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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多大了？”
“五岁，在念幼儿园。”
“还是个小宝宝。”钱老师点了点头，瞧见外面有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拿着积木往嘴里吃，急忙过去，从罐子里换成一颗糖，从他手心里换掉积木，“宝贝，玩具是不能吃的。”
小男孩看着钱老师，重复她的话：“玩具不能吃。”
“对，玩具咽下去会怎么样？”钱老师顺着往下问。
“会卡住，肚子疼。”
“肚子疼怎么办呢？”
“要去医院做手术，取出来，会疼的。”
“哎。”钱老师撕下来一个小贴画，给小男孩贴上，“所以不能吃玩具，对吗？真棒，老师相信你记住了，下次不吃玩具，还可以得一个小贴画。”
小男孩把其他玩具也拿出来，给钱老师。
嘴里重复着：“不吃玩具，咽下去肚子疼，不好，不对的。”
钱老师叫来一个工作人员把这些孩子领到外面晒太阳，回办公室：“不好意思，这些孩子需要时刻看着，咱们继续吧。”
她真心爱护这些孩子，就算做错事也没有批评，而是慢慢引导。
文家河很敬佩钱老师，说：“我该向您多学习。”
“别这么说，大家互相学习吧。”钱老师笑着，“这些孩子其实是很好的，只是身不由己，他们也没办法。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先试一试，这个工作没有太大的硬性要求，就是对孩子有耐心，有爱心，还有就是不能发火。你在哪住，我们这边是白班和晚班，太远的话可能就不方便照顾孩子了。”
“我没地方住。”文家河既然求职，就直接把情况说明，“我太太和我离婚，我现在带着女儿在外面，但没地方住。我想着先找一份工作，慢慢攒钱，然后找个地方租下来，再重新开始生活。”
钱老师对他的遭遇很同情。
这些特殊宝宝有很多家庭都因为承受不了各方面的压力，最后父母分开，孩子随便往老人那儿一扔就不管。
文家河一个男人带孩子，确实很不容易。
“我们这里倒是有住宿条件。”钱老师说，“不过只有一个独立房间，一般都是夜班老师睡觉。再者就是一个杂物房，平时里面会放一些书本教材，要是你不介意，回头我买张床放进去，你跟孩子先住着，等其他房间有位置咱们再说。”
文家河感激不尽，“谢谢您，我……”
鼻子酸胀，他想起自己遭遇，觉得难过：“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要太自责。”钱老师安慰文家河，“慢慢来吧，大家互相帮助，孩子和日子都会变好的。”
在这里谈好工资待遇，钱老师找来李老师给文家河拿了套新工作服，帮他把杂物间收拾出来，和另一个老师去外头订床，买东西。
下午四点多，文家河去幼儿园接女儿。
等父女俩再回心之声，房间已经布置好。
一扇白色门推开，一张床贴着窗户而放，上面新被单新枕头，新被子，一切都是崭新的，四件套上还带着卡通图案，小兔子啃萝卜，一看就是考虑到沁一是个小女孩，用心选的。放书架的柜子被几个老师抬到另一个屋子，一张书桌放在原来位置，上面摆满绘本，都是5-6岁孩子喜欢看的内容。
房间里摆满小气球，还扯了一个很好看的条幅。
上面是老师们亲手画的图案，一行字，“欢迎沁一宝贝加入心之声”。
文家河眼眶湿润。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陌生人的关爱与善意，那样好，让他要流下眼泪了。
“宝贝，我是心之声的钱老师，你可以叫我阿姨，也可以叫老师，都可以的。”钱老师蹲在沁一面前，怕孩子抵触，没有和她肢体接触，只是笑着。
“这是李老师，王老师，周老师，还有林老师，他们都是你的好伙伴。”钱老师介绍完，几个老师挨个蹲下来，给沁一衣服上贴上小贴画，“你好宝贝，欢迎你。”
沁一被爸爸牵着小手，呆呆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什么。
文家河蹲在女儿面前，温柔地说：“沁一，爸爸要在这里工作。以后我们俩以后就在这儿住，和钱老师他们一起玩，好不好？”
沁一愣了一会，重复爸爸的话：“沁一和爸爸在这里住，和钱老师玩。”
“对，真棒。”钱老师笑着拍拍手，“你今年几岁了呀？”
沁一看看钱老师，不说话。
“没关系。”钱老师知道自闭症的孩子们对陌生人会抵触，不愿意交流。
看这孩子没那么害怕了，轻轻摸摸沁一的小脸儿，把一只小娃娃送给她，“沁一是个害羞的宝贝，钱老师知道的。欢迎你和爸爸来心之声这个大家庭，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好吗？”
她讲话声音很温柔，沁一没有那么抗拒，点点头，“好的。”
小小一个动作，几个老师立马鼓掌，笑着鼓励她：“真棒，沁一宝贝棒棒的，我们都愿意和你交朋友。”
小不点有点害羞，蹭蹭文家河的胳膊，挂着他脖子钻进怀中。
半天，又露出小脑袋，看看几个老师，一咧小牙：“好的、高兴的。”
这可把大家萌坏了，笑的不行，特别喜欢她。
心之声的孩子们都在一楼吃饭。
沁一和文家河第一次来，钱老师特意把饭端上来，让两人在房间熟悉下。
门关上，文家河把沁一抱上椅子，给孩子冷饭。
小不点看着爸爸拿勺子一勺勺吹粥，两只小手扶着桌子，大眼睛里说不出的乖。
这里很安静，特殊宝宝们不喜欢大喊大叫，也不喜欢热闹。老师们讲话声音很轻，连走路都是静悄悄，没人穿高跟鞋，清一色的运动平底，对孩子们照顾有加。
文家河把粥冷的差不多，拿到女儿面前，让她自己吃。
沁一不吵不闹，一只小手抓着巨大的不锈钢勺子往嘴里扒饭盛菜，安静的像个小兔，可爱极了。
心之声伙食很好，虽然比不上严家半点，起码父女俩不至于被饿着。
吃完饭，文家河把餐盘端出去：“沁一，爸爸去刷碗，你在房间里看书，我很快就上来。”
沁一点点头：“爸爸刷碗，沁一看书，等爸爸，好呢。”
“乖宝宝。”文家河亲了亲女儿小脑门，等沁一拿书看，这才出去，轻轻关上门。
他手机就放在桌上。
白天严正港电话没打通，趁这会接儿子，又给文家河打过来。
屏幕的光闪闪烁烁，文家河花了20块钱把手机勉强修好，勉强能开机，屏幕问题却没解决。
沁一小小一团坐在椅子上，看爸爸的手机闪来闪去。
半天，她扭过头瞅瞅门。
有电话。
可是，爸爸不回来呀。
小奶娃娃对着门发了会呆，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脑袋瓜转了很长时间，终于把爸爸的手机捞过来，滑开绿色按钮。
这头严正港以为文家河又要挂他电话。
手机刚放下，嗡的一震。
他急忙贴在耳边：“文家河？你带着孩子跑哪去了，那么多电话不接，故伎重施是吧？你要急死谁？多大人了还耍脾气，当爹的人一点不考虑孩子，这样能行吗？”
严正港噼里啪啦说了一堆，那边不反驳一个字。
他骂也骂了，气也消了。
心想文家河毕竟不是小孩要面子，不能说太多，便收起怒火，沉声叫他：“文家河。”
他跟小记者在一起那么多年，知道文家河什么脾气。
不说话就是不高兴，不回答就是不愿意说。
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就跟刚下生的小羊一样，骂得很了，撒蹄子就跑，浑身力气用完都拉不回来。
严正港叫他一声，看文家河还是不吭，想起严严卓立说他可怜，就想哄两句，说点好听的。
他声音弱下去，又叫了一声，“家河，在听吗？”
严正港示弱意思明显，让他别生气，该说什么说什么。
“文家河”听见了，也认出来这是谁打电话。
没等严正港长篇大论劝，唔一声，小奶音冒出来：“沁一。”
严正港一愣，意识到小闺女接电话，一瞬间腮帮子都扬上去：“哎哟宝贝儿，是你啊。干嘛呢？”
手机放在桌上，沁一看着上面的时间一跳一跳，往外蹦字儿：“图画书。”
“看书呢？好好好。”严正港跟小不点说话，嗓音像变了个人，“看书好啊，多看书有本领，有文化。”
四十来岁的人了，眉毛舒展，满脸宠溺，一张脸满是喜爱怜惜，哪能找到半分当律师时的铁面无私？
跟沁一小丫头说话，严正港好像脑干被谁挖空，就剩宠爱：“宝贝儿，晚上吃饭没有啊？你早晨跟爸爸就这么走了，也不说一声，多叫人担心啊。爸爸呢？”
爸爸。
沁一看看门，小脑袋想了半天，“刷碗。”
“爸爸刷碗去了？”严正港思维敏捷，文家河要是在外头吃肯定不能刷碗，难道他带女儿回家住了？
“你们在哪儿呢。”儿子学校放学，学生背着书包，三五成群的出来。
严正港开车门下去，站在捏捏乐旁边等严卓立，一边跟小闺女讲话，“你是不是跟爸爸回家了？谁给你做的饭，爸爸吗，还是爷爷奶奶？白天上幼儿园没有，早上走那么早都没睡醒吧；你爸爸真是，太一意孤行了，你说跟我有什么客气的，我又不缺你们爷俩那一口饭，他这么跟我客套，回头我真要好好批评他……”
他说话间，瞧见了严卓立。
本来想叫他，胳膊还没抬起来，后头几个高个子男生。把他围在中间，一条胳膊狠狠勒着严卓立的脖子，对他上下其手，行为极其恶劣。
有一人光掐他还不解气，手伸进他儿子兜里一阵摸索，掏出那只丑鱼捏捏乐往地上一摔，上去就冲严卓立哐当一脚，把他踹地上：“昨天不是说了让你带钱，谁让你带着破玩具？我们几个要去网吧，你不带钱大家怎么玩啊，想死是吧，几天没打你，给你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