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亭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往对面看了,依旧窗帘紧闭,灯也没有开,黑漆漆的。
【崔亭:你怎么样,没事吧。】
【崔亭:睡了?】
前面的消息还没有回,崔亭又发了两条过去。
踩在凳子上的脚不住的晃,连写作业的心情也没有了,崔亭忍了又忍,最后干脆伸手把自己窗帘也拉上,手机也扔床上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客厅黑暗,崔亭鞋也没穿,端着水杯出去接水。
外面开门声,唐茜手里还拿着钥匙,看到崔亭,问:“小亭,还没睡啊。”
崔亭点头:“嗯,”拿着还没喝完的水,过去帮她把包接过来,“怎么现在才回来,店里很忙吗?”
“还好。”唐茜伸手按开了灯,“快关门的时候又来了几桌,就等了会儿。”
“钟叔也在?”崔亭笑着,故意问。
“是啊。”唐茜嗔瞪了他一眼,“现在连我都赶开玩笑了。”
她浑身的火锅油烟味,拿了睡衣想去洗漱,扭头见到崔亭正往房间去,想了想,还是叫住他。
“怎么了。”崔亭站在原地。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唐茜问他。
崔亭万万没想到她是问自己这件事,当下就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还有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唐茜轻声:“不用紧张,我就是这段时间回来还听见你在打电话。我知道你有分寸,也没有想让你必须分手还是要怎么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你是男孩子,一定要尊重对方,知道吗?”
崔亭的心紧了又松,最后还是试探地问了句:“要是……要是你们可能没办法接受他呢?”
唐茜看出自己儿子面上的忐忑,走过去,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能喜欢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坏孩子吧,我还是挺相信我儿子眼光的。”
鼻子一酸,崔亭眨了眨眼,闷声‘嗯’了下,催促:“你快去洗吧,这么晚了。”
唐茜:“嗯,你也早点休息,别写作业太晚了。”
也许是因为唐茜的话,就算还是没有等到楚夏的消息,崔亭也睡得很好。
等到第二天一早,他依旧没有等到楚夏的消息,连下面蒲洁的糖水铺子也没有开门。
崔亭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只听见对方手机已关机的提示音。
心里有些不好的想法,又接连打了几个电话过去,依旧是冰冷的电子男女声。
【崔亭:怎么手机关机了,没电了吗。】
【崔亭:去学校没有。】
一直等到快迟到,崔亭才在路边扫了辆自行车往学校赶,早自习该是语文老师的,他到的时候语文科代表已经开始领读课文。
旁边楚夏的桌子依旧空着,上面的书本还是昨晚放学时候的样子。
“你和学霸哥怎么回事,商量好一起迟到吗?”卢文用书半遮住脸,往前探身子,向崔亭说话。
崔亭拿书的手一顿,问:“楚夏来了?”
“还没呢。”卢文说,“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要一起来。”
崔亭皱眉,勉强等到早自习下课,他就跑去了教师办公室。
张松见他面色不好看,以为是班上同学出什么事了,碰到嘴的保温杯都放了下去,还没等他问,崔亭就开口:“张老师,楚夏还没来,他有联系您吗?”
“楚夏?啊,他家里今天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请了假,说是有什么急事。”张松说。
“没说具体什么事?”
张松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没有啊。”
崔亭心里依旧没有放松,说了声谢谢,转身回教室,被卢文吵嚷着撞了下肩膀也没什么反应。
身边的位置空了快一周,楚夏依旧没有任何消息,糖水铺子也一次都没有开过,就连唐茜也觉得奇怪说过几次。
中午,同学都出去吃饭了,崔亭没什么胃口,拒绝了卢文叫他出去吃饭,一个人待在教室里。
【崔亭:手机是坏了吗,为什么现在还是打不通,看到回个消息。】
他额头抵着课桌,藏着给楚夏又发了条消息。
上面全是一条一条的绿色对话框,没有一条回复。
“崔亭,你们班的英语课代表还没回来吗?”隔壁班的课代表在前门看了眼,对埋首的崔亭喊了声。
崔亭手指还在聊天界面上下翻,闻言抬头:“还没,什么事?”
“老师叫数卷子,整个年级都有。”
“哦。”崔亭随手把手机放在校服兜里,“我跟你去数吧。”
办公室也安静,住得近的老师都回家休息了,只有少数几个老师在学校吃了午饭,在办公室趴着休息。
英语卷子有四五套,一个人数需要点时间,崔亭照常把楚夏的那份也数上,一会儿直接放进他抽屉里,免得他回来找不到。
“……刚才那个就是八班的?”
“是啊,就是那个拿到保送名额的学生,成绩可好了。”
“这样啊,转走了还挺可惜的,说不定他不走,我们这届还能出个高考状元。”
“人家都保送了,怎么可能还没事去高考,脑袋出问题了才来受罪。”
两位年轻老师刚吃了饭上来,进办公室发现有学生在,立马就停下话头。
崔亭没注意,把手上的卷子都捏皱了很多,他都没注意自己的语气有多小心:“老师,刚才说的是楚夏吗?”
“是啊。”她们也没想到这儿刚好有个学生认识楚夏,“他家长刚才正在八班搬东西呢,估计现在还在楼下吧。”
还在楼下……
“把我拿回班上,谢谢。”
旁边同学还没有反应过来,崔亭已经跑了出去。
转校、搬东西。
崔亭感觉自己可能听错了,楚夏怎么可能突然转校,他不是要到高考才回去吗?为什么他没给自己说过,是因为之前说不想走保送,所以才转校的吗?
等他跑回教室,发现自己旁边的那张桌子已经干干净净,就连这一周塞放进去的试卷也都拿走了。
立马转身朝楼下跑,转弯时险些碰到上楼的学生,连道歉都还没说完,崔亭又跑下好几阶。
手机压着,校服角被风吹不起来,很怪异的姿势,无论哪个老师一眼就知道这个学生带了手机来,但崔亭现在顾不上这些。
他心跳很快,在快靠近门口的时候,看见了蒲君雅的背影,她正在帮着楚学民把书箱往后备箱中放,随后打开车后门打算上去。
崔亭看见了坐在里侧的楚夏,一动不动的,半垂着头,额发几乎遮挡住眼睛,他似乎要往学校里面看,但被进去的蒲君雅挡住了视线。
“楚夏……”崔亭叫了声。
意识到他们快离开,更加慌忙往外跑,可他终究是追不上已经发动的汽车,只能眼看着它远去。
崔亭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整个肺部都在痛,空气也难以进去。
所以,他是不回来了吗?
刚才追疯跑的一路,已经有不少怀中的学生注意到他,现在崔亭脸色煞白站在路中间,更让人担心。
“同学,你没事吧。”几位女生走过来,小声问。
崔亭声音哑得可怕,笑得也难看:“没事,谢谢。”
卢文吃完饭回来,发现前方楚夏的桌子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心里正好奇,想问崔亭,结果发现他进来的脸色更加难看,吓了一跳,到嘴的问题也不敢问了。
到了下午班会课,张松才在大家面前说了楚夏转校离开的消息,这一个多星期他没有来,班上的猜测本就有很多,现在挑明了来说,不少同学都惋惜地小声议论。
卢文小心看了眼坐在自己前方,肩背僵直的崔亭,莫名觉得他是因为楚夏的突然离开才变成这样的。
楚夏来这个班上还没有一个学期,就算平时挺受欢迎,可转学走了,还是就没有多少人再提及了。
就连卢文也很少提起楚夏,毕竟他看着崔亭每天沉默寡言的样子,也不敢说。
某一天,他看见崔亭在发消息,没看清发了什么,只注意到对方的头像很眼熟。
“哟,你和学霸哥还在联系啊。”卢文开玩笑。
崔亭摁灭了手机屏幕,淡淡地嗯了声。
他觉得,单方面联系也许也算是联系。
天气越来越冷,怀城的冬天很少有太阳,每天都阴沉沉的,房间里都是湿冷,让人待不住。
“小亭,有空吗?可不可以忙帮买点盐回来。”唐茜在厨房里喊。
“好。”崔亭收起手机。
他已经习惯每天都往楚夏那里发点东西,平时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或者某道不清楚的题目,但对面一如既往的安静,偶尔打电话过去,电子女声的关机已经变成了停机。
下楼到街上,崔亭把围巾往上扯了点,把口鼻遮住,免得冷风刺激鼻腔疼。
看到街边商铺已经开始挂出红色的装饰,崔亭掏出手机,给对方发了个‘元旦快乐’过去。
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那天楚夏坐在车里的样子,经常出现在崔亭梦里,他甚至怀疑楚夏是不是故意不下车,明明已经到学校了,为什么不能给自己说一声转校的事情。
因为故意躲着,所以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还是说干脆彻底换了号码。
不敢细想,崔亭也在催眠自己,有可能只是因为蒲君雅他们把楚夏管得严,所以碰不到手机,也没办法回消息,等放假就好了。
“小伙子,买点菜不,都是新鲜的,今天早上刚摘下来的青菜。”推着三轮车的老婆婆见到崔亭缓慢的走过来,热情地喊他。
崔亭回神,他依稀记得昨天唐茜说想吃点青菜,停下脚步,在路边挑挑拣拣选了些。
手指勾着塑料袋,被冷风吹得通红,正是元旦放假时候,街上人挤人,沸满盈天。崔亭也不想跑得太远,干脆就直接找了家就近的超市进去,选了唐茜常卖的那种食用盐。
到了结账时候,他照常去拿兜里的手机,却摸了个空。
脸上瞬间僵硬,收银员奇怪看他,又问了遍是手机还是现金。
崔亭想到出门前随便拿了几十块钱,说了句现金,把钱递过去。
出了超市门,他才开始慌张,把全身上下所有的包都摸了个遍,什么也没有找到。
手机丢了……唯一能证明他和楚夏在一起过的东西都不见了。
崔亭浑身都在颤抖,快速朝来时的路返回,妄图能好运气找到它,可在这个时期,连在哪里被偷了手机的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把它找回来。
唐茜在家里等了很久,还没见到崔亭回来,打电话却被挂断,再次打过去就已经关机了。
钟建树见她着急:“我出去找找看。”
正要换鞋出去,就传来钥匙插进门锁里的声音,随后大门打开,崔亭提着东西,眼圈通红站在门口。
把钟建树吓了一跳:“怎么了,快进来快进来,茜茜!你快来看看!”
他朝厨房喊,唐茜也立马跑出来,看见崔亭的模样,也是一惊,连忙过去:“怎么还哭了,怎么回事啊。”
“妈……”崔亭感觉整颗心都拧成了一团,又酸又疼。
他把楚夏弄丢了,还丢了和他唯一的联系,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楚夏的出现就像是一场梦了,再也没有剩任何痕迹。
“诶。”唐茜从崔亭上小学就没见他哭过了,现在看见他站在门口哭得眼睛鼻子通红,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过去抱住他,像小时候那样哄他,“怎么了?告诉妈妈好不好,出什么事?”
崔亭哽咽着,说话都颠三倒四的:“我把他弄丢了……怎么办,我刚才还在找他,就是找不到……”
“什么丢了,手机吗,没事的,明天带你去买个新的好不好。”唐茜柔声安慰,“你的手机都用了好久,丢了就丢了,不哭啊,妈妈明天带你去新的。”
崔亭不想管自己埋在唐茜怀里哭得有多狼狈,他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楚夏,就难受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