禧园。
翌日。
“将军恢复的如何?”
岑奕楼看着走进院落的人, 一身黑色直襟长袍,修长的身形□□笔直,初春的阳光格外明亮, 落到那人身上,满身贵气,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却又温暖欣然。
岑奕楼仿佛被翟意身上的光闪的眼前发晕, 他眯了眯眼:“这一大早, 王爷看起来心情不错。”
翟意淡笑:“将军看起来气色也不错。”
“这还得多亏王爷赏赐给我的凝香丸。”
凝香丸果然药效惊人, 岑奕楼吃完一颗,体内的余毒就被他逼了出去, 身上的伤口也因为金玉膏和良石散的缘故,也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
“将军不用客气。”翟意看着他,“将军武功和体力恢复的如何?”
岑奕楼问:“王爷这话是有事需要我办?”
“聪明,”翟意说,“宫里来人让本王进宫, 丞相贪污的账本并不在丞相府内,而是藏在了荣春宫的暗格里。”
岑奕楼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将军假扮成本王侍卫, 随本王入宫, 本王会吸引蓉贵妃和丞相的注意力, 你趁机将暗格里的账本偷走。”翟意勾唇, “我们双管齐下。”
岑奕楼一开始还对翟意心存警惕和怀疑, 可眼下他伪装成他的侍卫, 堂而皇之的进入了荣春宫, 并按照翟意的指示找到了暗格, 盗取了账本。
看着账本里的金额以及牵扯的官员和商户, 岑奕楼眉头紧锁,脸色难看。
“竟然有这么多人和赵之德狼狈为奸!”
岑奕楼把账本收进怀中, 关上暗格,想着去给翟意送信,他俩可以迅速离开荣春宫,以免蓉贵妃和丞相反应过来察觉出来不对劲儿。
岑奕楼从暗格处出来后,就躲在荣春宫的偏殿房顶上,他看着丞相一脸凝重的表情从蓉贵妃的寝殿出来,长袖一甩,离开了荣春宫。
寝殿的门大开着,岑奕楼所在的位置刚好可以看清楚此刻寝殿内所有的景象。
他眯着眼,看着翟意跪在蓉贵妃面前,两人之间的对话太轻,岑奕楼什么也听不到,但他却发现一个宫女拿着一截软鞭走进寝殿内。
这是要做什么?
岑奕楼没搞懂两人之间有什么冲突能让她如此宠爱的儿子下跪受罚。
估计是发生了一些口角争论,以前他和母亲也会争吵,母亲生气了也会让他罚跪祠堂。
岑奕楼没多想,准备学个乌鸦叫声来提醒翟意他自己偷到了账本。
“嘎——”
啪——
鸟叫声与鞭子声同时响起来。
岑奕楼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蓉贵妃拿起软鞭,那面目可憎的神情,一下一下地抽打翟意的腰背。
鞭子声清脆无比,在空荡硕大的宫殿中回荡,一声比一声响亮,一次比一次用力,每次的抽打都伴随着蓉贵妃尖利又刻薄的笑声,岑奕楼顿感毛骨悚然,如坠寒潭。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蓉贵妃许是打累了,大发慈悲的摆摆手让翟意离开。
岑奕楼看着翟意颤抖着站起来,身形虚弱的冲着蓉贵妃行礼,转过身的那一刻,岑奕楼看他脸色惨白,整个人像是不小心飘落水中的纸张,水流急些便会冲烂,冲散。
翟意走出荣春宫,看着已经站在门外低头装侍卫的岑奕楼,她挺直腰板走了过去,低声道:“拿到了?”
岑奕楼点头,听着翟意虚弱的声音,拧眉道:“为什么?”
翟意不以为然道:“看到了。”
岑奕楼抿唇:“你想要他们的性命是因为蓉贵妃虐待你吗?”
翟意摇了摇头,看着他:“再等等,明日便是一切迷雾揭晓的时候了。”
岑奕楼叹气道:“故弄玄虚。”
“莫急,”翟意跨过宫门坎,“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岑奕楼见他身子虚晃了一下,不禁抬手想要扶住翟意,却不小心碰到翟意的腰背,听到他痛吟一声,尴尬道:“不好意思。”
翟意躲开他的手,面色比刚才更白了一些,没好气道:“不好意思的事少干。”
岑奕楼:“……”
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翟意这身形也未免太纤细了吧?
跟个姑娘家似的。
——
苏兰亭知道翟意今天进宫,她担心不已,生怕蓉贵妃对翟意施刑,便一直在王府大门前守着。
这时,门外来了个小孩,说是一位故人给王妃送信。
苏兰亭正好在门口,拿过小孩的信件,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神情微怔。
惠安见她突然呆住,纳闷道:“王妃,这信件可有问题?”
“没事。”
苏兰亭摇头,打开信件,看到信上的内容和信封里的那条她亲手编织的红色玉穗子,目光有一瞬间的飘忽不定。
惠安见苏兰亭面露忧思,像是遇到什么难事,主动开口问道:“王妃,有什么需要奴去做的吗?”
苏兰亭抿唇:“…若是你的一位…好朋友要离开王都,去远方游历,你会去送别吗?”
惠安点头:“会去,毕竟之后再想见面的机会就不多。”
“好。”
苏兰亭眸色一动,捏住信封,像是有了一个决心,也想给自己曾经的美好时光做个了断。
一辆马车停在普化寺门前,扶风和惠安将苏兰亭扶下马,扶风先去把马车停到寺庙后院的马厩里。
惠安跟着苏兰亭来到信中约见的地方。
普华寺后山小筑。
苏兰亭踏入小筑门槛,看着面前熟悉的身影和容貌,顿感世事无常,如今再见只剩下感慨和空叹。
文彦休今日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衣衫,气质文质彬彬,样貌俊朗,玄色腰带悬挂玉佩,身姿挺拔的站在寺庙中的榕树下。
许是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看见苏兰亭的瞬间,神情难掩激动的走过去:“兰亭。”
苏兰亭听到他的称呼,看了眼身边的惠安,低声道:“我已嫁入王府,文公子还是称我为王妃吧。”
文彦休似是收到冲击,身体不禁晃动了一下,瞳孔闪烁,面色痛苦不堪:“可明明我们才是...”
“以前如何都是过往,现在我们只是故友。”苏兰亭先打断他的话,眼含警告。
文彦休无奈一笑:“是啊,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他难掩失落,“王妃过的还好吗?”
苏兰亭颔首:“好。”
“那就好,那就好。”文彦休怅然一笑,笑容带着一丝暗淡和悔意,“王妃今日来赴约是想和我说一声告别吧?”
苏兰亭目露不解,问:“你不是想在王都考取功名吗?为何突然要走?”
文彦休叹息:“这座王都已然成了伤心地,我还能待下去嘛?”
苏兰亭哑然,抿唇不语。
若要算起来,是她负了文彦休。
“你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不该放弃考取功名的。”苏兰亭劝说道。
文彦休笑容里带着惋惜,他看着苏兰亭,深情款款道:“王妃有所不知,我有一心爱之人,赠予她祖传玉佩,答应待我功成名就之时迎娶她入门,做我的大娘子,携手与共,白头到老。”
苏兰亭眉头微蹙,垂下眼帘。
“可惜,世事无常,老天偏偏爱与有情人做对,我那心爱之人另嫁她人,而我只能苦守当年与她的盟誓,潸然泪下。”
惠安打量着文彦休,见他眼神一直落在苏兰亭身上,看起来又深情又寂寥,仿佛他口中的心爱之人就是苏兰亭一样。
苏兰亭道:“文公子,既然世事无常你就该往前看,不要留在过去的回忆里,眼前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本王妃今日前来只是过来跟你说上几句话,若是文公子想要留在王都,本王妃便祝愿文公子心想事成,功成名就,若是文公子执意要离开王都,那本王妃便祝你一路顺风,平平安安。”
文彦休听这话,脸色一变,转瞬间似有恼羞成怒之状。
他道:“多谢王妃祝愿。”
“我今日邀王妃前来,不仅为了告别,还想把王妃的一样东西还给你。”
苏兰亭抿唇,瞥了一眼惠安:“你是说...”
“对,就是信中之物,而王妃想必也有东西要给我吧?”
苏兰亭手捏住袖子里的物件:“那东西在哪里?”
文彦休指着身后的房间:“在房里放着。”
“王妃是随我进去拿,还是说我们在这里进行..”他意有所指道,“..交换?”
苏兰亭眉头微蹙:“进去吧。”
东西换好了就走,也耽误不了多久。
文彦休嘴角挑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好。”
“王妃里面请。”
苏兰亭看向惠安:“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惠安道:“是。”
苏兰亭跟着文彦休进到房间,见文彦休走进内室,她便站在门口等待。
文彦休要还给她的东西是他们当初交换信物的物件。
文彦休给她的是玉佩,而她给文彦休的是一个发簪。
苏兰亭发现文彦休房间里飘荡着一股很清雅的香气,她看向桌上的香炉,那里炊烟渺渺,似游龙探雾。
苏兰亭见文彦休迟迟不出来,张口问道:“文公子,你好唔...”
背后似有人狠狠地推了她一下,苏兰亭踉跄一下,扑倒在桌上,等她回身看过去,有人将房门关上,从外面上锁。
“何人在此放肆!?”苏兰亭起身,发现院中已然没了惠安的身影,就连小筑的大门都被关上。
她努力推门拍门,喊道:“是谁?我可是南靖王爷翟意之妻,哪个贼人敢如此放肆?是谁?”
“来人,放我出去!”
“来人,听没听到?”
“来人,赶紧放我...”苏兰亭眼前突然一黑,脑子似浆糊一样翻涌了起来,她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混乱,身体传来的热度高的离谱。
苏兰亭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和身体滚烫,口干舌燥。
她拿起桌上的水壶,饥渴难耐的喝了好大一口,却依然缓解不了身体里的燥热。
“我这是怎么了?”苏兰亭撕扯着衣领,她感觉自己像是架在火烤一样,“好热,好热,头好晕..”
她后退两步,突然退进一个僵硬又冰凉的怀抱里。
僵硬的触感让苏兰亭想要逃离,可那冰凉的气息又让她急于想要浇灭身体里逐渐旺盛的火苗。
“兰亭。”
是文彦休的声音。
苏兰亭转过身,见文彦休神色自然的看着她,手中也没有发簪,对她此刻糟糕的样子没有一丝担忧。
苏兰亭猛地反应过来,立刻后退远离文彦休,不可置信道:“是你?是你在搞鬼!”
文彦休笑道:“我只是想完成你和我的盟誓。”
苏兰亭一手打翻桌上燃烧的香炉,身体无力的摔在榻上,喘着粗气道:“盟誓?我和你...之间可没有...让你给我下药...的盟誓!”
文彦休步步紧逼:“我们说要一直在一起的,你答应过我待我功成名就,成为我文彦休的妻子,我只是想在今日完成我们的洞房花烛。”
“兰亭,我们之间还有情,”他伸手想要触摸苏兰亭,却被她狠狠打开,“为什么你要拒绝我?你不爱我了吗?”
苏兰亭后退,抵着墙,拔下头上的发簪对着文彦休:“我已经...嫁人了,有了...夫君,过往种种...就该随风而去,文彦休,你没必要...太执着!”
“我执着?是,我是执着!”文彦休一把抓住苏兰亭的手,强行抽掉她的发簪,目露凶色,“明明只差一步,我就能将你娶到手,凭什么那个王爷捷足先登!?”
“他明明有更多的名门贵女去选择,而我只有你了。”
苏兰亭听他这话,觉得诡异,而眼下的危机时刻不容她多想:“文彦休,你冷静些,你知道我夫君是何人,你今日敢对我动手动脚,要是被他知道了,你我都活不成的!”
“你不告诉他不就行了?”文彦休一把抓住苏兰亭衣领,狰狞的笑笑,“你本就不愿意嫁给王爷,你明明是喜欢我的,我们已经交换过信物,只要今日圆了房,我们就是夫妻,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人。”
“不可能!”苏兰亭奋力挣扎,“你休息!”
“兰亭,别挣扎了,这迷香能激发人心底最浓烈的欲/望,”文彦休抚摸着苏兰亭滑嫩的脸颊,目光渐渐迷离,“你是喜欢我的,你抗拒不了我的,乖乖从了我吧。”
他一把撕开苏兰亭的衣衫,俯身压了过去。
苏兰亭双手不停地的挣扎,但体内的迷香越发猛烈,让她力气减弱。
文彦休恶心的触碰让苏兰亭想一死了之,她满眼无助与绝望,哭喊着:“滚开!滚开!”
“兰亭,兰亭,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文彦休渐渐沉迷,无法自拔,“我会得到一切的,你相信我,我会得到一切的...”
“啊啊啊...”苏兰亭痛苦嘶吼,泪水滚落,下巴发抖,“我求求你,放过我,我求求你,放过我...”
迷香药效来的太过猛烈,苏兰亭怕自己失去最后的意识,刚要用力撞向软塌扶手,用痛苦来保持清醒。
突然,房外传来一道巨大的声响。
苏兰亭以为自己是幻听,却发现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压在她身上的文彦休被人狠狠拉开。
来人将她紧紧抱住,熟悉的声音带着颤抖在她耳边响起。
“兰亭,别怕,我来了。”
苏兰亭抱住翟意,万念俱灰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解救。
她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翟意,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嗯,我知道,”翟意安抚着苏兰亭,低头轻吻她的头发,满眼怜惜道,“我在呢,兰亭。”
“兰亭,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