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随意越过那些摔了一地的残渣,朝思玄走去,“思玄大人,你方才,是不是叫我阿意了?”

  他看起来有些兴奋。

  思玄紧张地指着他,“站在那里别动。”

  宵随意立刻收住步子,“好,我不动,我知道的,你定是记起我了对吗?”

  思玄捋了捋有些凌乱的额发,“你想错了,我的式神叫‘歪心邪意’,我惯常叫它阿意,与你无关。”他虽是这么说着,心中却想起他与肖柳的初次见面,这人也对自己说过,他叫阿意,全名叫什么来着,随意?怎么看都不像是真名,谁会用这么随便的名字。

  宵随意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歪心邪意,思玄大人给式神取名可真是有趣。”他弯起嘴角,并未因思玄的解释而沮丧,反倒有些喜悦。

  思玄定了定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只想快点离开此地,道:“你出去,我要更衣。”

  “行。”宵随意答应得极是爽快。他唤下人进来,将门口的残渣碎碗收拾了。那下人微微抬首瞄了眼床榻之处,又速速低下头去做事。

  待拾掇好了,宵随意又唤人打了些水来,才堪堪关上门出去。

  思玄这才吐了口气,心道幸好昨夜未做梦,不然当真丢脸丢到家了。

  书婉婉听随身婢女说,肖柳屋里睡了个人,当下惊得失了小姐礼仪,拍桌而起,“什么?谁如此下jian,竟敢在我书府做出此等龌龊之事?我……”她随手拔下发钗,“我定要好好惩治她!”

  奴婢连连阻拦,“小姐莫急。”她眼疾手快夺下发钗,插回打理上的发髻上。

  “听说,是思玄大人。”

  “思玄,他这尊大佛,怎会纡尊降贵来我们书府?”

  “听侍卫说,是昨夜雨里来的,为了和少爷切磋武艺。”

  书婉婉皱着眉头,“大半夜的,切磋武艺?”

  这会儿屋外急匆匆来了个下人,便是方才收拾宵随意屋子里残渣之人,她道:“小姐,奴婢方才瞧见……瞧见……”她喘着气,因跑得急,有些接不上气。

  书婉婉隐隐觉得不妙,“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呀!”

  随身婢女递过去一杯茶,“喝了,快说。”

  那下人咕咚一口咽下,顺了口气道:“我瞧见那思玄衣衫不整地睡在少爷被褥里,还跟少爷怄气,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总觉得……总觉得……”

  书婉婉的脸多少惨白得如同这府院的白墙。

  “你胡说什么呢,去去去,干活去,别看个一半就以讹传讹。”随身婢女将那下人遣走了,转而安慰自家主子,“小姐莫要胡思乱想,定是昨晚切磋得累了,便就着少爷的床睡过去了。这睡觉么,总要脱衣裳的,有何奇怪。”

  书婉婉不接话,眉目凝重得很,怎般都舒缓不下来。

  随身婢女又道:“小姐,少爷与您朝夕相处,喜欢的是您,这点,您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再者,虽少爷与思玄大人皆被太后赏识,但少爷更胜一筹,被圣上封了官职。少爷两头讨喜,思玄大人自然嫉妒,这人啊,到了半夜最是辗转反侧,想一些气愤之事。思玄大人定是觉得心里头难受睡不下,才跑来同少爷切磋,您说是不?”

  书婉婉这才有些神采,“你这般说来,确实合情合理。他二人之前还闹过矛盾,我真是傻,怎会联想到那些事。”

  奴婢舒了口气,“小姐莫要被闲言碎语左右了心思。”

  书婉婉想通了,便也不闹腾了,还说要去见见思玄,请他来用早膳,以显示书家大小姐的礼仪。

  她说去便要立刻去,丝毫不耽搁。从她的院子到宵随意住的院子有些距离,也不知今朝下人们都怎么了,都不好好干活,时不时聚在一处窃窃私语,瞧见书婉婉来了,又心虚似的散开。书婉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出声唤住躲避她的下人,“都在聊什么呢,说与本小姐听听。”

  那些下人们一个劲地摇头,直道没有没有,什么也没聊。

  明明聊了,却说没有,这不是当她书婉婉是傻子吗?

  “今日不说清楚,明日都不要在书府做事了!”

  这么一吓唬,那些下人们自然实话道来,说是昨夜守卫巡逻的时候,听见少爷屋里有奇怪的声音。

  “什么奇怪的声音?”

  “就是……就是床……床在吱嘎吱嘎地摇……这要是打斗比武,怎么地也不会比到床上去。”

  书婉婉是读书人,读过很多书,什么种类的都有,高雅的有,低俗的……自然也稍稍翻过。

  虽说下人描述得有些隐晦,她却不傻,知道他们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她气得当场摇了摇身子,几乎要晕厥过去。

  随身婢女将她扶住,训斥那些不懂事的下人,“瞎说八道什么,比武之人气场强悍,将床震得晃动作响有甚奇怪。你们这些井底之蛙,莫要聚在一起传谣。这次暂且饶了你们,再被我发现,必然将其赶出书府。”

  这随身婢女打小便进了书府,跟了书婉婉多年,算是这府里下人们的元老,她说的话,其他人自然不敢当面驳斥,一个个乖乖地点头应是。

  婢女扶着书婉婉至廊椅坐下,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小姐,这些下人听风就是雨,不懂真假,只知好玩,您莫要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要是为这些闲言碎语气着了身子,可不值当。”

  书婉婉呆呆地发愣,也不讲话。婢女一声声唤着小姐小姐,她忽地站起来,“我要去会会思玄。”

  书婉婉本是要去请人用膳,以尽地主之谊,眼下却变成了“会会”。

  婢女跟在后头,努力劝慰,然书婉婉像是受了莫大的ci激:“若是只有一人说闲言,我可以听之任之,不放在心上,可许多人都在说,便不是空穴来风。我若不弄清事实,岂不要做缩头乌龟,给人看笑话?”

  婢女瞧她下定决心的模样,也不知如何是好,那思玄是出了名的难缠,就怕小姐讨不到什么说法,还要碰一鼻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