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酒，打电话让两人的共同好友齐颂来接。齐颂骂骂咧咧地把两人挨个运出酒吧，搬上车的时候，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喝酒不叫我，收拾烂摊子你俩倒是想起我来了。”
杨臻和李硕叠着躺在后座上闭着眼，没人理会他。齐颂自顾自说了半天，最后无趣地闭了嘴。
车刚驶出酒吧街，后座的杨臻突然坐起来拍了拍齐颂的座椅：“我要吐！”
齐颂鬼叫了一声：“操！我他妈刚提的车！你给我忍住！”
靠边停了车，齐颂把杨臻搀扶下来。李硕眯着眼看着两人的背影，放下车窗，大喊了一句：“杨臻！你他妈弱爆了！”
话音刚落，杨臻呕吐的声音伴着齐颂惊恐的尖叫同时响起。
“我靠靠靠！你咋吐血了？！我的亲哥啊，你这是喝了多少？！”
李硕晕乎乎的大脑立刻清醒了，他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往路边跑去。杨臻跪在地上，齐颂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站着，地面上呕吐物里有一滩刺目猩红的血。
李硕急了：“傻站着干嘛？！送医院啊！”
杨臻胃不好李硕是知道的，先前于铭远在的时候，对他的玻璃胃是百般仔细的照顾。自于铭远离开后，杨臻一直喝酒喝得很凶，但李硕也没听他说过不舒服，现在想来，也许是在忍着，像是饮鸩止渴，在用这种疼去压那种疼。
杨臻失去意识的十几个小时里，李硕和齐颂吓得魂都快没了，折腾到第二天中午，人才醒过来。
“你他妈小命差点不保，以后还喝个屁的酒！”
杨臻瞪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然后转过头看了李硕一眼，喉咙被胃酸灼烧过，声音又低又哑：“我没事。”
过了一会儿，又小声嘱咐李硕：“不许告诉远儿，让他好好过，别去打扰他。”
杨臻情况稳定下来，杨臻爸妈就把李硕和齐颂赶了回去，让他们好好休息。
一宿没睡，李硕精神已经极度疲惫，心里也挺难受，齐颂说了一长串儿的话他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头抵在车窗上，李硕心里想的全是后悔不后悔，来得及来不及的问题。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李硕烦躁地“啧”了一声，在看到屏幕上一个来自美国的号码时，他心里的烦躁瞬间就消失了。
迫不及待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震荡的音乐和几不可闻的急促的呼吸声。一个电话连接着南城和匹兹堡，李硕觉得这一刻似乎把两颗心也连在了一起。
李硕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眼正在通话中的界面，小心而又充满期待地叫了一声庄鑫烁的名字。
“小庄？”
依旧是沉默，李硕蜷了蜷手指，再想开口说句什么的时候，庄鑫烁单方面切断了通话。
李硕再打过去，那边就变成了无人接听的状态。
李硕没听见庄鑫烁说一个字，但他无比确定这个电话确确实实是庄鑫烁打来的。庄鑫烁为什么打电话给他，他想说什么？
十三个小时的时差，匹兹堡正是深夜。
李硕乐观地想庄鑫烁是不是在被夜色包裹，神经被酒精麻痹，人心最最脆弱的时刻会想要听一听他的声音？
李硕没有答案，但原本微弱的信心像干柴投入火种，热烈地燃了起来。
李硕去医院陪了杨臻两天，确认他身体好转没什么大碍后，他才再次飞往了匹兹堡。
同样的将近四十小时的飞行，这次去的心情和上次大不相同，他在舒适宽敞的商务舱里还好好地睡了几觉。
下了飞机，李硕先去酒店放了行李，然后打车去了庄鑫烁的住处。
没有风没有雪，静谧的夜里只能听见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庄鑫烁在家，整栋房子灯火通明，李硕站在栅栏外驻足了片刻，长腿一跨从栅栏上方越了过去。
来的路上，李硕认真观察了一下这片社区，每一栋房子前都有这样类似的矮矮的栅栏。没有院墙遮挡，从门前过的时候，还能看到人们在房子内活动的身影。
但庄鑫烁家一楼的两扇窗都拉上了窗帘，他什么也看不见。
在门前站定，李硕深深吸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等待人来开门的这段时间里，姗姗来迟的忐忑让他几乎把掌心掐出血来。他希望看到庄鑫烁和上次不一样的反应，但如果和上次一样也没关系，他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可所有的心理准备并不包括眼前这一种。
开门的是一个棕发琥珀色瞳孔的外国帅哥。年纪不大，皮肤白得发光，因为眼窝过深，导致他无论怎么盯着人看，都给人一种十分深情的错觉。
他放松地斜倚在门框上，和李硕大眼瞪小眼了片刻。
男生率先打破沉默，用英语问他：“你是谁？”
又是这该死的“你是谁”，李硕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想。
长时间没有得到李硕的回应，男生皱了皱眉，作势就要关门。李硕伸出手抵住门板，说：“我找Sean。”
“你是谁？”男生又问了一遍，歪着头打量了他几秒，说，“我从来没见过你。”
李硕被这三个单词刺激得不轻，指尖在门板上划出刺啦刺啦的声响。他在脑海中迅速组织着语言，很快，就在有限的词汇里找出非常适合当下这个情境的几个单词。
李硕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我是他的男朋友，你呢，小甜心？”
男生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嘴巴也慢慢张成了O型。他指着李硕，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在他身后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庄鑫烁抬手按在男生的肩膀上，阻止他说下去，然后掀起眼皮，和李硕对视着。
李硕被他那黑而沉的眸子盯着看了一眼，上扬的嘴角瞬间僵住，下一秒，又垂了下来。
那晚庄鑫烁戴着帽子，李硕没有看清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
此刻他背对着整栋房子明亮的灯光，李硕得以自上而下细细描摹他的五官。头发长长了，不再是李硕喜欢的，熟悉的板寸。他的目光顺着庄鑫烁的额头往下，在眉骨侧边，太阳穴的位置看到一道暗红色的瘢痕。
皮肤组织被利物割开，愈合时再也寻不回原先的生长纹路，即便已经痊愈，表面也变得不再平整。
它横在那里，提醒着李硕，庄鑫烁失去一切的那个暗昧的夜。
呼吸变得急促，李硕往后退了半步，似乎他退进黑暗里，和庄鑫烁保持一定的距离，就看不见那道伤似的。
但那道伤就像某种附加赠品，李硕每看庄鑫烁一眼去缓解心里的思念，它就会同时狠狠扎进他的眼里。
“前任。”庄鑫烁低下头对那个男生说道。
声音非常温柔，是从前庄鑫烁和他讲话时的一贯口吻。
这个单词穿过空气，重重砸进李硕的耳朵里，砸得他整个大脑都开始嗡鸣。
两人站在门里，他站在门外，亲疏一目了然。但李硕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迎着他们的目光而上，说：“我好想你，小……”在意识到庄鑫烁也许不想听到“庄”这个字眼后又改了口，“乖宝。”
庄鑫烁眉头皱了皱，好像这个称呼让他十分的不适，他拍了拍男生的肩，示意他先进去。
男生点了点头，眼神在他们身上流转了片刻，转身进了房间。
门口只剩下他们两人，李硕轻声问：“新男友？”
门只开了一半，灯光融进夜色里，庄鑫烁站在半明半暗的交界处，压着眉毛看了李硕一会儿，但没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庄鑫烁那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李硕身上，却灼得他全身都在痛。
李硕向前走了一步，和庄鑫烁的距离更近了些。他从庄鑫烁这里得不到答案，于是替他回答：“不是。”语气非常笃定。
庄鑫烁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眉头压得更低。过了很久，久到李硕的眼眶开始干涩泛疼，他才听见庄鑫烁问：“你又来干什么？”
重音在“又”字上，传达出来的不耐烦非常清晰明了。李硕呼吸窒了窒，但仍然强迫自己收拾了下面部表情，冲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来道歉。”
姿态放得极低，李硕把尊严放在庄鑫烁的脚下，可以任他踩踏，只希望能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可以看到哪怕一丝一毫从前的温柔。
“你想怎么冲我撒气都可以，但是，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庄鑫烁打断了：“没必要，你没错。”
“你说的分手，我同意了。别再拉拉扯扯的，很难看。”
说完这句，庄鑫烁就要关门，李硕伸手去挡，庄鑫烁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他紧紧盯着庄鑫烁的眼睛问：“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庄鑫烁略略思考了一番，像是在回忆什么电话，很快眉头松开用一副十分随意的语气回道：“喝醉了不小心碰到的。如果你是因为那通电话来的这里，那我和你道个歉，回去吧。”
大门“砰”的一声合上，把光亮和庄鑫烁留在门里，把无边无际的黑和李硕关在门外。
【作者有话说】
梅开二度！又是连门都没进去的一天！
big李：谁tm再在我面前说who are you这仨词er，我就让谁嘎！
（谢谢饱饱们的海星，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