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雨猛然扣住宵随意的手:“莫要停,继续念,他……他在恢复了。”他说话的口气有些迟钝和孱弱,想来方才清心经对他伤害不轻。

  宵随意听此言,哪敢停歇,继续念起来。

  太子诚看起来何其威武,近千年来,多少生灵葬送其腹,谁能想到,一曲清心经竟叫他无力招架了。

  宵随意念得口干舌燥,清心经冗长拖沓,写于纸上足有一本小册子般厚,他来来回回念了三五遍,终于将太子诚打回了原形。

  那厮硕大的肚皮像足月的孕肚,里头忽地鼓起忽地下瘪,真似有个胎儿在里头蠕动。

  尔后,那肚皮只见上鼓不见下瘪,且愈鼓愈大,将这本就色泽浅薄的皮囊撑得接近透明,里头到底是什么物体在窜动,亦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是泛着幽蓝光芒的飘带状事物,如缠绕的线团般拥挤于肚皮之内,密密麻麻,不知其数。它们不知是受了什么鼓舞,争先恐后地冲撞着已然薄弱成一层黏膜状的皮囊。

  下一瞬,那层皮囊终于无力抵挡,惨烈地撕裂开来。伴随着一阵令人振聋发聩的鸣叫,蓝带从肚皮中争涌而出,窜进隧道深处。

  宵随意总算停下了清心经,望着那些还未全然散去的带状物,又看了看知雨道:“这些是魂灵,想必是这么多年来,被太子诚吃进肚子未及消化的。如今破腹而出,也算是解脱了。”

  知雨直直望着太子诚的方向,“我们去看看阿诚,你这清心经威力不小,他的情况定是不乐观。”

  此时太子诚已瘫仰在地,他的四肢像被抽空了精气,枯瘦得如同冬日的树枝,不久前他分明还能以骇人的体魄震慑他人,眼下却要令人同情了。

  “他已经不能动弹了。”宵随意沉沉道,心下有庆幸亦有惋惜,“这算死了?”

  他说的死,当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知雨自然明白。

  “我能感觉到,他本身的魂灵并未消亡,还在那副皮囊里。”

  宵随意瞄了眼知雨,看他认真说话的样子,不像是胡诌的模样。可观如今的太子诚,真的已与干瘪的死尸无异了。

  知雨忽地踉踉跄跄奔过去,撕扯起太子诚早已破裂的肚皮,那肚皮薄得像脆饼,一掰即断。

  “你在做什么?”宵随意不解地立在边上。

  知雨未停下手中的动作,“他还活着,在肚子里。”

  这句“活着”,自然也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宵随意却不懂。

  “他依附生灵之力而生,如何还能活着?”

  知雨扣扣挖挖,不理会宵随意的反问。不稍多时,那双惨白的手里,竟托出一个婴孩来,那婴孩同样面容惨白,却是肉实饱满,眼还未睁开,小嘴已哇哇大哭起来。

  宵随意愣愣地瞧着这从怪物肚中剖出的婴灵,不知如何是好。他自认自己活得够长了,却是头一遭碰到这样的事。

  知雨将婴孩搂在怀里,学着奶娘的架势摇晃着轻拍了几下,孩子不给面子,依旧啼哭不止。他犯了难,朝宵随意投去求助的眼神。

  宵随意不自在地将手在两边衣袍上搓了搓,道:“你别看着我,我这般年轻,更没经验了。”

  知雨道:“可他是你的孩儿,血脉相连,即便过了千年万年,总归有所感应的,你不如抱着他试试,指不准便安静了。”

  宵随意嘴角抽了抽,心道自己到这墓里究竟是做什么的?怎么路线愈发不对劲了?

  知雨将孩子递过来,往他怀里送,“他受清心经影响,成了最初始的模样,你若好生待他,他或许能有不一样的人生。”

  宵随意哂道:“你别说笑了,他一介婴灵,还能长大成人不成?”

  知雨笑了笑,“当然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