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落庭恳切道:“师尊,我想要活下去,若真要我选,我保我自己的命。”

  林千叶皱了皱眉,又笑了笑,觉得特有意思,不再理会陈落庭,反倒将其一脚踢开,对着柳权贞道:“师兄,你看,你的好徒儿费劲气力救回来的,是这种货色。”

  柳权贞的面色,阴沉得如同暴雨来临前压顶的黑云,他冷漠地质问着林千叶:“你到底要做什么?”

  后者忽道:“师兄,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和你对着干实在吃力不讨好。不如这样,我将这忘恩负义的小畜生交由你处置,你饶我一命,如何?”

  柳权贞扫视他二人。倒伏于地的少年对于未知的命运瑟瑟发抖,惨白的面容像涂满了女子修容用的白粉。他的双眼里似乎还氤氲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水珠子。他何其无辜,夹在自己与林千叶中间。他所说所选,似乎也没有什么错,这世上,没有什么会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我不会处置他。你跟我回去见掌门,所有的一切,由门规定责。”

  林千叶瞪视着他,“你为何同洪子虚一般木讷不知变通呢?你不是本来就讨厌这小子么,他这副心性模样,你还留他作甚,留着他以后对你反戈吗?”

  “跟我回去。”柳权贞不想与他做这无意义的口舌之争。

  他步步向前逼近,林千叶却直往后退。直至退至崖边,实在无路可走,山风从崖底猎猎涌上,吹得崖边人的衣袍毫无章法地翻飞,吹得那人的神情也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凄楚。

  “你到底听不听我言?”柳权贞喝住他。

  如今的记忆里,因没有前世的纠葛与纷繁,柳权贞对于林千叶,谈不上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恨意,他更想做个真正的师长,挽救他,抹白他的污黑,让他卸了一身的枷锁,重新做人。

  林千叶苦涩地扬起嘴角,“师兄,我已身陷泥淖,脚是脏的,腿是脏的,身体是脏的,连我的心我的血,也带着腥臭味。我听你言又能如何,能让我回到过去么,能洗去我的所有不甘、遗憾、憎恶么?不能的,我过不去这个坎,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这都是你自己这么认为,你的负重都是你自己施予的。”柳权贞踏上前,收回剑,伸出手来,“跟我回去,只要你肯跟我去见掌门,我保证能救得了你,让你重新开始,堂堂正正做人。”

  林千叶看着他,看着他伸出的手,不作声,唯有风声在耳边回响。良久,他忽地向后纵身一跃,竟朝那万丈深渊而去。

  “千叶!”

  柳权贞始料未及,向跌落之处疾踏几步,本要趁势抓住林千叶,却赫然发现那人挂在壁下一树枝横生处,毫发无伤。

  “你……骗我。”

  震惊还未消去,后背冷不防一阵刺痛,他顿感不妙,忘却了除了眼前的麻烦,身后也有一个麻烦。

  柳权贞不知自己被刺中了什么要穴,或是那凶器中掺了什么毒,他晕晕乎乎的,连眼前之景都瞧不真切。

  预感告诉他,这次,他定是要栽在这里了。

  背后又承了一脚,他跌跌撞撞,朝那万丈崖底跌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