷子打了照面,没想到……”

  小叔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这些年虽然他不常在家陪伴老父亲,但父子二人关系非常好,老爷子走的突然,给他的打击实属不小。

  “蒋哥。”

  许柯岚也跟着站起来,他眼睛哭的更肿,比起许柯新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看起来悲伤极了。

  但蒋文睿显然是不信的,先不说老爷子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就说事实,他才和老爷子相处不过俩月,哪有那么深的感情?

  所以他也只是嗯了一声,没做应答。

  “你就是让老爷子见一面就喜欢上的的干孙子?”

  沉默中的许威起身走到许柯新身前,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许柯新被他看的不自在极了,那张脸他虽只在照片上见过,或许是心里早有怨恨,他对这人心里升不起半点好感。

  “大哥!”许诚皱眉,“你别吓着人家孩子。”

  “我就问问,又没说什么。”

  许威顺嘴回着,眼睛却流连在许柯新身上,最后落在他脸上时,眼神逐渐变得暧昧,

  “怪不得老爷子喜欢,这小脸蛋儿,我也喜欢。”

  “许大伯,请你自重。”

  蒋文睿本来在安慰许小叔,一听许威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就出言调戏,立刻回身挡在了许柯新身前,把他那恶心的目光隔开。

  “无论这场认亲宴办没办,我夫人顺着我也得叫你一声大伯,您一个长辈,请注意分寸。”

  他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护短和问责,什么人啊,亲爹尸骨未寒,他竟有心思来调戏小辈?

  蒋文睿尚且被他这话恶心到了,更别提许柯新本人,他简直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五十几岁了,他仍旧没改掉花心的毛病,甚至现在越来越花,还想老牛吃嫩草?连有夫之夫都不放过?

  对于蒋文睿的指责,许威毫不在乎,将孝帽一摘,冲许柯岚抬抬下巴:“岚岚,跟我去前厅,爸带你认识一下亲戚。”

  他加重了亲戚二字,这话明晃晃就是说给蒋文睿听的,言外之意就是,再怎么说他们也是许家人,而蒋文睿,是外人。

  “哎。”

  许柯岚应声,许威出门的时候和许柯新擦肩而过,他手还不老实地在许柯新腿上摸了一把。

  “多多是吧?”

  房内只剩下了三人,许诚怕许柯新难堪,连忙替那个不争气的大哥解释,

  “你别跟他计较,等丧礼过了,我一定让他登门跟你赔不是。”

  许柯新已经跪在了爷爷身侧,听到小叔还是一贯的和蔼可亲,说话不疾不徐,像是在哄孩子。

  要说现在爷爷走了,许柯新在这个家里唯一的念想是谁,毋庸置疑,就是面前这位如父如友的小叔。

  看着小叔这些日子愁出来的白发,明明过年时见他,他还是满头黑发。

  或许是知道小叔对他是真的好,对他没有一丝戒备,原本极力隐忍的情绪也绷不住了,伏在爷爷身上开始哭。

  见许柯新突然哭了,许诚以为他是接受不了被许威轻薄,拔腿便要出去:“我现在就把他找回来给你道歉!”

  “小叔”

  蒋文睿拦住了他的去路,看了眼精神恍惚的许柯新,回身关上了门,随后靠近许诚,

  “小叔,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匪夷所思,但你一定要信我。”

  他看向跪在老爷子身边的许柯新,

  “柯新没有死,他只是换了副皮囊。”

  他原本不想在这种场合说出此事,但许柯新的表现太过激动,他怕小叔会对他们生出别样的疑虑,到时候他们再离了心,就会给那父子可乘之机。

  许诚听完他的话,目光不自觉地也移向情绪崩溃中的许柯新,艰难开口:“你是说,他是新新?”

  “没错,具体细节以后再跟您详说,简而言之就是柯新出了车祸,灵魂来到了许多多的身上,而恰巧当时我在和他相亲,阴差阳错,就成了现在这样。”

  “老爷子知道吗?”

  “知道,上次葬礼时和爷爷相认的。”

  “所以老爷子说收什么干孙子不过是个幌子?”

  “是,但爷爷那天和我私下说,此举也是为了让我能名正言顺的帮你稳住公司。”

  “那你……你们俩……”

  “我暗恋他很久了,在他还是alpha的时候就开始了。”

  “怪不得……”

  许诚听完他的解释,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不断呢喃着怪不得。

  怪不得老爷子突然要认干孙子。

  怪不得从前和宏启没什么交集的蒋文睿,在新新出事后,不仅不计较背了黑锅,还不遗余力的帮宏启渡过难关。

  也怪不得,这个许多多一进来,眼睛就不离开老爷子,开始他还纳闷他为何如此伤心,要那么说,一起就都合理了。

  “新新……”

  许诚眼眶一热,走到失而复得的大侄子身边,许柯新泪眼婆娑地抬头,他刚才知沉浸在悲痛中,蒋文睿说话声音也不大,所以他根本没听见。

  现下听到小叔喊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他猛地一颤,回头看向蒋文睿,却见蒋文睿冲他点点头,幅度虽小,但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小叔……”

  许柯新在见到这个仅存的亲人知道他的身份后,再也坚强不起来,抱住他就开始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