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历史军事>帝国的忧伤>第46章 复盘

罗川平的人正在清理现场,众人纷纷离开。樱花公主过来喊夏子末的时候他还在惊吓当中,一下子无法回神,迟炎那流着血的脸深深的印在脑海中。是谁下的毒手?他心里不断的问自己。

突然间,他看到了一张脸,一张让他十分讨厌的脸,更是一张丑陋的脸,因为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

是的,一垄来了,这个人早不来晚不来,一来就没好事,一定是他和自己作对,也只有他有机会接近那个迟炎。

夏子末冲上去,张牙舞爪的,就想和他拼了,“你为什么要害他?”说着用拳头砸向一垄的头,只是一垄比自己高太多,也壮实太多,连他的衣服都没碰到,就被一脚踹倒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樱花公主扶起夏子末,对一垄怒道:“你踹他干嘛?”

“你没看到他要打我吗?”一垄对谁说话都这么冷冰的,这下樱花公主反倒不知道怎么接着怼,刚才确是夏子末先动手的。

沈芗过来有些埋怨的口气道,“他可能是误会你了,一出了事你就正好出现,解释一下不就好了嘛?他有几两力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垄冷哼一声,这是沈芗第一次对他表达了不满,但是他才不管这些,抛下了一句“我最烦这个蠢货”就走开了。

“你才是蠢货呢,你全家都是蠢货,丑得挂相的东西。”樱花公主起身朝一垄的背影骂了几句,但是他并没有回嘴,连头都没回,这更加让她刚才骂的话多了二分气势。

夏子末像是被刚才一垄的一脚踹醒了过来,又听到樱花公主这般解气的叫骂声,心里舒服了很多。这时想来,一垄怎么会有动机呢,自己真糊涂。这时另一个人瞬间就进了脑子。

周适,会不会又是周适?这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这一想法跟沈芗不谋而合。两人点了几个士兵随同前往。

刚到府门口,就被人拦下来,夏子末一看,与上次截然不同,府里已足足多了数十名守卫,基本三步一岗四步一哨,心下暗自后悔侍卫带少了。

“周适。”沈芗高喊了一声。只见他一身白色素装在院里朝他们招了招手。

“不好意思啊二位,这几天不太平,在下不得不格外警惕一些。”周适把二人引进屋,上了两杯好茶,开门见山道:“说吧,又有什么坏事怀疑是我干的?”

“迟炎的死是不是你搞的鬼?”夏子末眼睛盯着他带着责问和不容置疑的口吻压迫式问道。

“迟炎确定死了吗?”周适平静的问。

“毒死的,你别装了,只有你有机会做得出来。”沈芗道。

“你们是说我把他安排在那所宅子里,然后我在酒杯里下毒?”他还是很平静,然后反问道:“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种既不承认又不否认的架势让夏子末有点恼火,赤裸的藐视,居高临下的狂妄。

“你也是太子的人。”夏子末说了这句话就后悔了,立即纠正道:“你也是沽族人?”一边说脑子一边飞快的转,貌似这个理由可以成立但又不能完全解释得通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

“你挺敢想的。”周适微微一笑,“我只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大凉州人,这里虽离京城近,但我从无缘分结识太子,也没有这个期待。就我这个性,你们觉得我是容易被人使唤的人吗?”

这一席话又把夏子末给难住了,但是他很快机敏的反应过来道,“从你上次的说法中,你至少是同情沽族的。”

“我之前确有与他沟通过,你们上次都说我那是做好事,是在帮他,怎么现在你们又怀疑我要想尽办法杀他?”他喝了口茶,很快的说道,“那所宅子是姚胜同的,又有罗家军的人在看守,在这期间没有人能接近,我要是预先在他酒杯里下毒,他早死了,不会是那个时辰,所以这结果难道不明显吗?”

“什么结果?”

“自杀呀!”

这一点夏子末不是没想过,可是一个拼命逃跑,从京城来投靠姚力,后又再次躲藏至一般人不容易猜到的姚胜同老宅,求生欲这般强的人突然会选择自杀?

“刚刚的袭击你怎么看?”周适又反问。

沈芗立即道:“那几人螳臂当车,现已畏罪自杀。”

“他们是沽娄的吗?”周适眼神犀利。

夏子末点头,“没错,我是这么想的。”

“他们是来杀迟炎呢还是救迟炎?”周适又问。

“当然是来杀他的。”沈芗道,“那些人是容不得叛徒的,必定先杀而后快。”

周适看着他们两位,微微一笑道:“要攻破罗川平镇守的一个小宅子,你们不觉得很可笑吗?既然这样他们来干嘛?送死吗?”

“那你说是什么目的?”夏子末想破脑袋想不出来。

“我说了呀,来自杀。”

沈芗深感无语,“你要想说话就好好说。”

“我的姑奶奶,我说得不正经吗?用你们发光的脑袋想一想,有没有可能这几人不远百里赶到大凉州来,就是为了自投罗网,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杀?”

沈芗一楞,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一种自杀叫示威,他们要示威?”

“向谁示威?”

“迟炎。”夏子末和沈芗同时惊呼道,可是示什么威呢?

周适不再卖关子,缓缓说道:“在叛徒的交易里,值钱的东西一般是信息,目前来看,迟炎一定是掌握了大量沽娄会信息,但是他一定不会全部放到与太子交易的秤砣里,随着再一次被抓,他已经失去所有交易的权利,信息也会保不住,所以但凡有点脑子,自杀是最好的结局。”

“那些送死的人怎么解释?”沈芗问。

“他们想以死明志,感动迟炎,以一同赴死的壮举,坚守他们沽娄会的荣耀。”周适动容道。

“不可能。”沈芗不屑道:“别忘了他只是一个叛徒。”

“姑娘,看事情不能太片面,凡事偏看则废。据他跟我亲述,他的家人被太子掌控了,包括老婆孩子,还有他爹。”周适认真道:“我相信这一点他没有说谎,这么多年朝廷花了很大力气谋途策反他们中的一些人,可是收效甚微,因为他们这些人都有很强的民族使命感。”

听了这话沈芗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冒失和冲动,她喝了口茶,承认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是我太片面了,按你的说法,他是受太子逼迫陷害了三皇子,又受太子之命到大凉州来投靠姚力,在你提醒之下一个人躲到姚胜同的老宅,然后在他们的人追杀他时自杀了,是这么个情况吗?”

“猜测而已,这些事估计永远不会有真正的答案,但是从中我发现一点是无疑的,他们的可怕的殉道精神。”

夏子末也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但除此之外貌似又没有其它解释。

“李大人现在不在这里,所以我不防跟你们说句实话。”周适道:“这几年,我越了解沽族人,就被他们高超的智慧和顽强精神所震撼,这也是我当初选择与迟炎见面并给他以帮助的原因。”

夏子末脑光一闪,一下子变得通透起来,大声道:“所以你确实是那个幕后操控的人,在大凉州只有你敢跟姚力作对,而且你了解那间宅子的情况,你指点给了他,要不他是绝对想不到躲在那里的,姚胜同的宅子,姚力的人是不会搜查到那里的。至于毒药,说不定也是你给他提前准备的,你早就知道一旦他再次被抓,唯有一死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沈芗也跟着道:“是的,按照刚才你的分析,这个迟炎的结局应该是必死无疑,他无法面对族人,太子同样不会放过他。只要他一死,他的家人对于太子也就失去了意义,说不定还能放了他们。”沈芗冷哼道,“不过这一点他真是想错了,太子怎么会就此放了他们。”

周适微笑着,又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夏子末讨厌死了这该死的微笑,怒道:“你可知道你这样把我给害死了,他一死,你叫我接下来怎么办?”这话虽是质问,却是十分的悲怜。

“他的死对你其实未必是坏事。”周适道。

“你放屁。”夏子末气道:“现在说这种幸灾乐祸的话有意思吗?”

“你以为迟炎到了京城就会如你所愿把太子交代出来吗?”周适大声道:“或者说你以为你的那个父皇就真的不知道是太子在诬陷你吗?”

他这连续的质问如同棒头痛呵,可是夏子末又何偿不知道这些道理呢,但是又能如何?明知道是一个个死结,但是也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往下捋,能捋到哪算哪,可是现在绳子彻底断了,捋不下去了。

周适放平声量接着道,“你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只要迟炎再次现身就足以说明一切了,你不需要证明自己,现在这个结局对你真是不能再好了。”

“是啊,他说得有道理,你的危机应该是解除了。”沈芗说道:“现在看来,李卫作为缉拿沽娄会的主官,却故意回避这个案子,根子就在这里,这家伙真是个狐狸。”

夏了末有些恍惚,望着沈芗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重复道:“解除了吗?我的问题真的解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