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还是有些发怔, 经历过漫长沉睡的他,显然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新环境。
封神量劫,两教相争。朝歌城外,万仙阵破。
师叔祖数百个元会的心血付诸东流。截取一线生机, 造福万灵的道途也尽毁。
想要为万灵截取一线生机的师叔祖到最后却没能为自己截取一线生机, 由此可见大道是多么冷漠无情。
但即使再来一次, 杨戬也确定自己仍旧会毫不留情的挥动手中的三尖两刃刀, 绝不会因为知晓了结果而心慈手软。
红花青叶白莲藕, 三教原本是一家不假。
阐教顺天应命,截教绝争一线,两者都无错也是事实。
错只错在时运不济, 天地劫气积聚, 修仙者身犯杀劫, 两教适逢其会, 不能再各自安好, 在大道的推动下不得不分个高下。
到最后连超脱在外的圣人都不能免俗, 被量劫影响, 蒙蔽了心智,亲身下场渡劫。
不过任谁都没有想到师叔祖居然性烈至此, 万仙阵被破后为了给门徒讨一个说法, 以圣人之尊逆练诛仙四剑, 妄图重演地水风火,再辟洪荒。
师叔祖这个妄图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沉沦的疯狂计划自然是没能成功, 只不过为了阻止这个计划所付出的惨痛代价令所有人都难以接受。
他视为家的玉虚宫没了。
在他领受掌教老爷法旨陷入沉睡前,二代弟子只剩下了广成子师伯、师傅、太乙师叔与道德师叔四位。
至于刚刚长成的三代弟子就更惨, 除他外余者尽皆生死不明。
想他玉虚一脉向来是重质不重量,三代弟子齐聚也只得五六十人, 给偌大的昆仑山添几分喧嚣热闹。而当他被师祖送出昆仑山前往小师叔处避难时,感到的只有无尽的荒凉与死寂。
那时他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知醒转之日,还能得见几人。
未曾想到现实比他的预感更加残忍。
他方才已从小师叔那得知,现今天地,能真正称得上玉虚门人的居然只剩下了他一个。
就连祖师那样的人物也在量劫中陨落,将那句圣人可历劫不灭,亘古长存衬得像一句笑话。
合该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才对。
小师叔是师祖悟道而生,自有己道。哪怕关系亲密,能称一声小师叔,但到底不是阐教正宗,只能算作是旁支,自然不能被称为玉虚门下。
而太乙师叔虽据占卜之法,在陨落后成功在今世收了一名得意弟子,但还未经过见证,目前也不能称为玉虚门下。
梦里不知身是客,醒来方觉被衾寒。
师祖啊师祖,您当初说的一线转机,就是让弟子独自一人承受这宗门凋敝,门徒无存的局面吗?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那位太乙师叔中意的弟子,由他做个见证正式拜入太乙师叔门下,也好重振玉虚法脉。
他并不认为奉他为祖师之一的武门是他的弟子,能够被列入玉虚门墙。
玉虚一脉,从来不收蠢人,他也无意为了速度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截教就是前车之鉴,仙家再多又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一个都没剩下来?
一想到已经被封在故纸堆中的截教,杨戬觉得自己面对的局面也不是那么坏了。
至于魔族这个当下的大威胁,他半点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他的认知还停留在魔族尽是没长脑子的蠢物,清理起来并不会很麻烦的阶段,杀个片甲不留是基操。
而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但据小师叔说这就是他要找的天命之人楚摘星,原玄武大帝转世,现在玉皇朝就任将军一职,手掌重兵……
杨戬的目光落在了其人长袍湖蓝色的镶边上,决定还是先观察一番再做出决断。
诚然这位不仅实力绝佳,还连剑灵都有了,能够确定有天命眷顾在身,但这个脾性和脑回路着实让他有些琢磨不透。
这得是什么样的心态才能说出若护她不住,这帝君不当也罢的话来啊。
爱美人不爱江山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还是说爱江山更爱美人?
不止如此,杨戬还亲眼见到了此人将一身衮服换成了现下这身黑底蓝边的普通劲装。
看模样还真是没怎么把江山放到心上。
望之不似人君这个六个字简直就是为她贴身打造的。
若非此人口中执意要护着的人是他板上钉钉的师妹,杨戬绝对会骂一句当世妲己。
皆说一切都是天道冥冥中自有安排,那天道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才会选择楚摘星啊。
天道所遴选出的君主不应该是像武王那般英明神武,克己仁民嘛?他想不明白。
以楚摘星当前近乎合道的修为,只要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能轻而易举追根溯源,更何况杨戬并没有对自己的打量审视做丝毫遮掩。
两人结伴而行,总不好一直这么相对无言。而且楚摘星不仅在公事上要靠此人指引出能够破局的方向,于私此人还算得上她的“大舅哥”。
还真是巴掌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往常楚摘星都是把玉虚一脉祖传的护短当笑话听,还时常在乙面前挑唆拱火,说两句哪吒是多么的调皮捣蛋缺管束的车轱辘话。
那曾想这短有朝一日还会护到她头上,还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可师姐还没正式成为玉虚弟子呢,这三只眼居然就已经开始挑剔起她了。
因着气场不合的缘故,楚摘星都觉得杨戬那张帅脸都不是很有吸引力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找话题打破沉默:“真君,不知我二人此行欲往何方?”
老在这打转不是办法。域底世界乱流丛生,除了经特殊手段开辟巩固的安全区,其余地界均是危险重重,若是真撞上点什么,那可就麻烦大了。
她不喜欢麻烦。
但生又已经交代了,若她想达成目的,出域底世界这段路该走什么方向,该怎么走,还就得听杨戬这个已经掌握了考题和解题方法的。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所以哪怕是打破沉默,缓和气氛这种小事,楚摘星都尽量挑选了杨戬更容易接受的称呼。
毕竟封神事宜虽是由那位大周丞相姜子牙主持的,但谁都知道那位就是明面竖起来的靶子,根本不是个,纯当线头使。
选他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注定修道无望,成不了仙人,只能享受凡间富贵。不会把便宜都占尽了,对所有人都有个交代。
其实早在量劫初起时,三教就共同签押了封神榜,谁人入榜可谓是早有定数,不然阐教那帮心黑的也不会整出一堆速成弟子,只传授了粗浅的功法和借予重宝就让他们代替自己去挡死劫。
不过杨戬作为被寄予厚望的三代首徒,待遇自然远不是那帮挡劫的炮灰能比的。不仅早就预定了一个肉身封神的位置,就连封神的神号都早早的拟定好了。
正是清源妙道真君。
因为哪吒还在时,曾多次满世界的嚷嚷自己那位杨师兄如何如何厉害,如果还活着会多么了不得,捎带嘴的也就把给杨戬拟定的神号给抖搂了出来。
至于楚摘星是如何知晓三教共同签订封神榜这种细节的,那当然是因为俗称封神榜的天书正在她怀中揣着呢。
她刚接手封神榜时为了把那些已经填好的姓名与神职抹去,可是费了大功夫,神魂都被榨干了好几次。
早知道杨戬还活着,楚摘星是怎么也不会把杨戬的名字给抹了的,毕竟填封神榜也是个辛苦活。
听到真君这个称呼,杨戬那张八风不动的帅脸上终于有了些松动,双唇微启。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看了楚摘星一眼,然后在怀中摸索了一阵,取出一个形似画轴的东西往空中一抛。
画轴见风即长,约莫长成原状的两倍后才停下,紧接着滴溜溜转起了圈,似乎是在辨别方向。
少一时,画轴停止动作,朝着某个方向就急飞而出,划出一道绚丽明艳的七彩轨迹。
楚摘星见状没有半点迟疑,同杨戬一道疾追着画轴而去。
许是有着画轴在前引路的缘故,这一路上风平浪静,连个横飞的石块都没遇着就到了内外域的交界处。
杨戬还是那副不愿与楚摘星说话的模样,一张俊脸板得能和万年寒冰比赛温度低。
只略略点头示意楚摘星到地方了,然后就主动后退一步,意思是让楚摘星上前动手打开空隙。
彼此活跃的年代不同,楚摘星和他并无交情,只觉此人性格和哪吒话中所描述的宽和仁厚,有君子之风大相径庭。
但哪吒是个不会说谎的,所以楚摘星将其归咎于这位清源妙道真君还没适应环境,或是只对玉虚门下给予照拂,抑或是兼而有之。
不过那都不重要,因为只看着那张脸楚摘星都能再忍他个十次八次的。
靠脸吃饭这种事虽然离谱,但也确实存在。
再想想哪吒那粉雕玉琢,即便是闯了祸也能轻而易举令人心生爱怜的相貌,以及师姐的清冷出尘,好似月宫中人。
楚摘星严重怀疑阐教是看脸收徒弟的,乙那个不要脸的老家伙就是算准了师姐长得好看。
她先是和生那个性格的跳脱的麻烦家伙相处许久,还没来得及转换心情就被迫与杨戬一路同行,到此时也是憋的苦,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在往外冒。
等到觉察时心中便是一紧,开始自我反思。是心境修炼不到家?还是突破太快,尚存一些没有发现的隐患?
不管是因为什么,都得寻个时间好好检查一番。
楚摘星一边压下脑中各种念头 ,使自己恢复到心如平湖的状态,一边并指如剑,用恰到好处的力道划开阻隔的屏障,跟随画轴一跃而入。
方一落地,楚摘星的心就揪了起来。
因为此地血腥气浓重,断臂残肢不说俯拾皆是,在视野范围内也能见到不下十具。
“瓷肌玉骨,返璞归真,身上还有着尚未消散的天人合一之气。这些死者,每个都有着元婴期的修为。”楚摘星只略扫了一眼,就判断出了当前的局面,一张脸不由绷得更紧。
要知道即便是二宗三门这样的超级大宗门、大世家,元婴期的修士也属于中坚力量,每折损一个都会感到肉痛。
而她目之所及的十具尸体竟然全是如此。
“此地血云煞气绵延十里有余,是大凶之地。且观彼辈形貌,俱是一击致命,脸上满是痛苦神色。死因似乎是……阴阳二气逆乱,无法控制体内灵力,这才爆体而亡?”杨戬是个眼里有活的,不待见楚摘星归不待见,但并不妨碍他尽职尽责的对当下所处的环境做出分析。
“我也认为是这样。”
杨戬顺势问道:“那帝君可知这是何地?”
能让这么多元婴期修士折在此处 ,必然有着凶名在外。
满以为能顺利获得答案的杨戬失望了,因为环顾了四周一圈的楚摘星也是茫然摇头道:“域底世界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我也不知如今到底过去多久。不过我能够肯定,在我进入域底世界之前,从未听说过还有这么一处凶地。”
略定了定神,楚摘星苦笑着对杨戬说道:“按真君你所言,玉清圣人昔年留下的破局线索当在此处,那不能是师姐就在此处吧……”
凭她的听力,四面八方传来的喊杀厮斗之声正疯狂灌入耳中,如何不明白这个这个地方就是个已经失去规则约束的血腥斗场。
陷入这种地方,最常见的结局是箭射出头鸟,蚁多咬死象。
师姐固然是手段与头脑兼具,但在这种鬼地方更多的是拼运气。
她不希望师姐师姐拼运气。
“也许。”杨戬没有把话说死,但话中多了点焦躁。仔细检查了地上的尸体后继续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为遁去的变数,孟师妹受你气息沾染,也有些神异之处。即便真在此地,应也不会伤及性命。”
杨戬说的话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因为楚摘星并没有被安慰到。
不伤及性命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有可能缺胳膊少腿咯?
楚摘星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讨厌说实话的。
杨戬觉察出她恼了,心中纳罕,但也不出言点破,只是静静站在一旁放空思绪。
有些坎只能自己跨,旁人帮不上半分忙的。
因楚摘星在此,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事情就出现了转机。
数道强横但仓皇的气息自东面急速奔来。
为防万一,杨戬默默凝出了自己的三尖两刃刀,却在不久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轻咦一声后带了些渴望看向正在被划开的天幕。
“老大,救命啊!”
“楚摘星居然是你!快帮忙!”
可惜了了,居然都是来找楚摘星的。
-----
“说说吧,到底是干了什么被人踩到尾巴了?”
一处用来暂时落脚修整的洞穴中,楚摘星语带嫌弃,但动作自然轻柔地将手中软帕的水拧干,递给了灰头土脸的袁则。
相比起上次分别,袁则整个人又缩水了一大圈,但因为瘦得过于多,非但没有将他不错的五官底子给展现出来,反而整个人显得枯干瘦削,仿佛只要轻轻一折,就会断成两截。
对此楚摘星是又气又急。
自己身体是什么样没一点数吗?居然还敢到卷进这个鬼地方来。
只她现在脾气也被磨得差不多了,知道事缓则圆的道理,不好在袁则身体情况明显不好的情况下直接出言呵斥,所以面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袁则接过软帕,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擦脸上的灰尘血渍,而是嘴唇翕动,琢磨着该如何措辞将来龙去脉讲说清楚。
与袁则同行的祝绪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她已经被跟丧家犬似的追了好几天,此时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已经到了枯竭的边缘。
她虽不喜欢抢走了姐姐的楚摘星,但好坏是能够分清的,知道楚摘星是可以信赖且能够把担子挑起来的人。
也就是楚摘星还带着一个从来没见过的杨戬,不然她已经直接倒头就睡了。
但整个人还是肉眼可见的松弛了下来,行为动作肆意许多,心思都在脸上摆着。
眼瞧着袁则呆愣当场,手上拿着干净毛巾却没有第一时间帮她擦脸,一股难以言说情绪就在心底生出,并不断蔓延。
她弄不明白,更说不清楚这种情绪是什么,但就是不开心。
大竹竿真是太没眼力见了,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一定都是楚摘星的错!
果然她就是和楚摘星命格相冲,不能碰面。
祝绪还是个孩子心性,心中藏不住事,脸上也藏不住情绪。当即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毫不客气地从袁则手中把干净的软帕给抽出,囫囵在脸上抹了起来,嘴中发出含混的声音:“我是陪着韶亿姐姐来的。”
袁则此时也回过了神,趁着祝绪脸被软帕蒙住不能视物的空档,用嘴巴无声开闭向楚摘星传递着讯息:“和孟师姐闹矛盾偷跑出来的。”
楚摘星轻松地接收到了这个讯息,强摁住了想要皱眉扶额的冲动。
绪这到底是干嘛了,才会和师姐闹出离家出走的矛盾啊。明明以前是个恨不得变成师姐身上挂件的粘人小鬼。
叛逆期到了?
没把师姐气着吧,还是得抓回去好好教育。
袁则一见自家老大这幅模样就知道错处定然是全归到绪身上了,心中有些发堵。
但眼下着实不是解释的好时机,一个弄不好老大还会把他也怪上,所以顺着祝绪的话继续说道:“绪是应凰少族长之约前来助拳的,我是占出此地会有一件对我非常重要的东西现世,这才辗转来此,寻觅途中正好遇见被人追杀的绪和凰少族长,这才并做了一路。”
楚摘星本想再问得详细些,奈何祝绪已经擦完了脸,将将生出小龙角的脑袋从软帕中拱了出来。
不过她性子粗疏,还有许多地方未曾顾及,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更像是只小花猫。
袁则直接从心塞变成心梗,没奈何,叹了一口气后从祝绪手中抢过了软帕,耐心细致地给她擦拭起来。
祝绪这才发出代表满意的小小哼声,脑袋上的呆毛高高竖起,还左摇右晃,瞧着竟是比本人还得意三分。
楚摘星终是没忍住扶了额,在无人窥见的隐蔽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袁则这家伙当初是怎么有脸说她重色轻友,并大言不惭的拍胸脯保证自己将来绝不会这样的?
真是信了他的鬼。
不过师姐要是为这个事发飙,她多少还是得拦着点。
毕竟绪看起来并不排斥袁则的亲近照顾,可以试着继续相处下去。如果等到绪长成还没有改变主意,再把婚事提上日程也不迟。
楚摘星浑不知自己已经在不自觉操起了长辈的心,干起了拉纤保媒的活。更不知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动作,全数落入靠在洞穴干燥墙壁上默默观察一切的杨戬眼中。
杨戬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
虽望之不似人君,但身上有份很特殊的亲和力,与人交诚恳真挚,如沐春风。那能得人拥护爱戴,追随左右也就不足为奇了。
有意思,大道现在选人的标准也太有意思了。
这个楚摘星,先前竟还是小瞧了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祝绪和楚摘星之间的嫌隙是积年累月结下的,当然不可能因为三两件事就冰释前嫌,彻底翻篇。
出于对“敌人”的直觉,祝绪脑袋上呆毛的晃动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双眼狐疑的盯着一本正经的楚摘星看。
她能感觉到,楚摘星心里绝对在说些她无法接受的话。可又没有证据,真是可恶!
还不理她,更可恶了!
对于两人间这点眉眼官司,天生心态强大的袁则早就能做到视而不见,借着手上有活的大好时机,他顺理成章无视了祝绪求助的目光,转而说出了楚摘星迫切想要知晓的讯息。
“从老大你入域底世界寻微探幽起到今日,已经过去了五年八月又十七天。
官职因受良和推功,升任至车骑将军,良和封武威伯。秀才任枢汇司枢密,燕羽觞前锋将军,赵麓平难将军,阿元定远将军,谢七溪接阿元的班任中军中郎将。
不过后认命的这几位将军都没有开牙建府之权,秀才私下里对我说,枢汇司那些老家伙很害怕咱们尾大不掉。一直在想法子削一两个将军职震慑一二,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找到机会。
阿夏和梦梦还是老样子,但生死轮回的通道和秩序都重建地差不多了,冥府这一块现在咱们说了算。
旁的便是阿露被督粮强推上了将作大监的位置,现在祸害少府宝库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她心心念念那个东西,已经被弄出了个□□成,勉强可以用一用了。”
因着楚摘星先前介绍杨戬时只说是一位故交之友,袁则也就把话说得含混,没说原露心心念念,快要弄出来的东西是周天星斗大阵。
楚摘星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和袁则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祝绪有点不耐烦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她不明白为什么大竹竿居然先说了这么一大堆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可大竹竿比她脑袋灵光这一条她是愿意承认的。姐姐闭关突破不理事这几年,她都是靠着大竹竿的主意才把族中那些烦人的老家伙给应付过去。
等会儿等大竹竿不那么忙了她可以问问大竹竿为何要这么说。
在祝绪心里,袁则现在是全天下第二聪明的人,仅次于姐姐。
聪明人总是喜欢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就像姐姐一样。
但是现在姐姐现在变了,不仅不向她解释为何要这么做了,还半点建议都听不进去,一意孤行,真是气死她了!
大竹竿说姐姐是有苦衷的,可她才不信呢。
别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个好糊弄的小孩子,姐姐嘴里的苦衷,从来都是为楚摘星做出的牺牲!
楚摘星只觉自己又挨了绪一记凶狠的眼刀,看那模样也就是现□□力不支,不然早就一拳打过来了。
袁则是知晓其中原委的,但他夹在中间也不好,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祝绪脑袋,换回一个大大的白眼和一个直接转身用背对着他的动作。
左右逢源是个技术难度极高的活计,所以早料到是这个结果的他也不沮丧,小小叹了一口气后自去将已经变得乌黑的软帕投到温水中搓洗。
楚摘星的心悬了起来,绪不待见她是真的,但她被师姐教导得极讲规矩,从来没有过无缘无故的不待见。
而这次的不待见程度有些大了。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有关师姐的消息,想要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袁则在此时展现了同他名字一样的极强原则性,一边擦着脸,一边不紧不慢说道:“顾家那位顾书玉在老大你走当天就投了过来,谁也不知道孟师姐是怎么和她谈的,反正这位现如今是领了尚书台仆射一职,走的是她自己家的路子。
至于我……”袁则总算是完成了清洁,露出一张透着青灰色,看着像是苍老了十余岁的脸。
“老大你是知道我的,玩心重,也不喜欢被束缚,向来是东游西荡没个正经差事。
这次欠了督粮一大笔债,总算是给我上了笼头肯好好干活历练了,连我师父都说我这几年长进很大。”袁则没放过自家老大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心痛神色,笑着解释了一句。
“我劝你还是好生养着,不然可活不到娶亲那一天。”楚摘星瞄了还在气鼓鼓的绪一眼,一语双关的说道。
袁则做腼腆状,笑得无奈但包容:“我记下了,会努力的。”
相较于袁则的从容,被楚摘星隐晦提到的另外一个当事人就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直接炸开了。
“楚摘星,你说谁短命呢!”
祝绪嗓门高得像是要把山洞顶给掀开,连一直沉默旁观的杨戬都忍不住皱蹙眉。
没听说过龙族还有这么强大的音攻法门啊。这是天赋异禀?还是创造出了新法门?
祝绪怒瞪着楚摘星,前额上两根粉嫩的小龙角都变成了赤红色。她知道观楼派的传人普遍寿命短,但她就是不喜欢听人说。
这玩笑楚摘星和袁则是开惯了的,实在没想到会把祝绪点燃。
“是我口无遮拦,失言了。”楚摘星向来敢作敢当,立刻对着祝绪行礼道歉。
祝绪这才怒气稍退,在袁则一叠声的谈正事中扭头去照看昏迷不醒的凰韶亿了。
两人俱是目送祝绪离去,直到确认祝绪情绪稳定之后才一齐收回目光,然后同时吐出一口气。
楚摘星双掌一合,冲着袁则做了个束紧的动作,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揶揄模样。
袁则哪里肯吃了这个亏去,反手就点了点自己胸口,眼中满是挑衅。
半斤对上八两,到最后自然是打成平手,各自鸣金收兵偃旗息鼓不提。
没了绪这个监工在一旁看着,楚摘星与袁则之间交谈的氛围也就更随意了些。
“你找的那东西可有眉目了?还有,此地究竟是什么地方?我竟不能完全卜算出方位与时间。绪和凰韶亿又是因何来此?师姐她……究竟怎么样了?”
其实楚摘星最想知道的是最后一个问题,但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的道理,所以强迫自己稳住。
也的确是稳住了。要不是那一瞬间的停顿 ,袁则都没感觉到话中百转千回的强烈情感。
楚摘星能绷住不代表所有人都能绷住,至少定宸剑新生的剑灵绷不住。
它才诞生不久,正处在对外界事务最为好奇的阶段。处在域底世界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也就罢了,可如今一出来,见到了前所未有的景象,那好奇的心思就像雨后春笋,以骇人的速度开始疯长。
哪怕它现今看到的景象只是管中窥豹,是沧海一粟,是代表着世界拼图中代表血腥残酷的一块,在它的感知中仍然要比一成不变的定宸剑中要好得多。
更何况它能清晰地感知到主人此刻的心情明显不佳。
待什么待,不待了,出去玩!外面还怪好玩的嘞。
小家伙的突然出现把袁则和祝绪吓得不轻,尤其是祝绪,连龙首都现出来了。
她一直是认为只要跟着楚摘星,就完全不用担心被偷袭的,毕竟那家伙的直觉根本不讲道理,连沈宿蓄谋已久的攻击都能避开。
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祝绪是先气急败坏给了楚摘星一拳一眼刀,然后就欢天喜地抱着小家伙玩去了。
这可是剑灵诶!只在姐姐讲述的故事中出现的生灵,她从没想过不仅能见到活的,还能抱能摸,甚至楚摘星还拜托她多多关照。
说是小家伙诞生时日短,又出生在那么一个荒凉的地方,既没有对万事万物的认知,也没有性别意识,需要一定的教育指导,才能定形定性。
看在小家伙的份上,她可以少揍楚摘星两拳。好歹也给了她一个曾教导剑灵的名头呢,说出去倍有面子。
丢卒保帅的楚摘星看着像是成功偷吃到灯油小耗子的祝绪,突然有些心疼自己。
祝绪那炮仗脾气,应该不会把小家伙带歪吧。
罢罢罢,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回无需袁则的帮助,楚摘星自己个就把自己从岩壁中给拔了出来,捎带手的还安慰了一下满脸担忧的袁则:“放心吧,她也不是孩子了,下手有分寸的。再说了,她现在即便出全力,也未必能伤到我。”
“那老大你还……”
楚摘星做神秘状压低了声音:“哄她开心停手呗,不然肯定没完没了。我又不能真把她伤了,不然她到师姐面前打滚哭诉,挨教训的还得是我。”
袁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甚至想高举双手来一句老大英明、洞若观火的,结果祝绪转头瞪他一眼,整个人就彻底蔫吧了,连杨戬在一旁看得都是大摇其头。
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楚摘星看起来不像是个能支棱起来的,所以连带着手下都是那么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没错,在经历过这么几个小插曲后,杨戬悄无声息地加入了楚摘星与袁则的谈话圈子中。
袁则先是看了自家老大一眼,见楚摘星没有表示反对,这才往旁边挪了挪,给这个相貌一看就非凡俗的男子给腾出了一块地方。
杨戬稽首为礼,然后施施然盘腿坐下,那一派仙风道骨,泰然自若的模样看得袁则万分眼热。
这才是他追求的画风!
他才不要总是被人,尤其是绪称呼为神棍呢。
但瞧着这人的模样……袁则不甘心的背手在后掐指诀起了一卦。
楚摘星半点不意外地看着飞溅到自己手上的血,然后淡定地往袁则身上那件已经颜色斑驳的棕灰色道袍上一擦,最后则是有些心疼地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帕,直接给盖到了袁则仍在小股小股往外流血的鼻子上,冷静且犀利地说道:“子正你还是收了心思吧,别对他用连山归藏。”
□□玄功可是一等一的玄门功法,善避灾劫是其显著功效之一,以这门玄功为主修功法的杨戬天生就和袁则这个搞术算占卜的人犯冲。
但也不是说不能算,只能说现阶段袁则想要靠占卜窥破杨戬的底细,纯属自讨苦吃。
要知道杨戬现在可是一人背负着玉虚一脉全部的气运呢,算他没有受气运反噬,当场暴毙就已经是本身命格功法都足够硬的表现了。
楚摘星不是儒门中人,对世俗礼法的态度也就那么回事。所以一旦称字,那就意味着她的态度很认真。
袁则是知道这一点的,因而不敢怠慢,郑重回了句是,但投向杨戬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探究与不服气。
这人给他的感觉不过是年岁相仿,而他还没有算不出来底细的同辈呢。
老大和绪除外,但都事出有因。老大是命数本就不可测,绪则是因为头顶上那根呆毛太古怪。
对于袁则这有些过界的行为,杨戬的应对只是好脾气的笑笑,不置一词。这倒不是他看在楚摘星的面上不做追究,而是袁则这青涩鲁莽又带着几分不服输的劲头让他想起了自己那些曾经的师弟师妹们。
那时的他们也是十八九青春年少的年纪,整日里行军征战,还有精神头来用他来打赌,赌□□玄功究竟不能变化何物。
就没有一个省心的,果然还是吃太饱了。
可惜,都过去了。
再回想那些日子,久远地好像从没有发生过……
陷在回忆中的杨戬有些愣神,对亏袁则的声音及时将他拉了回来:“我也不怕老大你笑,我来这的时间还比绪和凰少族长要早上三天,
可如今都已经持着罗盘绕着这个岛转了三圈,把我师傅师兄交给我的本事都使尽了,还是没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在见到老大你之前。我是真想过放弃的。真的是太惨了,被一堆亡命徒使劲追啊。”
袁则极少这么委屈,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装可怜扮委屈的天赋。哪怕真的很惨,哭得声泪涕下,落到外人眼中也只会得到装模作样的四字评语。
楚摘星这辈子安慰人的巅峰都用到自己师姐身上了,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着实可怜的袁则,还是杨戬看出了她的窘迫,开口解围:“我观你应是羲皇道统传人,即便打不过,跑就是了。
普天之下有本事抓住你的不会超过二十个,这还是因你自身修为的缘故。而那有本事抓住你的十几个人,大概率是不会废那么多功夫来抓你的。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你没有哭诉的理由。”
袁则的脸色在听到第一句话使就变得凝重无比,第一次抓了一大把算筹在手中,戒备之极的看向侃侃而谈的杨戬。
面对袁则如此强烈的反应,杨戬不慌归不慌,但也不喜欢莫名其妙就被针对上的感觉,故而一本正经地问向楚摘星:“怎么,可是我哪里说得不对?或是犯了忌讳么?需要我向这位小兄弟赔罪吗?”
楚摘星自己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胖子的脾气一贯很好来着。而且是真的很好,不是阿余那种职业笑容,其实内心里已经给小人扎上一千根针了。
能让他真正生气,还是需要一点本事的。
眼瞧着袁则此时没有把话说开的心情,楚摘星只能仔细地把杨戬方才所说的话细细咂摸了一遍,试探性的代做出了回答:“羲皇道统?敢问杨兄,你言中所说的羲皇道统,可是远古人族三皇中的天皇伏羲么?”
“正是天皇伏羲陛下。怎么,这也有错吗?”
楚摘星觉得自己找到问题的关键了,正待要答,却听到了袁则强抑情绪的颤音:“你怎知晓我是羲皇道统传人?”
杨戬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啊,立刻反应过来,笑指着袁则道:“你这手上算筹用的是先天八卦,行进之中暗和阴阳之理,所站之地永远择于生机连绵之处。除却没有怀抱一张琴与精通音律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你哪里不是个羲皇道统传人。
还是说……”杨戬颇为坏心眼的顿了顿话音,赶在袁则跳起来之前说道,“你们现在并不以羲皇道统传人在外行走?”
又抬手止住了楚摘星,道:“让我猜猜,是司命星君还是五斗星君呢?南极长生大帝与紫薇大帝虽也执掌命数运理,但按你们不喜张扬的特点,是绝不会选择这两位帝君的。”
袁则声音低沉,扣着算筹的左手红得像要沁出血来,似是一只欲要择人而噬的猛虎:“你究竟是谁?”
占卜术算,本就是与天作对的行当,代代相传,从无外泄的秘密如今被这么一个人轻轻巧巧地揭了出来,由不得他不惊不怒。
听到动静的祝绪也默默围了上来,面带不善。
杨戬视而不见,还是笑得那么大方洒然:“在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道之人,不过曾经有幸见过羲皇,得祂一场指点,故而知晓一二。
袁道友放心,你既然不愿,那在下就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只提醒道友一句,趋吉避凶并非一味躲避,时值大争之世,覆巢之下无有完卵。这道统之说骗骗别人可以,千万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袁则看向了楚摘星,见她没有反驳杨戬说辞的意思,火气也消了,试探着问道:“这位道友的意思是,我该打出羲皇道统的旗号?”
杨戬收敛了笑容,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不可说,不可说。道友自己做决定就好。”
袁则呆住,祝绪则是很不给面子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脆如银铃。看着袁则瞪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收敛了笑容,但嘴角还是紧抿着。
从来都是袁则说话云山雾罩,留一半让人不上不下的,今日换成他被架在半空中了。
现在袁则有点相信这个年纪与他相仿的人见过自家祖师爷了,这气质,没见过是学不出来的,比他还要熟练些。
也对,毕竟是老大带来的人,无论多离谱都是正常的。
他回味着杨戬方才说出的话,若有所思。
楚摘星可容不得他若有所思,她甚至有点烦躁今天这是怎么了,连好好说件事的时间都不给她,总是冒出些奇奇怪怪的岔子。
端谁的碗服谁的管,袁则向来在这方面有着清晰认知,所以也就按下心事,继续对着楚摘星兜售委屈:“得亏是遇到了老大你啊。我估摸着这事八成还是应在老大你身上,所以接下来我就跟定老大你了,你可得把那东西给我找着啊!”
忙楚摘星是愿意帮的,毕竟当年宝物置换这个事情还是她做的中人兼担保人,于情于理她是有三分责任在的。
可袁则这直勾勾的眼神,她是真受不了,于是直截了当的把话题岔开:“你的事我知道了,说说旁的事。不然我就是想帮你,不熟悉情况也不好出手。
我看外间争执不断,此地恐怕也不能久留,你捡要紧的说。”
袁则见目的达到,也就不再纠结,把知道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尽数说了出来。
“我等现今所处的位置在北海的一座小岛上,岛本无名。只从三月前此地就开始异象不断,奇事连连。”
“袁道友且慢,能否说说这岛上出现的异象和奇事究竟为何?”
因为杨戬先前言及与羲皇有旧的缘故,袁则对他也不再寻常视之,整理了一下思绪后说道:“这岛位置极偏,方圆两百里都没个人烟,平素只有些运气差遭了风浪偏航的货船来此晾晒货物。
不过自打一年前北海的怪事一桩接着一桩,局势一天比一天混乱,就有不少本地的世家大族未雨绸缪,寻了些荒僻的地方安置妻儿老小。当时搬到这个岛上的约有十七八个中小世家,彼此也都相安无事。
这些世家为了自己的日子能过得松快些,还集资建了码头和交易市场,引得附近的渔民和商队三五不时的就前来。
哪知就在一日夜间,这岛上最中央的那座火山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爆发了。赤红色的岩浆把整个岛屿都包覆了,但无一人身亡。”
“没死?”一直在安静旁听的楚摘星没忍住插言道。
“嗯,没死,但只是暂时的。被岩浆包覆过的人全部丧失了理智,变成了只知交|媾的野兽,不分昼夜、年岁、性别,甚至种族……”这是已经逗弄够小家伙,百无聊赖在一旁旁听的祝绪说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沾姐姐的光,是看过有关这件事的详细卷宗的。
很是享受这种被人瞩目感觉的她在袁则鼓励的目光下继续说道:“而一旦强行将正在交|媾中两人拉开,其人就会立刻吐血身亡。无论男女,气绝后立刻腹胀如鼓……”
祝绪突然卡了壳,挠着头思考该用什么词汇来描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失了耐性,用大白话直接说道:“到最后肚子就被涨开,从中钻出三三两两身黑脸白、四肢细如秸秆,青尖耳,黄色毛发的丑东西。
这些丑东西并不攻击人,只是一落地就会往岛中那座火山跑。它们跑得越远,孕育它们的母体就会随之变得干瘪风化,最终消失不见,连神魂都没有给鬼差剩下。
玉皇朝和你的车骑将军府在听闻此事后联手派了人来调查那座火山,可非但没有找到那些奇形怪状的丑东西,还折了好几条人命进去。”
一听伤了人命,先前还在默默拨弄火堆的楚摘星就来神了,目光炯炯地问道:“折了几条人命?”
祝绪这下是真被楚摘星吓了一跳,交替着双手搓了搓胳膊,最后挪到了袁则身旁躲着,弱弱道:“约莫是七人或是八人,具体数量我记不清了,反正都是玉皇朝的人。
那帮家伙眼睛是长在额头上的,出事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坚持要在大部未到之前去探索那座火山。结果一进去,那些在外还温凉不灼人的岩浆就沸腾无比,直接将他们给烧成了灰,连留下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唯一逃出来的那个是因为被嫌弃走得慢,在后头收拾行装,就这还丢了一条腿,岐黄司的都说没办法再接上了。精神也变得有些不正常,出来后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有神仙。”
“有神仙?”杨戬喃喃出声,从火堆中抽了一根粗细合适的木材,用已经烧得碳化的那一头在地上描画起来。
楚摘星看了会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见杨戬专心致志,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干脆又看向了祝绪,示意她继续说。
祝绪搓搓手,晃晃脑袋想了一阵后继续说道:“再之后就是这岛上的草木疯长,树林子里连丝光都没有。
玉皇朝那个半疯之人的话也不知怎么被传了出去,人人都认为这岛上有大宝贝,只要是有点心气的修士,全往这岛上来了。
我在玉京城待着无聊,就应韶亿姐姐之邀来为她助拳。没成想进得来出不去,此地空间不知为何全然锁闭,连我都不能强力撕开封锁进行跃迁,只得同韶亿姐姐在这瞎逛,等待转机。
结果三月前那火山又喷发了一次,其中有黑白二色云团与五彩霞光云团一并喷出。当时我同韶亿姐姐选了那黑白云团去追,结果半途追丢了不说,还被几个酸儒污蔑说身藏重宝,欲要杀我们灭口。
混战之中我没护住韶亿姐姐,让她受伤昏迷至今,若不是运气好半途上碰到了大竹竿,此时我坟前的草恐怕都长得老高了。”
袁则适时帮腔道:“就是,现在外边那群人都杀红了眼,只要有个谁得宝的消息传出去,就有成群结队的修士各种堵截追杀。老大,你可以保护好我啊。”
楚摘星捏断了手中的柴火,完全无视了袁则亮晶晶的小眼神,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地上的砂石,语气飘忽不定:“还真是罗天大网撒下去,乌龟王八全起来。”
袁则也是紧跟着冷笑了一声:“贼心不死。”
杨戬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描画,把剩下的半截木材重新丢进了火堆中,懒洋洋的说道:“蝼蚁之躯尚且求生,更何况是百足之虫呢?你们可不要欺负人家长不在啊。”
楚摘星不带表情地说道:“尸位素餐,不过冢中枯骨尔。”
杨戬抬起眼皮定定地看着她,见她神色坚定,没有半分怯懦犹疑,笑了笑之后一抬手,示意楚摘星看地上他所描绘的图案。
祝绪听不懂,也不关心这三个人嘴里莫名其妙,但火药味极重的话,只是好奇地朝楚摘星发问:“对了楚摘星,我问过梦梦那汲人生命,破腹而出的丑东西是什么。梦梦的意思是那丑东西并不入六道轮回之中,和远古的阿修罗族类似,那什么是阿修罗族啊?”
袁则赶紧捂了她的嘴,附在她耳边低声哄道:“待得闲了,我讲给你听便是,莫要扰了老大思考。”
提供了那么多情报,却没有得到预期回报的祝绪有些不高兴。但她看得懂脸色,因而也就是撇撇嘴,并没有说什么。
她托着腮,好奇地在杨戬和楚摘星两人脸上扫来扫去。不明白为何两个人长相都那么优越,偏偏却用来酿苦汁子。
她突然又不想做大人了,因为做大人真的好麻烦。
她看着时间把楚摘星的苦水给酿成了,在看过那个玄奥莫名的符文后,楚摘星脸上的表情说不好是笑还是哭,被她抱在怀中打瞌睡的小家伙也坐直了身体,冲着楚摘星的方向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楚摘星按了按眉心,对着小家伙招了招手,然后借拍小家伙的后背来缓解焦虑:“当真是他?”
杨戬轻轻叹气,用脚掌把描画好的图案给抹花:“大争之世,龙蛇并起,此种异象除了他之外不做第二人想。不过也算不得什么麻烦,麻烦的是他那个兄长。”
楚摘星落在小家伙背上的手忽地就重了一下,换回小家伙歪着脑袋哼唧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失态,她将手按在了胸前,等待那股无力感慢慢退去。
而后呼唤起了已经开始神游的袁则:“胖子,你可曾为此事卜过卦?”
突然被点名的袁则就像是课堂上被老师抽问的稚童,还是没有完成课业的那种,脸上挂满了局促:“老大你是知道的,我剩的寿元不多了。所以就……”
紧接着又急促说道:“不过督粮应孟师姐之请起了一卦,不久后孟师姐就不辞而别,独身一人来了北海。”因为害怕楚摘星关心则乱,袁则还特地加了一句,“孟师姐离开后我与督粮都算了一卦,得到的结果是还不错 。”
袁则没敢说他自己和祝余那一卦都只卜算出了结果,至于中间的过程,那是半点也不知道啊。
这种卦,其实和没占差不多。因为只有天自己知道会以何等扭曲的方式去达成卦象显示的结果。
就好比一个男子对天许个愿暴富,结果转头就被一个青面獠牙的女妖怪绑上山做压寨相公一样离谱。
楚摘星把攥紧的拳藏到了阴影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这个之后再说,麻烦要来了。”
杨戬把自己的两个护腕摘了下来,又重新地给扣了回去,这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直接走到山洞口凝望那一轮已经颜色妖异得有些不正常的红日:“楚道友,我托大也喊你一句师妹。自信点,麻烦从来就没离开过你。或者说,你才是麻烦本身。”
楚摘星对师妹这个称谓没感觉,但她能感觉到杨戬话中有话。至于具体是什么,她还没想明白。
杨戬并非是什么喜欢吊人胃口的恶劣性格,因而十分容易地就将谜底揭开:“楚师妹,你似乎忘了那位凤凰一族的少族长。”
楚摘星悚然一惊,顿时后背生寒。假使没有杨戬及时点出,她还真就极其自然的忽略掉了这位明明是和袁则祝绪一路的凰韶亿。
绝不是因为这位凰少族长一直处在昏迷的缘故。
她这是知见障?还是入劫中太久而不自知了 ?
楚摘星尚在惊疑不定,杨戬再度悠悠开口提醒道:“楚道友你还是莫再想了,顾好眼前再说吧。
有贫道在一日,必提醒你一日。”
楚摘星把已经在自己掌中打哈欠的小家伙给送进了定宸剑中,然后把剑往背上一甩,带着歉意道:“是我心急了,杨师兄勿怪。
不过杨师兄您口中的机会出现在这是不是太危险了点?”
杨戬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阴极生阳,阳极生阴,世间万物俱是如此。若楚师妹你非要与我论个分明,那我只能说转机也是机,抓不住的……”
“死了活该。”楚摘星笑着把话接了下去,一派温和淡定的模样。
祝绪虽听不明白这两个漂亮的麻烦家伙在打什么机锋,但是能捕捉到凰族少族长这几个关键字的。
楚摘星做人虽然欠儿嘚呵的,可办事是真靠谱。而且但凡和她扯上边,就没小事,韶亿姐姐不会无意间卷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中去了吧。
于是祝绪就暗暗捅咕袁则的腰眼,示意袁则去问询一二。袁则对上祝绪的成功率不说是百战百败吧,也是二比九十八,因而只坚持了不到三十息就败下阵来,认命地走向楚摘星,准备随便问几个问题糊弄一下。
谁料楚摘星没有等他开口就抢先问道:“子正你也认为那位凰少族长是伤重不起,昏迷至今的吗?”
话音刚落,就听见洞外传来一阵风驰电掣的破风之声,尔后便是响彻天际的暴喝:“兀那盗机缘的贼子 ,还不快快滚出来受死!”
楚摘星无语地扯了扯领口,把调皮钻进衣服的灰给抖了出去。
都不用看,声震如雷,必是武门。
“这帮家伙,就不能声音小点吗?”楚摘星撇撇嘴,随口玩笑道。顺带示意祝绪把两个小脆皮都给带远点,免得误伤了。
武门那帮家伙又在走什么极端呢?血气和煞气都有点过头了啊。果然这帮只注重肉身力量的憨憨是没有脑子的,全靠一股劲莽。
把灌进耳朵眼里的灰给掏干净,楚摘星冲着杨戬一扭头:“怎么样,杨师兄您肯不肯赏脸同去?说起来这也和您有些关系呢。”
楚摘星话说得极为客气,连敬称都用上了,再加上杨戬也早就对这些声称继承了他功法的当代修士是非常好奇,于是欣然应允。
两人刚刚出现在洞口,便听得一个声音道:“他们出来了!大家并肩上啊,可不能让这份机缘落到妖族头上去!”
血气、煞气、刀气、剑气,乃至于正气、清气、小儿臂粗的箭矢和沙包大的拳影都一股脑的冲着两人的面门来了。
楚摘星半点没动,居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对上她这么个消极惫懒的,杨戬也只得做回了那个昔年在商周战场上永远给师弟师妹们托底的大师兄。
双肩晃晃,金光便悄无声息地覆盖全身体。随后一个箭步上前,以极其诡异的角度,间不容发的时间,正好挡在了楚摘星面前,承接下了所有攻击。
没有任何声响,所有的攻击都好似泥牛入海,使得惊诧之声此起彼伏。
杨戬再往前走了一步,施加在金色光罩上的各股力量就有了崩溃的态势。
“怎么回事?不是说那伙得了机缘的只有三个人吗?”
“是啊,我收到的消息也是三个人,除了那个得了机缘昏睡不醒的,就一个青面痨病鬼和一个还没长成的娃娃,细皮嫩肉的,应该是哪个大妖族溜出来玩的公子小姐。”
“就是,何崇文,你小子莫不是骗人的吧!”
“何崇文,你小子要是敢把老娘当刀使,老娘现在就踱了你肩膀上这颗九斤半去,就是你娘站我面前也不好使。”
“就是,你小子要是敢骗我们,嘿嘿……老子手上这把刀可不是吃素的。”
一时间附和之声四起,大有撂挑子之意。
只那何崇文也不是个善茬,即便被如此多豪杰话里话外疯狂挤兑,声音也还是稳稳当当的:“诸位息怒,小子是儒门之人,焉能不知信字?那三人能躲避我等这般久,想来身上定是有些本事在的。
此时也许是又来了帮手,或是激发了最后的护身法宝也未可知。但如今这么多人在此,不愁拿她不下。
只小可有言在先,那贼子甚是奸猾,好不容易才寻到踪迹。若是不肯出力放跑了机缘,到时候可莫要怪罪小可寻觅不力就是。”
杨戬总算见识到了什么是小师叔口中的儒门修士言辞如刀,善能惑人心智了。
因为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在这句话落下后顿时骤增。
杨戬又刻意保持了几十息的势均力敌的态势,使自己能够充分完全的感受当代修士的实力水准后,才将自己的护体金光猛地往内一收。
两方使力较劲就像是在拔河,一方一旦松力,后果也是可以完全可以预料的。
反正楚摘星一出去就见到了一地的滚地葫芦,正符合斯文扫地四字。
他们的狼狈在楚摘星意料之内,而楚摘星的出现对他们来说就如同五雷轰顶了,以至于姿容如仙的杨戬都陷入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两相比对,就更显得楚摘星风采绝世,好似谪仙。
楚摘星懒散归懒散,终究是身份地位摆在那,别说是真面貌的画影图形了,就是经常用的几个相貌也被祝余很机灵地给打包卖出去了。
因此不多时就有人先说了一句:“车骑将军,你是楚车骑!”
时人对在玉皇朝中任职的官员有用“姓+官职”称呼的习惯 ,楚摘星先前已经听袁则说起过她已经躺平升任了车骑将军这个重号将军 ,所以对这个称呼接受良好。
特特打量了一眼传出声音的方向,见那一方的人都是混元宗亲传弟子的打扮,心中颇为亲近,好脾气地摆摆手说道:“既认得我,那就退去吧。 ”
楚摘星语气寻常,动作寻常,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领头的混元宗弟子看着楚摘星半晌,最终还是一咬牙一跺脚,对着追随者们一扬手:“走!”
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属于大宗弟子基本训练,毕竟不可能身边时刻都有着保护的长老。
虽然他们不能肯定面前这个楚摘星是真的,还是那三个贼人特意装扮虚张声势的,但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个楚摘星是假的啊。
兴许真的会有愣头青做一回出头鸟。
在一切没有明朗之前,静观其变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所以他们嘴上说是退了,但实际上也就只退出了三里地,对于剑修而言,这个距离属于瞬息可至。
人的眼界见识会随着地位身份的变化而变化,楚摘星现在看到混元宗这些弟子自作聪明的行为就只是想笑了。
她别过眼去不看那些个活宝,只是继续往人堆里扫:“天下宝物,唯有能有德者得之。别说是根本没得到,就是得到了,纠集这么多人来抢也不好吧。
汝等应该都是自诩为正道修士的,怎么却干起了这魔族杀人截宝的勾当了?”
她语气平淡,神情从容,自然锝就好像在夸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却令很多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开始情真意切的反思。
这么做的确是有违本心。
楚摘星在这疯狂拆台,那先前搭台的人心里当然不痛快。
眼见得这一支好不容易凑出来的队伍渐成分崩离析之态,而一切仅仅是因为楚摘星三个字,就有一着士子服的人越众而出,先是冲着楚摘星浅浅一礼,然后侃侃而谈道:“天下之宝归于才德兼备着固然不假,但时值乱世,宝物还是放在我等人族手中比较好。交于妖族,终究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也没必要再说下去。因为随后的内容大家都明白。无非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一套已经老调牙的结论。
很好,不仅知道巧取豪夺,还知道巧立名目,是个标准的儒门弟子了。
那穿着学士服的男子见楚摘星没有立时反驳,反而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心中大喜,继续说道:“再说吾等皆是有信之人,待事情终结,必当有所回报……”
杨戬听着这男子言语,脸上露出鄙薄来。
要是真坦坦荡荡的强抢,他说不得还要高看一眼此人的领导组织能力,可这拐弯抹角、遮遮掩掩,一定要把自己往好人堆里放的虚伪做派令他完全无法接受。
难怪楚摘星对儒门很不待见,不止一次说当下的儒门非得下狠功夫整饬不可。全杀了有杀错了的,但杀一个放一个必定会有漏网之鱼。
杨戬见不得青年男子这幅做派,但他早打定主意要观察一番楚摘星的行事作风,所以也就按捺住性子,没有立刻送这混蛋玩意去地府。
楚摘星不认得他的长相,却认得他的声音,当即摸着下巴一板一眼背道:“何崇文,北海都治民使高礼之子……咦,你娘就是那个放屁都要被存起来去吹蜡烛的贪官?”
何崇文的脸立刻涨得通红,仿佛听到从四面八方都传来低低的嗤笑声。
楚摘星在域内世界待的时间不短,而外界现在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样,因而以前记下的资料显得十分老旧过时。
何崇文的确是北海都治民使高礼之子,但现在必须得加一个前字。
北海荒僻贫穷,是典型的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玉皇朝对任职于此官吏的要求只有一个:“不要激发民变。”
于是乎这北海的官吏们都快把贪腐残民一事玩成艺术了,天高三尺属于入门级,真佼佼者还得是何崇文之母高礼这样的,被民间讥讽为没被拿去吹蜡烛的屁都要交税。
因为这人的事迹太典型,所以楚摘星印象很深,也早就打定主意等稳定些就要让此人把贪进去的给吐出来。
结果没等到她把这事提上日程,命运就推着她往前走了一大步。
幸好她有一个架构完整的势力,一个高度认同且坚定推行她意志的继承人,所以在北海出现动乱的苗头,车骑将军府开始往此处派兵时,高礼就被新官上任的校军司马段得志第一把火给烧了个通透。
丢官罢职,祸及三代,何崇文直接被剥夺了三百年内参加科举的机会。
何崇文自打呱呱落地起,身边就从不缺巴结奉承他的修士,故而从前根本听不到这种讥讽的声音,哪怕偶然听见了,他也会认为是泥腿子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的嫉妒。
但现在听到嘛…… 感情上就只剩下出离的愤怒了。
还真是世事凉如水,人情薄似刀,一旦落魄了,无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来踩一脚。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开始急剧成型。
楚摘星是吧,车骑将军是吧。休说这个身份暂时无法证实,就是能够证实,财帛同样动人心。
听闻这个车骑将军年岁比他还小不少,即便是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实力高居英杰榜上,又怎敌得过这里如此多的心起贪念之人。
这里出不去,只要杀了她们,大家就是共犯。
而共犯,是最容易抱团形成势力的 。
喉头似乎有意识地开始自发蠕动,吐出一个个他认识理解,组合在一起却无比陌生的字符。
“你说你是车骑将军?用什么证明?
前阵子也有人自称是车骑将军的参军,结果一查是个冒牌货,到现在还在北海城的城楼上挂着示众呢。
要我说不过是个不合礼法的金屋娇宠,充其量只算得是个姘|头,却非要挂个什么参军之职掩耳盗铃。
上行下效,可见车骑将军也是个好色……啊啊啊!”
煽动的话语还没说完,他便如被宰的猪一般凄厉嚎叫起来。
他的右臂被齐根斩下,但却诡异的没有见到一丝鲜血,切面平整如镜,仿佛天生就是如此,只有不断袭来的剧痛告知他的确是在一瞬间失了胳膊。
听力不错的他听到了一片倒抽凉气之声。
容不得他们不惊骇畏惧,能上得此岛的多少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自信,敢跟着何崇文行追杀两位妖族才俊就更是胆大包天之辈,可谁都没有看清楚摘星是何时出剑的。
在他们的视角中,就是正说着话的何崇文胳膊自己就掉了下来。
何崇文可真是个好人,还真用自身当素材替他们试剑啊。
如此离谱的实力,确定了,这人就是车骑将军楚摘星。
除了她再无旁人有如此变态且离谱的实力 。
不是也得是!
跟随何崇文而来的众人默契的向后退了一步,看向楚摘星的目光无比温和无害,生怕这个无法证明身份的猛人也这么给他们卸胳膊。
“我的胳膊,胳膊!”面对多次尝试都无法再感知到哪怕一丁点知觉的胳膊,心理上的恐慌终于压过了生理上的痛苦,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连断肢再生都做不到!
慌不择路的他开始在乾坤袋中寻找丹药,但一切动作都在楚摘星不慌不忙移动的脚步中停止。
“你的嘴巴,放干净些。”
“你滥用私刑!”他凄厉的叫着,好似冥府中新生的厉鬼,色厉内荏的彰显存在感。
楚摘星还是笑,但是笑意不达眼底:“是你说的,我没证明自己就是车骑将军楚摘星。所以,我现在不是楚摘星,这里也不存在滥用私刑。
好了,我想我们还是来探讨一下,你这位看不起妖族的儒门弟子,是如何与妖族合作,开门揖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