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说……他爱我】
沈言躺在床上挂着点滴，眼睛紧紧地闭着。我红着眼睛看着他，舍不得挪开半分。身边的吴言默默地揉着我的肩膀。一旁硬要跟过来的混血儿儿脸臭得厉害。
“我，我，我没想到。”我说不出完整的话，嗓音抖得厉害，“我没想这样的，我只是想让他留下来。”
怪不得每次吃完饭沈言就会用各种借口让我离开，怪不得每次他从厕所出来眼睛都是红红的一片，怪不得这几天以来，他越来越虚弱，床上的时候他根本不是配合，而是没了力气。
他那么多天没吃东西，只要吃了，就会去厕所催吐，把东西吐得干干净净。
“他就这么想离开我，吴言，他就这么想离开我。”我痛苦地说道。
吴言捏了捏我的肩：“你不该那么激进的。你调查过，你应该清楚章怀明对他来说不单单是朋友。”
“可我忍不住，我一想到我哥和别的男人生活了这么久，我就忍不住，况且那时候我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我没想这样的。”我的情绪有些崩溃，所有的痛苦在慢慢地靠向临界点。
吴言没说什么，看向旁边站着的男人说道：“萧落，出去买点饭。”
萧落直起身子，不友好地看了我一眼，却还是听话的去买了。
安静的病房，吴言一下一下地捏着我的脖子，用着他一直以来的方法，让我放松下来。
中途我随便吃了点饭，就让吴言回去了。我靠着床边，摸了摸我哥的头发，手感还是个和从前一样，就是现在的他太瘦了，不用手去触摸，光从他憔悴的脸上就可以看出来。
沈言过了好久才醒来，我欣喜地喊着哥哥，可他只是用满布血丝的眼睛轻轻瞥了我一眼，一言不发。
病房里只有我和沈言，我不想让气氛那么安静，像是谁都不存在一样：“哥……你还好吗。”
他闭了闭眼，全身上下透露着拒绝两个字，没说话。
“你就那么讨厌我，那么想离开我吗？”
沈言没睁开眼，眼球却在薄薄的眼皮里动了动。
不知为何胸膛有些发酸，我吸了吸鼻子，咽了咽喉咙，把那股子酸痛吞了下去：“好……我，我明白了。哥，以后……以后我不会再来烦你了。章怀明会找到工作的。她妹妹也会得到很好的治疗。”我缓缓站了起来，身子有些发软，眼前天旋地转了一下，景色颤动。
“秋寒。”我哥哑哑地低唤了我一声，他咳嗽了一下，“秋寒，十年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连个道别都没有就消失了。如果，如果说出真相能让你好受点，不那么难过。我可以全部告诉你。”
我站着没动，指尖在沈言喊我的时候，嵌到了皮肉里。
沈言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天……爸告诉我，他说……他不在乎我们是不是同性恋，但是绝对不允许两个儿子乱伦，丢他脸面。如果我不离开，他会把你送去戒同所。还会把我同性恋乱伦的事告诉我妈，我妈她是同妻，她有多讨厌同性恋，我是知道的。”
沈言的声音像是漏风的纸窗，哗哗呼呼地响着，他笑了笑带着点微微的哽咽更多的却是无奈：“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狗屁合同，我妈……我妈生病了，她怕她走了之后没人照顾我，就撒谎把我一个人丢在了公司门口。
她曾经说过，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开开心心地长大，然后娶妻生子。这是她的愿望，她每年都会说。我怎么可能……不答应……怎么……”到了后面沈言的声音像是断了，只能嘶哑着，发出干瘪的低颤的声音。
结婚生子，四个字，让我眼前一黑，我努力转过头，目光对上了我哥的脸，模糊的视线里，装着我哥瘦弱的身体以及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所以……你，你要结婚？生子？然后……”
沈言咬着唇摇了摇头，打断了我的话，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提不上力气：“我妈当了同妻，我不可能让别的女孩也这样。我只是不想当我妈讨厌的那个同性恋了。”
我哥话轻飘飘地落在我耳里，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脏上，我强忍着不适，用力地摇了摇头，企图让大脑清醒点，又不安地用手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敲着自己的腿。
“秋寒。你问我是不是讨厌你？我其实……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也从来没有恨过你。我爱你……我很爱你。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了，一直喜欢到现在。可我没办法，我闭上眼睛，就是我妈的脸，就是她枯瘦的手拽着我说，让我开开心心地活着，让我娶妻生子。秋寒，我没办法……我真的……真的没办法啊。”说到后来我哥好像是哭了，我没有勇气去看我哥的脸，我竭力地转身，徒留一个沉重的背影。
我听着我哥说完，被迫接受所有我难以置信和承受的消息，良久我闭了闭眼睛：“……哥……”我扶了扶身边的墙，稳住了自己的摇摇欲坠的身形，“我还有一件事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八岁那年……”我顿了顿，缓缓握紧自己的手，那是我埋在心里最后的秘密，“我看到了沈君泽就站在我房间的门口，他看到陈明君对我做的事了……只是他没进来而已。所以你不要因为他的死而害怕我，他一点也不无辜。”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出医院的，中途还撞到了不少人。沈言说完的那些话，让我汗浸湿了一身，我哆嗦着，用残存的理智给吴言的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那头的人焦急地喊着我的名字。过了好久，我才艰难地，断续地从喉间发出了声音，嘴里一片血腥。
“救……救……我……”
……
车上气氛低得可怕，昏暗的空间，抽痛的大脑，还有止不住抖动的手。
“你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没吃药。”空间很小，吴言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响，也格外的低沉，“不用想借口了，今天回去，我看到你丢在垃圾桶里的药了。”
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手麻得可怕：“我吃了。”
“入睡的药倒是吃了，其他的呢？”
我疲惫地看了看他，想着瞒不过，就都招了吧：“没吃。你看着我吃下的药我都含在舌下，去厕所吐了。”
吴言气极了，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秋寒！你那么想死打我电话干嘛？”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只能拍了拍他的手算是安慰了，我觉得要不是我现在身体虚，吴言一定会抡一拳过来。
萧落在前面无表情的当着司机，偶尔从后视镜观察着我和吴言，眉眼全是戒备。
“那件事之后，我想活的。可是，如果吃药，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对沈言的爱，全是因为生病了。或者说，我对他的是病爱，是心理有毛病才有的畸形想法，我不想承认……”我用力地握紧吴言的手，“吴言，答应我，回家后，你就把我锁起来，我会乖乖吃药，但是你一定要把我锁起来。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找他，我不想让他受伤了，也不想让他难过了。”
我痛苦地捂着脸，眼眶烫得像是要熔化掉眼皮：“我哥，他……他在医院说，他说……他爱我。”呜咽声藏在手里，湿漉漉的眼泪流过手心的纹路，汇成了一滩滩无奈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