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并不是活路。

  二人抱着孩子行至一半,知雨忽地截住宵随意去路,眼底皆是忧色与惊惶,“我们走错路了,前面有个东西。”

  宵随意额角冒着细汗,大约是因为疾奔,亦或许心里头也有隐隐不安。可他说出口的话却是平静的,“我知道,我想让后面的难缠家伙和路前头那样东西见个面。”

  知雨吃惊于他的策略,“我觉得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的,箭在弦上,已无退路了。”宵随意停下来了,他们前面十步之处,铺满了尸骸。尸骸很有规矩,脚朝北头朝南,双臂前伸,面目贴地,臀部微拱,那姿势,很是怪异,像是在虔诚朝拜。

  “齐澔离我们不远了。”知雨提醒宵随意。

  宵随意恍了恍神,眼前忽地重影叠叠,又忽地清晰,耳中有断断续续的嗡鸣。他感觉很不自在,便连怀中的阿诚,也变得分外安静,贴着他的胸脯,手脚也蜷缩着,老实了许多。

  知雨在前后观察,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他瞪着黑漆漆的双眼,扣着宵随意的手,“怎么办,我死无所谓,你不能死在这儿,还有太子……”

  宵随意揪着他的衣领,喘了两口气,只道了四个字:“伏地,叩拜!”

  他将阿诚护在身下,学着地上伏尸的模样,跪趴下来,头贴于地,双臂前伸,很是恭敬。

  知雨满目疑惑,显然不知这么做的意义,“你这是作甚,央求里面的东西帮忙?”

  谁料宵随意喝道:“别啰嗦,跪下!”

  知雨一怔,不知哪里触怒了眼前人,心中对于叩拜一事更是抵触,拧道:“不跪!你堂堂帝皇,尊贵无比,怎能跪于他人,简直可笑!”

  宵随意着实头大,如今生死攸关,央求里头的东西替自己解决屁股后恼人的追兵,有何不可?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知雨又道:“况且你怎知你行了跪拜,那东西就会帮你?那铠甲马上要来了,不如我拖住它,你趁机逃脱……”

  “你怎这般执拗?”宵随意的预感不会错,这里头的东西,绝对能帮助他们对付齐澔的铠甲。这预感来自何处,他说不清道不明,只知甫一跨入这地界,他便有了这种想法。

  “听我的,不会错。”他言简意赅地想要说服知雨。后者愈发不信。

  二人僵持间,岔道深处忽地冲出一道劲风,在知雨身侧旋了个圈,复又原路绕回。尔后岔道内传出一阵苍老的人语声:“小青青,好久不见,想死吾了。”

  知雨与宵随意对视一眼,回应道:“你在同我说话?”

  那人道:“自然是同你说,难不成吾还要跟那毛头小子称朋呼友?”

  这下震惊的,不只是知雨了,宵随意更是摸不着头脑,这发展,叫他始料未及。怎的这被摩拜的前辈,跟知雨竟是交情甚好的朋友?

  还有他以“吾”自称的口气,与如梦令还有那么点相似。

  此时,齐澔已举着巨斧劈砍而来,他气势汹汹,似乎这一斧头下来,所有伏跪的尸体都将被斧头上削出的阴气碾成粉末。宵随意修为有限,自恃没本事对付他,也不管这岔路深处的大拿到底是谁了,厚着脸皮道:“请前辈帮个忙,救我一家老小。”

  这一家老小三字不过是情急之下性口而来,不值得推敲,那岔路深处的东西却较上了劲,耻笑道:“哼,就你这模样,也敢跟他自称一家?”

  这里的“他”是指谁,再明显不过,不是知雨还能有谁。

  宵随意不晓得这二人有何渊源,但耻笑自己模样不行,那便有些不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