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知雨早就遇见过真正的修竹,宵随意从这些错综复杂的记忆漩涡里,竟发现了这样的惊天秘密。

  他稍显眩晕地躺在白玉床上,许是躺的时间有些长了,周身竟冒着丝丝缕缕的烟气。这烟气不知是何物,叫他浑身充满了力量,像酒足饭饱睡了三日三夜,颇有精神。

  他活络了一番筋骨,面前另一张玉床上,一人静静看着他,道:“你醒了?可想起来了?”

  这人便是知雨了。

  宵随意观他皮囊完好,也不知最后的最后,云皇帝到底有没有真的剥了他的皮。或许心软了,到底是想让他体面一点地死去,便将这尸身护在了这里,经年累月,也不晓得是施了什么厉害的法术,竟叫他如活人一般言语动作了。

  “我是看到了,却并不是想起来了。”宵随意回答了知雨先前的问话。

  知雨却道:“你若不是齐云,怎能让我显形?”

  宵随意不知让他显形是法术生效所致,“这世上还有这等法术?”

  知雨忖了忖,“我本也不知,只是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说道,我才知晓。”

  宵随意心下死活不认为自己跟人族始皇有甚瓜葛,就算投胎转世,这茫茫人海,怎么这么巧,他来了,便让墓中沉睡之人显了形?倒是觉得,那法术另有蹊跷。

  一时半会儿琢磨不清,宵随意不打算在自己是不是始皇这件事上固执已见,想着不如先顺了知雨的意,让他带自己脱困。

  他道:“事已至此,无需太过耿耿于怀。那些陈年旧事,细究起来,大家都是身不由己,各自有各自的苦衷。好歹醒过来了,不如往前看,想一些美好的事。”

  知雨显得极为落寞,“我这副身子,只能在这死气沉沉的墓穴里苟活了,往前看与往后看,又有什么区别。”

  宵随意由衷地觉得,自己安慰人的功力,与自己的术法想比,乃是半斤八两。

  “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吗?”知雨黑沉的眼眸忽地清亮,好似瞧见什么希冀,“只要三日,三日便好。阿云……阿云……”

  知雨乞求般地唤着面前的少年郎,就好像许多许多年前,他卑微又温切地唤着“陛下……陛下……”

  三日便三日罢,宵随意并未纠正这不恰当的称谓,忖着,反正这里日日更换吃食,倒也不怕饥饿而死。

  趁着这机会来个皇陵三日游,说道出去,也算是一大令人艳羡的阅历。

  于是乎,他便应下了。

  知雨喜不自胜。

  宵随意看着他僵硬的脸颊上眉眼弯弯,本该显出红晕的地方只剩两片惨白,他的唇也似乎没有什么血色,两排皓齿渐渐泛出灰色。若说方醒来时模样还有些惊艳,眼下便有些惊悚了。

  可能是长时间地牵引如梦令耗费了他不少维持原貌的灵能,这三日,不知能不能熬得过。

  宵随意扫视一圈,幸好,这里没有镜子。

  那些记忆虽冗长,却未将任何细枝末节都交待清,比如知雨是如何通过造人考验的,他分明不喜杀人,要说茹毛饮血般地杀掉所有竞争者,实在难以想象,如是选拔而来的人,怎会真心为了始皇而牺牲自己。

  还有如梦令,这蠢物在自己面前次次牛皮吹得响当当,在记忆里,倒是无甚大用,什么七窍玲珑心,大约只是名字好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