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食堂吵闹。
“我说，你那个新同桌别是读书读傻的那种学霸吧，一上午也没听他说一句话。”
卢文端着自己的盆对崔亭说：“一来还流鼻血了，看他白瘦的样子，是不是在七中就把身体熬坏了。”
崔亭哪好意思说鼻血是被自己撞出来的。
刚才放学的时候他刻意去看了眼，这都半天了，楚夏的鼻子还有些发红，坐在自己旁边安安静静得写卷子，看着可怜得很。
崔亭良心不安：“算了我不吃了，你慢慢排，先走了。”
卢文愣住，不知道崔亭突然发什么神经。
“诶，不是，你不吃了我怎么办啊。”
崔亭冷酷开口：“你找其他人拼桌。”
他走出食堂，去旁边小卖部随便拿了个面包和瓶冰汽水，打算回教室看看楚夏还在不在，带他去医务室看看鼻子怎么样。
早上他连气还没喘匀就听见班主任张松在走廊里喊。
心里咯噔了下，书包还没放下就探出窗去看。只见被自己撞的那个学生低头用纸捂着鼻子，旁边张松手忙脚乱的从自己兜里掏纸巾出来，问他需不需要去医务室看看。
那人摇了头，估计是感觉好了些，抬头起来，正好与露出脑袋的崔亭来了个对视。
太白了吧……崔亭的第一反应。
“崔亭，带着班上早读，我一会儿再来。”张松对崔亭说。
崔亭看着他带着人往厕所那边去，干巴巴应了声：“哦。”
不过十多分钟，张松就带着人回来，站在讲台上介绍这位叫楚夏的借读生。崔亭觉得这人应该是洗了脸，眉眼间有些没擦干净的湿气，脸色不是很好，但是很好看。
崔亭想用漂亮来形容，又觉得对方是个男生不合适，默默将这个词埋回去。
又想到和他对视时的那双眼睛，崔亭心不在焉的走到了太阳底下，感觉到头顶的滚烫太阳，连忙回到树荫下去。
他有些担心楚夏是因为生气所以才一上午没说过话。毕竟旁边坐着个把自己撞出鼻血的人，而且这个人还跑了……
手里的面包包装袋被崔亭捏成了一团。
中午太阳最晒的时候，树影落在地上，热得崔亭手上的冰水似乎都没了一点寒气。
他往教学楼走，不想顶着大太阳去横穿操场，干脆绕到校门口再过去。
外面停着辆车，一个女人站在车外，她跟前是个穿校服的学生，高高瘦瘦的，就像……楚夏。
崔亭被自己的想法一惊，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竟然满脑子都是楚夏。他刚想逃离，那边的男生已经侧头看过来。
两人隔得老远，依旧察觉到对方是在看自己。
蒲君雅昨天没和楚夏父子两一起来，趁在周围办事就赶着午饭和自己儿子见一面。
母子两面对面坐，在学校旁边的小餐馆里，只有个电风扇挂在墙上转，带起一阵热风。楚夏向来没什么话，一顿饭下来都是蒲君雅在说话，大多都是嘱咐他学习方面的事。
吃完饭，楚夏把蒲君雅送到车前，想要回学校。
“今天晚上你就先不上晚自习，妈妈明天要出差，今晚就在家和姥姥一起吃个晚饭，你也回来一起吃。”蒲君雅说得温和，还抬手去帮高出自己许多的楚夏理了理校服领。
“好。”楚夏回答得平淡。
太阳晒得他出汗，不知为什么感觉身后有人在看自己，楚夏微微侧头，见着了站在校门里面的崔亭。
蒲君雅也注意到了，问：“朋友？”
楚夏：“同学。”
蒲君雅自动理解为对方在等楚夏，笑着：“进去吧，记得晚上回来。”
“知道了，路上开车注意安全。”楚夏没有纠正她，只点头。
崔亭看着楚夏进校门朝自己走过来，突然有些慌张，脑袋中神经一抽，把自己捏得全是水渍的水递了过去：“喝吗？”
楚夏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还没开过的饮料，伸手接过：“谢谢。”
随后听见后面关车门的声音，蒲君雅的车才缓缓升上车窗离开。
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崔亭生硬开口：“你、你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或者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出钱。”
“不用，已经没事了。”楚夏拒绝，他想把这瓶水的钱还给崔亭，“水……”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崔亭：“送你喝，算是我撞到你道歉。”
楚夏沉默了下：“谢谢。”
已经碰到一起也不可能说再分两路回教室。
崔亭从未觉得从校门走回教室需要这么长的时间，额头出了一层汗，平时习惯性带起氛围和同学交谈的嘴现在怎么也张不开。
他根本不知道对楚夏能说些什么。
故意落后一点去看楚夏的表情，感觉对方表情依旧，别说尴尬，就是一点别的情绪也看不出来。
不自在的好像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崔亭！你抛下我就去找新同桌去了？！”
刚迈腿进教室门，卢文的吼声就传来。崔亭吓得连忙去捂他的嘴，低声求饶：“哥，别喊，我已经够尴尬了。”
“怎么了？”卢文扒下他的手，同样小声。
崔亭看了眼走过来的楚夏，用口型告诉卢文用手机交流。
【卢:卧槽厉害啊，你这头直接给人干出鼻血了。】
【崔班:你能不能正经点，他现在变我同桌，你前桌了，一直这样你不觉得压抑吗？】
【卢:我不压抑，压抑的是你。】
【崔班:……】
【卢：哎呀，没事儿，说不定只是人家学霸初来乍到还没熟悉，等熟悉了自然就说话了，别把人想得那么小气。】
【卢:今晚去火锅，走不走。】
【崔班:谁家。】
【卢:你家。】
楚夏把水放在课桌上，余光看见崔亭趴在桌上藏着手机，看样子应该是在和后面那个卢文聊天。
心里没什么感触。他不喜欢处理人际关系，就算是在之前的学校也什么朋友，现在转学了除了班主任也没有人发消息问过他的情况。
现在到这儿来了，他也没想过改变这个状态，毕竟不管是学校还是家里，在乎的只有成绩而已。
汽水瓶外水渍流下来，堆在瓶底的桌上，楚夏拿了张纸叠起来把瓶子放在上面。
“楚夏。”
旁边的崔亭小声叫了一声。
楚夏手上一顿，应声看过去，看见崔亭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眼睛亮亮的，有点像某种小动物。
听见他说：“你带了手机吧，我加一下你，拉你进班群。”
崔亭心里打着鼓，这主意是卢文出的，说什么已经这么尴尬了再尴尬一点也没什么，他脑袋一抽，真的开口问了。
看着楚夏已经扯上卷子的手，还是那张没表情的脸，崔亭几乎要忍不住向看热闹的卢文求助了。
终于楚夏点头了，崔亭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扫码拉人进群，只不过进的是没有老师的小群。
崔亭边打字边给楚夏解释：“你先进这个，等晚上放学了我再拉你进大群，里面有老师。”
楚夏盯着屏幕上快速刷上去的消息，全是问他是不是新来的学霸帅哥，愣愣的开口：“好。”
楚夏没见过这么活跃的班级群，也没想到班上竟然这么多人偷偷带了手机。手指悬在屏幕上，再犹豫自己需不需要礼节性的打个招呼。
崔亭探首看了眼，无所谓说：“不用管他们发疯，你发个消息他们更消停不了。”
听了这话，楚夏没多说什么，关了手机塞回书包里，继续扯出那张卷子来刷题。
这速度让崔亭咂舌，也不去打扰楚夏学习，继续埋头在班群里聊天。
自己这个同桌简直太冷了，不好相处。
还是第一天开学，又是占用的暑假补课，学生还没有收心，老师也不会讲太多东西。
下午四节课完，大多数人都懒懒散散的起身去食堂吃饭，有些结队去校外吃点好的，等着一会儿回来上晚自习。
楚夏收拾好东西，拿手机看公交车路线。
出校门都是学生，周围的饭馆坐满了人，油烟味混在一起，有种特别的香味。
11路车。
楚夏跟着导航走，离学校十几米的地方就有站台，周围没有什么学生，因为一会儿还需要上课。
这里的进度比之前的学校慢了很多，包括今天讲的其实在高一楚夏就已经学了，对他而言更像是复习。
不只是讲课进度，还有这整个县城，都比他以前的生活慢上很多，有些投身其中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的无措。
楚夏对这样的生活很陌生。
公交车很快就到了，他上车选了后排靠窗坐下，还没等他拿出耳机，外面跑过两个和他穿同样校服的男生。
一步跨上正要关门的公交车，车上为数不多的几个乘客都看向这两个风风火火的少年，其中同样包括了楚夏。
为了躲避刚好出来的张松，跑得满头汗，崔亭擦着汗往自己习惯去的位置，随后看见了被车上广告遮挡住的楚夏。
嗯？崔亭怔在原地。他在判断楚夏是逃课还是请假。
下意识扭头找卢文求救，他已经没办法再独自承受和楚夏坐在一起的沉默了。结果发现卢文已经在前面找了个位置坐下，誓死不去分担崔亭的尴尬。
很明显楚夏误会了他站在原地的意思，犹豫了一下，把自己放在旁边的书包拿起来，开口：“坐吗？”
崔亭静默半晌：“……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