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盗剑,宵随意便需要找一个帮手,于是他去了费府。

  那厮打扮得体体面面,正准备去慈仪宫见见思玄。听说思玄摘了面具,从此素面示人。这与他而言,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前些日子,他因我差点摘了他的面具而生我的气,如今他将面具彻底除去,不就是代表着彻底原谅了我么?我要立刻去宫中,与他互通感情。”

  听费净朝自己说出一番话时,宵随意只觉得,恋爱使人痴傻,按照费净的缜密心思,当真不该往这个不符逻辑的方向想。

  “你就这么确定,他这么做是因为原谅了你,而不是其他原因?”

  “不然呢,还能有什么原因?”

  宵随意确实也说不来什么原因,他也是懵懵懂懂的。

  他拦住费净,说明来意,后者道:“以你现在的本事,还需要我么?”

  宵随意道:“自然是要的,我需要掩人耳目。”

  “那你倒是说说,如何个掩人耳目法?”

  “我若单枪匹马,太后必会认为我只是明面上臣服于她,实则是站在圣上那边的。以后对我便不再有信任,我若要去慈仪宫,必是重重受阻。然你自始至终是太后身边的人,若有你加入,声东击西,太后问责起来,圣上便能给个监守自盗的由头。”

  费净一面点头一面听着,道:“此事于你有利,于我不利。我完全可以反悔与你的盟约,不做此事。”

  宵随意料到他会如此说,便道:“你我是盟友,理应互利互惠,我自然不会让你做有百害无一利之事。我知……你与我师尊情投意合……”他观察着费净表情,那人眉目飞扬,俨然这话戳到了他心坎里,他继续道,“此事若成,我再也不会干预你二人之事。”

  费净来回踱步,斟酌此话,忖了良久道:“你说不干预,那也得有实际行动啊,不如这样,接下来一月中,你不可再去慈仪宫半步,思玄所经之处,你必须绕道而行,不可与他眼神交汇,不可说话,亦不可经他人转达,你要同书婉婉相亲相爱,不得表现出任何牵挂你师尊的心思。你若做到,我便答应。”

  他掌心摊开,其间渐渐现出一根银针,此银针与费悟所持之物一般长短粗细,只是它乃是以灵力凝结而成,威力定要更胜一筹。

  他道:“不知你有没有领教过我那废物兄长的银针术,但我这根,却是大不相同,一针入体,便可瞬间化成无数根,游走于周身,随我号令,想刺哪处便刺哪处。”

  银针的光晕在宵随意眼眸中闪烁,费净这厮,果然是不会轻易答应了他,但他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费宫主是不是想说,将这针扎入我体内,我若违背承诺,便让我吃点苦头?”

  “肖都尉是识时务的人。”

  宵随意经历了这么多事,自然也不是当初懵懂天真的小子,他学着费净的样子也凝出一根银针来,“费宫主若不信我,我便也信不得费宫主了,你我这盟约若靠此物维护,实在不是长久之计。费宫主,你觉得呢?”

  费净哈哈笑笑,转眼收了针,“我以前当真小看了你,也罢也罢,我浣纱宫本不屑与朝廷为伍,小皇帝也好,太后也好,得罪谁都一样。说吧,计策是什么?”

  宵随意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叙述一阵,二人算是达成了共识。

  思玄听下人说宫外有人来请安,心里突突跳的厉害,想着肖柳这人也真是,昨夜还同他吵了一架,打了他一巴掌,明明说不想见他了,怎么还死皮赖脸地贴过来,自己不就是摘个面具么,这般在意?

  他这么想着,陪着太后去了主殿,太后瞧他面庞,“你今日很高兴?”

  思玄立时崩起脸,“不曾高兴,只是面具戴久了,面部有些僵硬,遂练习练习如何笑。”

  太后道:“你是该多笑笑,可比你那张诡谲冰冷的面具平易近人多了。”

  至了主殿,思玄寻思着要以怎样的开场同肖柳说话,哪成想入目是一只黑黢黢的眼罩,面目顿时垮下来。

  费净虽是独眼,却也将思玄的表情瞧了个精精准准。他以为思玄还在矫揉造作地生他的气,却不知对方是真真切切不想见到他。

  太后知他二人之前因摘面具之事生了嫌隙,费净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若要让她在费净与肖柳二人中间选,她可能很大程度上会偏向前者,因为比起捉摸不透的肖柳,她更加了解费净的底细。是以,眼下她最想做的,是化解二人间的矛盾,稳住费净这张牌。

  “哀家想去御花园走走,思玄啊,你就别跟着了,你与费净难得见面,之前有所误会,好生谈谈。”太后那戴着纤长金属指套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费净的臂膀,给了他一个“哀家帮你至此,你要好好把握”的表情。

  费净心下雀跃,一通好言好语恭送。

  思玄翻着他那招牌式的白眼,“不是叫你不要再来慈仪宫了么?”

  费净凑近过来,微微一笑,“我知晓的,你虽表面说着不想要我来,心里头还是惦念的。”

  思玄退开些步子,与他保持些距离。说起来,这人从未做过伤害他的事,与他相处,也是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可不知怎的,思玄就是不喜欢他,总觉得此人表现出的情真意切,并不符合这四个字本来的意思。

  思玄道:“你猜错了我的心思。”

  费净不知思玄本意,还认为这是什么欲情故纵的戏法,依旧一副笑眯眯的面容,“我知你是不好意思直言心中情愫,我懂的。”

  思玄看了看他,忽道:“我以前,可是叫柳权贞?”

  费净的笑容顿时从面部微显的褶皱中撤去,他看上去分明紧张,却仍强装自若,“这……是肖柳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想起来的?”

  他害怕眼前这人恢复记忆,那将意味着,他先前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泡沫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