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问道,不知得了什么秘方,说是得了一枚咒符,只要熬汤劝人饮下,便可乱了那人心神,再了不得的神器都发挥不了效用。

  本是将信将疑,不曾想真的起了作用。

  圣上哪还似往常般护着修竹,稍有些蜚语,便生了嫌隙。起初的时候,修竹还不知其中玄妙,只能尽力解释,以证清白。然随着时日的推移,争执与猜疑愈发难以遏制,他才惊觉事有蹊跷。

  何人对圣上动了手脚,除了那狡猾的老不死,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人。

  寻得那人,稍加质问,刘公公便不吝道出原委,倒也爽快。

  “便是老朽做的又如何?你空口无凭,谁会信你?”

  修竹又急又恼,并非急自己日益失宠,亦并非恼圣上对自己的猜忌。他本是冒名顶替之徒,亲眼见证了前皇后与太子的结局,自己能活多久,乃是虚无缥缈的未知数,或许今朝,或许他日,他不念生死,对这些已然不在意。

  可他眷顾陛下。

  圣上是一国之君,是人族的天子,丰功伟业口耳相传,是人族的希冀,亦是难以超越的传奇,怎能容那些不入流的奸佞小人戏耍谋害!即便要退位,也该堂堂正正,找一嫡传之人,亲授冠冕;即便要归入黄土,亦要从从容容,风光不减生前。

  修竹怒道:“我本有一身武艺,还奈何不了你这个糟老头子?”

  只要除了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圣上定会过得安稳些,皇后的仇也报了,纷纷扰扰都将变成云烟。

  倘若因此圣上要治他个杀人之罪,他也无悔。

  他这一生,本没奢求能与陛下长长久久。

  岂料方出手,腥涩便涌上咽喉,他吐了口鲜血,心口骤痛。

  刘公公呵呵冷笑,“你当真以为自己得权得势,可以骑到我头上来了,想得太美。”

  修竹捂着胸口,“为何会如此?”

  “老朽给你修炼的道法剑谱,本就是残本,你练出岔子,心脉难以维系,不是稀松平常之事?”

  修竹又咳了几声,呕出几口鲜血来。

  “我看你啊,还是乖乖听老朽的话,与我作对,没什么好处。”

  修竹慢条斯理地抹去嘴角的殷红,道:“如此说来,我已时日无多,既如此,还乖乖听什么话,不如放肆一回,为所欲为。”

  原本的他,可能死在阴沟里,荒野里,或是野兽腹中,或是乱葬岗里不为人道的残骸。如今他得了机会享了荣华,可依偎于天子之怀,得天子恩宠,乃是万千平民做梦都无法实现的事,都叫自己碰上了。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够了,够了,福享够了。

  当初他虽是揣着目的接近天子的,但日日相伴,终究是生了感情。虽知天子对自己的情与意皆得益于这“修竹”二字,得益于这副以假乱真的皮囊,可他心中却无怨怼憾恨。

  在这深宫汪洋中,身似浮萍,不知哪日便走上了蓉心皇后的老路,趁自己还活着,他想将想做的,他人托付自己的,都完成了,如此,即便被赐死,也问心无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