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夏到家，饭桌上已经摆好了菜，楚学民在厨房忙，蒲君雅陪着蒲洁聊天。
“小夏回来了啊。”蒲洁听见门口的声音。
楚夏提着书包过去：“姥姥，妈。”
蒲洁起身想去帮楚夏接下书包，但被蒲君雅拦住：“妈，这么大的孩子了，你还当他小学啊。小夏，把书包放上去再下来吃饭。”
楚夏没说什么，只点头应了声。
身后是蒲洁不赞同的声音：“他小学你也没让我接过啊。”
一家人难得凑到一起吃饭，蒲洁心情好，还亲自做了几碗冰豆花。
楚夏头一次吃这样的甜食，不同寻常的滋味，浑身的暑热都消失不见。
夫妻两个都在大公司里面工作，平时和客户在外面吃饭应酬多了，在家里吃饭也改不了那些安排任务习惯。
“今天去学校怎么样？”蒲君雅给楚夏夹了块排骨，问，“我之前看了下，你们那个班主任张松，之前也是在四中教数学的，能力不错。”
楚夏看见饭碗中的菜，把勺子放回豆花碗里，回答：“还可以。”
但其实今天除了早上报道，他就没过多接触过这位班主任。
“你有什么问题记得去跟班上其他老师沟通，这个学校比不上以前那个，你自己也要学着多学习点课外的东西，别贪玩了。”
“好。”
楚夏顺从的模样让蒲君雅很舒心，和旁边楚学民说了几句，又想起来事，对楚夏：“你的网课我和你爸爸已经买了，也要记得看，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老师。”
“有时间也要想想以后想做什么了，想考哪个学校，哪个专业，这些都得早做打算，知道吗。”
蒲洁最不喜欢自己女儿每次吃饭都把氛围搞得这么严肃，忍了又忍，还是开口：“你就不能等孩子吃完饭再说这些，非要在饭桌上说吗？”
“妈。”蒲君雅无奈叫了声，“小夏这都高二了，我不说这些怎么放心啊。”
“吃完饭再说。”蒲洁也是个说一不二的，蒲君雅拗不过她。
这样的场景楚夏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这是他都一次遇到有人在饭桌上打断蒲君雅说话。
楚学民通常不会反驳蒲君雅任何话，在饭桌上谈论这些事情在楚夏看来也是正常现象。
有楚学民在旁边打圆场，这场饭吃得还算顺利，至少没有两母女吵架的情况。
厨房里楚学民在洗碗，蒲君雅帮着蒲洁收拾饭桌。楚夏站了会儿，开口：“妈，我上去写作业了。”
“去吧去吧。”蒲洁先开口。
房间打开灯，楚夏才发现书桌上新放上了个台灯，依旧是老式的，不是蒲君雅的审美。
没上什么新课，作业更是不多，楚夏在学校就已经写完，刚才那番说辞也只是因为在楼下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翻出来练习册，打算往后做点。
窗外是淡下去的天色，被对面那栋楼遮了一半。这里的居民楼没有市里高，楚夏才能坐在二楼也能看见天空。
对面的窗户没有拉窗帘，就算隔着条街也能看清里面的布局，看上去也像是间卧室。
走进来个男生，有点熟悉，看着像是崔亭，然后他扔了书包，抬手就把上衣脱了下来。
对方赤裸上身的冲击力太强，楚夏直接呆住，看着他又拿了件衣裳给自己套上。这时，房门被敲响，他惊醒，慌忙移开视线。觉得自己刚才就像电影里看别人脱衣服的偷窥狂。
像是找到了个台阶，楚夏连忙跑下去，生怕被人发觉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过去打开门，发现是蒲洁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和饭桌上一样的冰豆花，上面还多放了几朵茉莉。
“刚才吃饭的时候看你挺喜欢的，正好厨房里面还有就给你端上来，和刚才不一样的味道，你尝尝喜不喜欢。”
蒲洁说得小声，估计是怕被楼下的蒲君雅听见。
对于这个老人近乎于溺爱的对待方式让楚夏有些无所适从，他知道自己应该反馈点什么，却又不清楚该怎么做。
只能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蒲洁又嘱咐：“还有呀，那个台灯是你小学时候用的了，你看看现在还不合不合适，不行就重新买个。现在学生娃近视的太多了，你可得把眼睛保护好。”
“好。”楚夏捧着瓷碗，丝丝凉意传到手上，祛退黄昏最后一点热意。他迟疑了下，主动问了个问题，“姥姥，我们对面住的是……”
没说完，他觉得自己选了个错误的话题。
蒲洁不一定认识崔亭。
“对面？”蒲洁越过楚夏，朝他窗户外望了眼，“哦，那是楼下那家火锅店老板的房子，她家儿子叫崔亭，也在怀中读高二，不知道你今天见到没有。”
他点头：“我们一个班。”
蒲洁惊喜：“还真好。那孩子听话，住得也近，平时你们还可以一起回来。”
“嗯。”楚夏觉得这个听话，和自己见到的崔亭不太一样，但是没有反驳她。
祖孙俩站在楼上说话，传了些下去，下面蒲君雅好奇问：“妈，你们说什么呢？”
“没事。”蒲洁大声回答，转头压低声音对楚夏，“进去吧，一会儿耽误你学习了。”
楚夏：“好，您下楼慢点。”
蒲洁随意摆手：“知道知道，你进去吧。”
关了门，房间恢复安静，楚夏捧着碗往对面看了眼，那边的男生也在窗边坐下了，看着是写作业的样子。
冰豆花加了茉莉，似乎还有些米酒，花香和酒香缠在舌尖上，冰冰凉凉的，很上瘾的口感。
“叮咚”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随之而来的就是连续不断的消息提示音。
楚夏吓了一跳，放下勺子，伸手去拿手机。打开一看才发现自己又被拉进了个群，看样子是中午崔亭说的那个有老师的群。
【张松-班主任：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大家多多照顾啊。】
【收到！】
【新同学好！】
……
一个个正经得点也不像在小群里的一口一个‘帅哥学霸’。楚夏认为自己这次必须得在群里回复点什么了。
还在组织措辞，另一边崔亭的消息就进来了。
【你在群里随便回复个表情包就行了】
后面跟着个小黄脸举两朵花的表情。
【就像这种。】
对方的帮助犹如及时雨。楚夏抬头望了眼，那边的崔亭低着头，本以为他是在写作业，没想到是在玩手机。
【楚夏：谢谢。】
他收藏了表情，返回发进了班级群中。
崔亭快要趴在桌子上了，他看见楚夏原封不动的把自己那个表情包发进群里没忍住笑出声。
刚才看着群里刷屏的消息，莫名就想到中午楚夏盯着群消息时茫然的样子。
崔亭等了会儿，决定主动帮楚夏个忙，毕竟早上给人撞出鼻血了。但也没想到这人这么老实，竟然直接用自己举例的表情。
“崔亭！”外面的唐茜声音传进来，“你又把衣服乱扔！”
崔亭一惊，咧着的嘴还没放下，连忙跑出去，喊：“我忘了！妈，上面沾上油了，我自己洗！”
公交车上遇见了楚夏，崔亭坐在他旁边实在找不到话说，就叫了卢文提前下车，用半途的一家冷锅串代替了商量好的火锅。
校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油点，到了家才发现。
崔亭端着盆去蹲在洗手间洗了衣服，顺便洗了个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书桌前，开始准备写还一个字没碰过的作业。
天已经全黑，对面人家灯光暖黄，还有盏台灯的冷光。
崔亭写完作业活动脖子，盯着外面，在回想蒲奶奶家二楼什么时候点过灯，还有个人……他想看清楚些，刻意眯了点眼睛。
这是在做作业吧。
那个人抬头了，正对崔亭，他的眼睛瞬间瞪大。
又是楚夏！
手机又响了，楚夏看了眼，是对面崔亭发来的消息。
【你住对面？？？】
对面的崔亭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书桌前面，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他指着手里的手机。
楚夏拿起手机回消息：嗯。
发过去了，他感觉自己这样回复似乎有些冷淡，还没等楚夏想到要发什么，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卧槽，那刚才我换衣服没拉窗帘！】
不过眨眼的功夫，这条消息被对面撤回。盯着‘对方撤回一条消息’的提示，楚夏脑中不受控制的又回想起几个小时前看见的少年上身。
“艹，我发些什么啊。”崔亭下意识的发出去，反应过来又立马撤回。
这样的话放在他和卢文之间并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对方是楚夏。崔亭莫名就觉得自己这样问有些矫情了，而且总感觉对这人自己说脏话都过分。
适时的又想到中午自己找他加好友的时候，对方望过来的眼睛，睫毛很长，眸子里面全是认真，有种不同于班上其他男生的气质。
感觉随便说点什么都会把楚夏给带坏了。
他强装镇定：没什么，我写作业了，明天学校见。
明天见。
楚夏想了下，点了自己唯一一个表情包发过去。
手机安安静静地躺着，再没有任何消息进来。楚夏垂眼看着翻开的题册，心里却静不下来。
第一次遇见像崔亭这样的人，他有点想能再熟悉些。
笔在手指间转了几圈，不小心落下去在草稿纸上划出道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