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御医诊治未果,请了术士来,一通胡乱做法,说是玲珑心有损,需寻一忠臣志士的心脏熬药服下,方可补其亏损。

  圣上已过天命之年,按理,该另立太子,然蓉心皇后逝后逾一年,毫无动静。宫中又传言,这是上天要当今天子退位,若无合适血脉,让贤亦无不可。

  意思便是,找不到适格的皇子来继承皇位,不如将位子让给举足轻重的镇南侯。

  圣上甚为恼怒,胡言乱语者,杀之!无镇南侯又勾结者,抄家发配!

  一批人被斩首示众,血染午门。又一批人失了官职,背井离乡。

  此事惊动朝野内外,可谓人心惶惶,蠢蠢欲动者也暂时老实了。

  圣上虽年岁已长,但到底掌着兵权,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不是易事。

  唯镇南侯淡定从容,任圣上杀,任圣上怒。

  “他杀的人愈是多,民心便逾不稳,正好对本王有利。本王在藩地已有不小的威信,又差人到处宣扬事迹威名,如今这白城,谁人不知本王的名号。放眼中州,簇拥者亦不亚于当今圣上。本王便是要激怒他,扰乱他,叫他成为一个痴狂疯癫的皇帝,再设法盗得兵符,到那时,天下便是本王的。”

  镇南侯一手好算盘。

  圣上哪里不晓得他的心思,他们是嫡亲的兄弟,血浓于水。然他却不愿公然与那厮叫板,只因镇南侯在藩地已有势力。若要镇压,必要起兵,两军相交,他未必能讨得便宜。

  是以,他只能杀鸡儆猴。

  只是他虽杀了能下蛋的鸡,却吓不住兴风作浪的猴。

  圣上对玲珑心有损之事颇为在意,对剜心熬汤之策信以为真,却不知该对谁动手为好。他变得整日神神叨叨,戾气甚重,早已失了君子之仪。

  “阿竹,此事不如由你去办?”圣上终于忍不住朝枕边人开口。

  “陛下,您说的是何事?”自二人生了嫌隙,修竹便对爱人恭恭敬敬,礼仪规矩备至。

  圣上道:“还能有何事,寻一贤德之人,剜了他的心,熬汤给朕服下呀。”

  修竹十分吃惊,他知圣上性情大变,却不知会昏庸至此。

  “圣上,术士的话不可信。”

  “混账!”天子怒道,“朕说可信便可信,胆敢质疑朕的决定,你这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臣不敢……”

  “朕说了多少次了,你不是臣,是妾,该自称臣妾,莫要让朕再教一次,朕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臣妾……知道了。”

  修竹本不喜这皇后之位,七尺男儿要做女人之事,用女人的称谓,全赖他对天子的情意。

  “那就去寻这么一颗心脏,你本事这么大,道法这么高超,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不是难事吧。”

  修竹心头冰凉,现在的天子,哪里是初识时的天子。

  “陛下,您真要如此?”

  “何须多言,叫你去办你就去办!”

  那日夜里,大雨滂沱,修竹在青竹宫换了身干练的衣裳,安安静静,慢条斯理。他执剑挥了几下,因功法反噬,他已无甚功力,挥这么几下,已是气喘吁吁。

  他无父无母,无兄无姊,孑然一身,只有圣上令他眷顾。

  圣上要他去杀,他便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