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亭看见了。
楚夏在阳光中，双手接过了女生的情书，表情柔和了些，或许旁人看不出来，可这点变化崔亭最清楚。
他甚至能知道这样的楚夏声音也会变得很温柔，就和每天晚上在耳机里那样。
“怎么了？”卢文在班上其他男生那里抢了根棒棒糖叼嘴里，顺着楚夏的视线望过去，“哟！学霸哥接人情书了！那女生是二班的吧，看着有些眼熟。”
“你认识的人还挺多。”崔亭莫名有些不高兴。
卢文奇怪的看了眼崔亭：“不是吧，哥。二班班长啊，你不认识？在办公室经常见到的啊。”
崔亭抿嘴：“你把我护腕放哪里了。”
“书包呢，巧姐帮我守着的。”卢文的注意被移开，开始寻找自己放书包的地方。
崔亭走前又扭头看了眼那边，正巧楚夏也看了过来，两人远远对视。片刻后，崔亭移开眼，跟着卢文往篮球场那边去。
就有种……楚夏在这个学校里面不需要自己的失落感。
艹，想的什么鬼玩意儿。
广播站在播放学生投稿的鼓励小段，大多都是网上抄写的那些话术，没有什么新意，但是让学校领导喜欢。
偶尔有些胆子大的，写了些模模糊糊的打赌、表白之类，操场上学生立马就会开始起哄。
“请参加三千米长跑的同学在起点集合，在跑道聚集的同学立刻离开。”
“请参加三千米长跑的同学在起点集合……”
广播站正在重复播放，卢文探首，看过去：“那边要开始了，咱们要不要过去给学霸哥加个油啊。”
崔亭垂眸，仔细戴好护腕，说：“估计也挤不进去，我们这边也要开始了。”
“好吧。”卢文倒是无所谓，兴奋道，“走走走，热个身，一会儿把五班打哭！”
裁判是高二的几个体育老师，笑眯眯的走过来，毕竟今天是他们这学期最有面子的时候。
“好了啊！”老师拍了拍手，把篮球场上的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热身好没有？一会儿小心啊，别崴了脚、扭了手！”
那边已经开始了，加油声传到了篮球场这边，‘八班’、‘学霸’、‘楚夏’这样的字眼清晰钻进崔亭耳朵里，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眼睛往那边看。
“快开始了，你还发什么愣。”卢文碰了下心不在焉的崔亭。
崔亭：“知道了。”
刚才应该过去说声加油才对。他反思着。
哨声吹响，操场上许多人都聚了过来。一时间除去正在比赛的学生，大多数都围在跑道和男球场两个地方。
“崔亭！”卢文喊他。
崔亭敏捷地跑过来拦自己的人，接住了卢文传来的球，反身投球，正中。
旁边老师吹哨，表示得分。
太阳直晒，额头上的汗几乎快滑入眼中，崔亭抬手擦了下汗，眼睛始终跟着场中的球移动。
直到他不小心看见了站在后方的楚夏。
楚夏个子高，就算在人群中也格外显眼，也许是刚跑完长跑的原因，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染上了阳光的金色。
崔亭心跳有些快，他看见楚夏给自己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接球！”
不知道是哪方的喊声，崔亭回神，五班正好传球，他们被拦住，想原地投篮赌个三分。
崔亭和卢文对视了眼，顿时明白对方所想。
那边的人被八班缠住，球险过篮筐，没有进。
崔亭动作迅速拿了球，转身往回带，五班的人把他堵死了。他看了旁边的卢文，把球传了过去，五班看卢文拿了球，连忙朝他过去。
马上到三分线，卢文吼了声：“崔亭！”
接到卢文又传来的球，崔亭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原地起跳投篮，篮球在空中划出个漂亮的弧度，正进框。
“牛逼！”八班男生激动喊着。
崔亭也知道这个球投得好，转头往楚夏刚才位置望，脸上的得意还没消下去，结果发现人已经没在那儿了。
环视一圈也没找到人。
？
重新发球，崔亭接了球，在地上拍了几下，最后扔给了卢文。
卢文差点没接住：“这么用力干什么。”
崔亭面无表情：“没收住。”
下半场很快结束，裁判吹哨，宣布八班获胜，卢文高兴得在场内边跑边叫。崔亭一头的汗，身上也热，打算去买瓶水喝。
“给你。”旁边递来瓶水。
白桃味的苏打水，常温的。
“没有我的吗？学霸哥偏心！”卢文咋咋呼呼地跑过来。
楚夏往后面指了下：“刚才去小卖部碰到了九班的那个女生，她给你带了瓶，我就没买。”
“卧槽。”卢文惊叫了声，慌乱的擦了下自己的汗，免得看上去太邋遢。
他也不等人走过来，腆着脸跑过去领自己的水，还巴巴的问刚才打篮球帅不帅。
“刚运动完，就没给你拿冰汽水。”楚夏又把水往崔亭面前递了些，“还是白桃味的，之前看你喝过。”
崔亭伸手接过，欲盖弥彰：“怪不得刚才没看见你。”
楚夏：“嗯，想着结束应该会想喝水，就去了趟小卖部。”
崔亭抬眼，猝不及防看到了楚夏的眼睛，认真但是温柔，里面是自己的影子。
他脑中忽然出现那晚看的电影，其中一段主角在宴会中的独白。
[他在经历一种刻骨铭心的爱，一种给他启发的爱的反射，然后他把它当做一段友谊，不是爱。]
[虽然像他爱人一样，他有一种欲望想看，想触碰，想亲吻他。]
太奇怪了……这种感觉。
“不喜欢吗？”楚夏看着崔亭没喝，犹豫了下，“要不要重新换一瓶？”
崔亭移开眼，心脏几乎蹦出来，他握紧了瓶身：“不用，就这瓶。”
楚夏看着崔亭红透的耳朵，猜测是因为刚刚运动完，可刚才的他看自己的眼神，又是为什么……
卢文像是被打了鸡血，拿着瓶矿泉水在崔亭和楚夏两个人跟前晃悠，一口不喝，就等着人问是谁给他送的。
他们都带了干净衣服，借了个住校同学的寝室卫生间，洗了一身的汗，又是清清爽爽的。
“崔亭！刚才叫领奖状了，你没在，体委就去领了。”卢文在嚷。
崔亭一身水汽出来：“知道了。”
楚夏安静的坐在凳子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崔亭好奇，但也没去看。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问：“出去吃点东西？”
“走走走。”卢文还忙着回消息，只是嘴里应付，“两位哥，能帮我个忙吗？”
刚把书包甩上肩头的两人齐齐扭头看他。
卢文嘿嘿一笑：“不是不上晚自习了嘛，我闺蜜想去看落日，问我去不去。”
崔亭只觉得莫名其妙：“你想去去就是了啊。”
“不是。”卢文挠了挠自己脑袋，“她还有几个朋友跟着，我一个人去成什么样子啊，你们就陪我一起呗。”
“你们哥们儿的终身大事就看这一天了！你们不去，我这辈子就只能孤独终老了！”他根本不等崔亭表达自己的无语，提前喊着把他们的路堵死。
这片后面有座山，去年才开发出来，修了楼梯、建了亭子，平时大多都是锻炼身体的中老年人。
几个人在学校门口碰面，一起往那边走。女生们在前面悄声说什么，卢文耷拉着脸跟在崔亭和楚夏旁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失恋。
“你不上去说话？”崔亭忍不住。
“我上去干什么啊。”卢文沮丧，“她们女生说话，我硬插进去像什么话。”
崔亭：“那你叫我们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你这个怂样？”
卢文不乐意了，狡辩：“我这是个她充足的空间，把主动权交给她。”
“……行吧。”崔亭不再说话。
他和楚夏都不是跟女生走得近的人，除去刚才在校门口打了声招呼，到现在也没说过话，就一直走在后面。倒是卢文是不是被刚才崔亭的话刺激了，走着走着就抛弃了这两个兄弟，跑到前面去搭话。
卢文性格好，前方偶尔能传来些笑声。
这个点山上没什么人了，几个学生每天上晚自习，也很少这个时候到山上来，有些兴奋。
“崔亭、楚夏！快来！”
一个女生笑着朝他们喊。
崔亭扬起惯有的笑：“来了！”
太阳沉入天边的云层中，像是燃烧了起来，火红一片，楚夏看到加快脚步的崔亭，灿烂的暮色将他的影子映在地面。
楚夏想到了在篮球场时崔亭看自己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将那片影子照了下来。
前方的崔亭并未注意到，他扭头过来的时候，楚夏正好把手机收了起来，望着自己，带着浅浅的笑。
前面卢文和女生们被夕阳惊艳，赞叹着拿着手机拍照。崔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迈腿走了回去，走到楚夏旁边。
楚夏看他又回来，疑惑：“怎么了？”
“你……”崔亭顿了顿，手指微微捏紧，问，“你是吧？”
楚夏不太明白。
崔亭紧张得咽了咽，盯着楚夏的眼睛：“你是喜欢男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