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亭哦了声：“这样啊……”
聊天界面过来了几个音频文件，还有些影片截图，看上去都是楚夏下载到手机里看的电影。
“那你看书吧。”崔亭知道这个点楚夏在做竞赛题，不打算继续耽误他时间。
他之前还特意留意过，对面每天晚上两点关灯，准时得像个闹钟，
“嗯。”
挂了电话，崔亭开始从截图里面挑选部电影来看，看上去都是老电影，很符合楚夏给人的感觉。
崔亭起身去关了房间的灯，只留下书桌上的台灯。
对面是还在做作业的楚夏。
电影开头就是一股老式英伦风，没有过多晦涩难懂的镜头，画面一直跟随着男孩与他老师的交谈，内容是应该由父亲告诉孩子的青春期内容。
崔亭没有看过这种类型的电影，平时和卢文一起看过的几部外国电影都是蜘蛛侠这类，这样带着艺术风格的电影是头一次接触。
他专心的看着，偶尔还会跟着主角台词学着他们的腔调重复几句。
耳机隔绝了所有声音，把崔亭完全包裹在故事中。但是他总觉得……这个剧情走向似乎有些奇怪……
随后，他看见了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告白，直白并且热烈。
卧槽！
崔亭吓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把电影暂停，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可思议的望向对面的楚夏，而对方正专心写着什么，没有注意到他看过来。
崔亭并不是没有接触过同性恋这个词，可却是头一次真的在生活中碰到，而且很可能还是楚夏这样冷冰冰的学霸。
崔亭心里的震惊逐渐平缓，又开始琢磨。
但是就算看这种电影，也不一定就是喜欢男生的吧，毕竟现在他自己也看了，说不定只是楚夏觉得这部电影拍得挺好才分享出来。
毕竟他不是怀城这样的小地方长大的，眼界也不一样。
对，一定是这样。他主动替楚夏找了个理由把自己说服。
崔亭盯着手机中还暂停的画面，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点了继续播放。
只不过这次是把台灯也关了，拉了窗帘，跑到床上去看。
*
空气潮湿压抑，客厅昏暗，只能勉强看见其中一站一坐的两人，还有扔在地上的那条红裙子，刺眼得很。
楚夏呼吸粗重，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进去。
分明已经很小心藏在衣柜底部的盒子里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蒲君雅他们面前。
“楚夏，你想过如果让人知道会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吗？他们会说你是个穿裙子的变态，说我们家养了个变态。”
楚夏听见还在初中的自己开口：“我知道了妈妈，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说教没有因为他的屈服停下，‘变态’‘心理问题’这样的字眼钻进耳朵，压在心上让楚夏喘不过来气。
时间似乎停滞了，他看见自己面前出现了其他人，是穿着校服的崔亭。比还在初中时期的楚夏高些，让楚夏不得不微微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那张和往常一样，带着点笑的脸，阳光、充满了希望，无时无刻都在吸引楚夏靠近。
“楚夏。”他听见崔亭开口，“你是同性恋啊，真恶心。”
蓦然惊醒，楚夏还有些恍惚，梦中崔亭眼中的厌恶让他害怕。解锁手机，才凌晨五点，他只睡了两个多小时，而页面还停留在他和崔亭的聊天界面上。
那部同性题材的电影明晃晃的摆在上面，不断提醒楚夏，他在几个小时前因为疏忽做了什么错事。
楚夏起身，站在窗前借着楼下的街灯望向对面，他不敢想象如果崔亭看到那部电影会是什么反应。
应该也是恶心吧。他心里想，但依照崔亭的性格应该不会那样直白的表露出来，只会慢慢远离自己。
他垂眼不再看那边，或许一开始就不该主动去靠近。
反正也是睡不着了，楚夏开了台灯，把前几天蒲君雅新买的物理题册拿出来。里面有七中那边老师推荐的拓展知识点，看看也不算浪费时间。
天边开始泛白，楼下也渐渐有了人声，是趁早有凉意出来锻炼身体的老人，本来该是提醒起床的闹钟响了，楚夏只觉得有些疲惫。没睡好，再加上心情不佳。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蒲洁才将外面的面摊摆好，扭头就看见脸色不怎么好的楚夏背着书包出来，“现在还早呀，现在就去学校。”
“昨天忘带了样作业回来，早点去补。”楚夏撒了个谎，他只是不敢和崔亭一起去学校了。
“等下。”蒲洁急急忙忙跑去厨房，装了早餐出来，“在路上吃，还给你放了刚捞起来的鸡蛋，到学校刚好可以拿来滚滚眼睛。怎么搞得嘛，眼睛里面全是血丝。”
楚夏扯出个笑：“好。”
蒲洁：“记得给小崔说一声啊，免得人家等你。”她想了下，又摆手：“算了算了，你先走，一会儿我见着小崔给他说。”
“谢谢姥姥。”
他帮着蒲洁把卷帘门推上去，才往出去。
“楚夏？你今天怎么早？”
楚夏一愣，脚步顿住，有些不想面对。
后面的崔亭刚从楼道出来，短袖校服，被夏天早晨的凉风一吹，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边搓着，边往糖水铺子那边走，谁知道一转弯就看见楚夏。
楚夏扭头，看见崔亭朝自己跑过来，头发被风吹起，单肩背着的书包要往下滑，就被他拎在手上跑。
“你……”楚夏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哑。
崔亭像是没注意：“本来打算早点出门去吃碗面的。”
“算了，我一会儿去超市买个面包。”崔亭把书包甩回肩上。
楚夏悬着的心落地，却又因为这颗隐藏的炸弹什么时候在崔亭面前爆炸。
崔亭昨晚也没有睡好，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没察觉出楚夏的情绪不对劲。
熬着夜把那部电影看完，或许是增加了同性恋人这一点，虽然算得上是好结局，可还是觉得一些悲伤。他看完又还去了解了些电影背景，结果没收住，到了三四点才睡。
他们去得太早了，走到校门口，属于住校生的起床铃才响。
“要不要去食堂吃点。”楚夏对崔亭说。
崔亭看他：“我一个人？”
楚夏：“……我陪你。”
崔亭咧嘴笑了：“那走吧，去吃面。”
时间过得快，班上同学叽叽喳喳闹着运动会的事情，年级主任给各班班主任交代过，学生可以留在教室自习，张松知道自己班上学生的性格，不怎么认真的转达了年级上的意思，之后就没管过了。
到最后，高二整个年级也没有一个学生留在教室里。
“学霸要先去长跑，咱们还得等等。”卢文扒在崔亭肩头上，看刚从主席台上拿下来的项目安排表。
相比而言，楚夏安静站在崔亭旁边看安排表，显得像是刻意保持了距离。
“那就先把学霸哥送过去。” 卢文不嫌事大，往后面假装路过的学生后面一嚷，“八班楚夏3000米长跑了啊！”
崔亭一吓：‘卧槽，你干什么。’
“给我闺蜜谋福利。”卢文笑眯眯的，“她朋友不喜欢你了，改喜欢楚夏了，你就自己回去哭吧。”
“滚。”崔亭骂了句，“天天缠着楚夏问题，现在转头就把人卖，有没有点良心。”
楚夏在旁边笑了笑，没说话。
旁边有女生推搡着走过来，脸上红红的，崔亭扭头看了眼，心里有些不舒服。
楚夏：“我先过去了。”
卢文拍着楚夏肩头，装模作样鼓励：“好！学霸哥加油啊！”
“跑不下来别硬撑，好歹是3000米。”崔亭有些不放心。
“放心。”楚夏轻声，“我过去了。”
崔亭点头：“嗯。”
人刚转身走，卢文就像是觉得楚夏耳背一样，对崔亭大声：“也得亏学霸哥是个男的，要是个女生，我都怀疑你们两个是不是背着我搞地下情去了。”
“别给我乱说话啊。”崔亭把卢文放自己肩头上的手推下去。
“哪里乱说话了嘛。你看，从开学你对楚夏处处照顾是吧，那个时候就当你是为了让新同学适应环境。但是这么久了，你看看，早上也不等我，就跟着他去吃早饭了，午饭也一起吃，晚饭也一起吃，一天除了没睡在一起你们两差不多就全黏在对方身上的。”
“而且你们还打语音！你都从来不跟我打！”
崔亭不可思议看他：“你踏马偷看我手机？”
“不小心的！你那天给钱我不小心看见的！”卢文连忙解释，又开始胡言乱语，“你要是不想我把你们的事说出去，就趁现在对我好点，什么早饭、午饭、晚饭、作业都给我包了，还有……”
卢文的声音逐渐变小，直到楚夏一点也听不见。他心里忐忑，不知道卢文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崔亭是什么表情，有没有因为强行把他和一个男生凑到一起而表现出厌恶。
“请问你是八班的楚夏吗？”旁边跑来个面生的女生。
楚夏脑中的崔亭暂且停止，他看向女生，带着惯有的冷淡：“是。”
“我朋友托我给你一封信。”女生很大胆，还指了下站在后面的朋友，朋友的脸肉眼可见的瞬间变红，但也还是朝楚夏腼腆地笑了笑。
“她知道你要跑三千，让我转告你加油。”
“谢谢。”楚夏点头，抬眼看见了往这边望过来的崔亭。
他垂眼，看了那份粉色的信，双手接过，轻声说：“信我收下了，谢谢你朋友的心意。但是麻烦转告，我现在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抱歉。”
楚夏知道崔亭听不见这边的对话，他只想让崔亭看见自己收了女生的情书，让崔亭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和其他男生并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