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闻言终于松开双手,满脸的跃跃欲试,毛遂自荐道:“我我我,皇兄,让我去吧,保证做得滴水不漏。”

  贺汀洲想也不想,果断拒绝了他的要求:“小屿,只要我与两位兄长还在人世,朝中的浑水都轮不到你来蹚。”

  这座辉煌的牢笼曾经困住了多少人的一生?反抗者早已成为一具枯骨,与池中鲤、井中蛙长伴,眠于腐烂的淤泥之中;顺从者受尽摆布,只能在漫漫长夜里无声地等待着日出,在晨光微熹之际终得一丝喘息。

  他的弟弟,当如长鹰一般自由翱翔于天际,而不是如他一般,受朝中权力制衡,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贺屿哪能不清楚他的想法?见状便不再坚持,转而同他说起了这次回来的目的:“听二皇兄说,那老不死的给你下了蛊,于是我便去苗疆碰碰运气,竟还真就结识一位精通此道的朋友。他说他不曾见过汴梁风景,想来看看,顺便替你瞧瞧。”

  贺汀洲:“那你的那位小友呢?”

  贺屿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忘记了多么重要的事情,一拍脑袋:“诶呀,这会儿他怕是还在墙头趴着呢。”

  他带着贺汀洲往回赶,口中解释道:“之前走得急,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只能带他翻墙进来。他这个人医蛊之道虽说出神入化,却不会半点武功,方才我见皇兄陷入危险,就先撂下他赶过来了。“

  似乎为印证他所言,宫墙边守了一圈羽林军,想要上前将墙头之人拿下,又忌惮此人周遭环绕的毒蛇虫豸。见贺汀洲到来,本就紧张的众人顿时感到更加不安了。

  贺屿同他相处已久,自然知晓该如何避开,如鸟雀般轻巧地落在他身侧,拽着人的衣领将人拎了下来。

  曲榭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水,见到将自己撂在墙头的罪魁祸首后冷笑连连:“你还知道回来。”嘴上虽是这么说,但那些毒蛇虫豸却如潮水般褪去。

  当他转过头,发现站在贺屿身后的贺汀洲时,心下颇为复杂:当今圣上谁人不晓?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暴君!可此人是贺屿敬爱的兄长,还有如此昳丽无双的好皮相……思及此,又免不了将目光落在了贺汀洲的身上。

  贺屿倒是没他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兴冲冲地跟自家兄长介绍:“皇兄,这就是我方才提过的蛊医——曲榭;曲榭,这位是我的三皇兄。”

  曲榭下意识地露出乖顺的笑容,跟着贺屿喊了声“皇兄”,喊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暗道了声遭。

  贺汀洲微微一愣,随即纵声大笑。他摆摆手示意羽林军退下,而后接过内侍递上来的烟枪,浅浅吸了一口,擎着烟枪望向他,眉眼含笑:“真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曲榭是真心喜欢他那张脸,被笑得面颊泛起一抹薄红,磕磕巴巴地问:“陛下这烟中加了安神的药草?可否借草民一观?”

  “无需多礼,我不在乎君臣之道,你也不必受这些条条框框的束缚。”贺汀洲阻止他一口一个“草民”,听着便觉得头痛。他取下烟袋递过去:“怎么?是烟有问题吗?”

  曲榭惊诧于他的敏锐,忍不住又多瞧了他两眼,结果与贺汀洲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连忙低下头继续研究,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烟袋里,耳根都红了。

  他捻了一撮轻轻嗅了嗅,神色微动,拦下准备继续吞云吐雾的贺汀洲:“陛下,这药是谁配的?”

  贺汀洲不以为意地挑挑眉。他素来惜命得很,自说对入口药的成分了如指掌,笑着反问道:“因为里头有半钱朱砂?”

  曲榭摇摇头,讲起自己擅长的事物明显冷静许多,只不过眼神仍在乱瞟,不好意思与贺汀洲对视:“朱砂有安神之效,于陛下来说是有益的。”他挑出一片烟叶,展示给兄弟二人看,“反倒是这个,瞧着和烟叶很像,实则是种慢性毒,常生长于陇右此类干冷之地,长期服用目妄见、耳妄闻,故而名曰痴人梦。”

  贺汀洲神色如常地取过他手中的痴人梦,轻轻碾碎在指尖,任由碎叶簌簌地落。

  他伸出舌尖,笑吟吟地将残留的痴人梦舔舐干净,再抬眼时眼底血色弥漫,就连眼尾都洇出一抹薄红,语气森然:“陇右……我就说这陇右节度使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进贡,还当是他害怕我借郢水关一事发难,胡乱按个罪名到他头上,于是忙不迭地先讨好我。”

  陇右西闽离得极近,常年有贸易往来,联系自然密切,这背后若是没有西闽搞鬼,贺汀洲是万万不信的。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怒极反笑,连道了三声“好”:“胆敢毒害当今天子,背后必然有其他势力。我倒要看看,他和他的族人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作者有话说:

  曲榭:我是颜狗,我就爱和长得好看的人交朋友

  贺汀洲:杀杀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