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梦中那些曾让他惊惶害怕无法面对之事,如今都成了现实。

  他不知中了什么邪,真的准备亲手结束修竹的命。

  行刑台上,二人一跪一立,满城百姓见证。

  “你放心,你死后,朕会让你葬入皇陵,颁布律法,叫后人生生世世供奉你,你与朕,好歹有些夫妻的恩情,朕不是负心之人。”

  修竹泪如雨下,感激涕零,俯首叩拜,“多谢陛下眷恋之恩,臣无以为报,只愿有来生,当牛做马亦心甘情愿。”

  圣上揪起他的衣襟,这个可怜又可恨的人儿,实在太过瘦削了,往日里合身的衣裳,如今松垮得似乎挂在了竹竿上。

  他即将被行刑,可圣上还是心软了,“你为什么不说实话,说你是冤枉的,是镇南侯挟持了你,想以你来要挟朕,朕就可以救你了。你为什么不说啊!”

  修竹垂下脸道:“我若是说了这些,便有用吗?陛下,你只要留下我,朝野上下,仍然会认为你被美色所迷,满城百姓,依旧会认为你荒淫无道。我活着,不如死了。

  况且,我也不是那真正的修竹,罢了罢了,我这一生能活到这样,也已足够了。”

  修竹以“你我”相称,心中已然无甚顾忌了。

  圣上道:“朕已另立储君,他虽是庶出,却颇有才能,朕先前忽视了他,如今,只要再等两年,等朕退了位,朕就可以陪你远走天涯。只要两年,你愿不愿等朕?”

  修竹斩钉截铁,“我不愿意。”

  圣上像被泼了一身凉水,从头到脚都是彻骨的寒。

  “为什么不愿意?”圣上压着勃发的怒火,“你点个头,有那么难吗?朕可以将刑期延后,为你找个替死鬼,送你离开此地。这两年,你虽不能日日夜夜待在朕的身边,朕却能保你安枕无忧。朕什么都不要你做,只要你说一声好。”

  圣上盯着修竹无神的双眼,比任何时候都期盼着他能顺从自己的意。可这个人怎么就那么不听话,怎么就和真正的修竹一样,忍心离他而去。

  修竹忽地笑了笑,他很少对着圣上笑了,这一笑,叫这身居高位的男人浑身颤了颤,不是心动,而是害怕。

  他道:“陛下,我不吝生死,伴君如伴虎,我早就腻了,陛下莫要自作多情了,放我自由吧。”

  圣上也笑了笑,笑得苦涩,笑得无可奈何,“好……好……你既然如此怨怼朕,朕就如你所愿,放你自由。”

  二人间的对话早已变了味,那些本该袒露的情谊,逐渐成了谁也不肯让步的执拗。

  “行刑!”

  一声令下,利刃划过咽喉,鲜血如泉喷出。修竹倒在地上,抽搐着,身体渐渐冰冷。

  他眼前浮现出很多过往,小时候被遗弃,窝在破庙里避寒,与野狗争食。后来被人贩子带走,逃了几次,折磨了几次。运气好,被一个好人家买去,教他读书写字。然好景不长,好人家生意上出了岔子,赔了本,一时间一贫如洗,又将他遗弃了。

  修竹原是有名字的,他叫知雨,是那户买下他的好人家给他起的。好人家虽将他遗弃了,知雨仍是心存感激的,可他际遇委实太差,流浪外在时遇到了瘟疫横行的村子,染了重疾,性命危在旦夕。

  这时候,他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长什么模样的?好像穿着青衣,执着一柄很特别的剑,听见随同的人唤其“阿竹”。

  阿竹对他说:“可怜的孩子,竟是孤星转世,待你好的人最终都会遗弃你,今朝我既然遇见了你,便救了你罢。

  我将一魂一魄灌入你体内,希望能改了你的命数,让你有个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