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片红树林,乃朱雀上神化羽而成,名曰赤岭。岭在何处,无人知。

  岭中人皆姓林,不与外族通人烟,世代行医。

  赤岭人还有一项本领,擅使火,且不畏火。

  然就有这么一个孩子,不但惧火,且被火烧伤了脸颊,成了同胞的笑柄。

  孩子只有娘,没有爹。

  爹是谁,爹又去了哪呢?据说是玉琼山的修士,喜云游,厌束缚。虽搞大了女人的肚子,却不愿负责任。

  不仅孩子成了全赤岭的笑柄,孩子的母亲亦然。赤岭人自封为天神的后裔,怎能容许族人与外人通婚。

  女子原是在外远游时遇到了那名修士,那人身受重伤,性命垂危,硬是叫女子的回天之术救了回来。

  二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皆难自禁,便有了孩子。男人也曾海誓山盟,却终究敌不过柴米油盐的清苦与繁琐,在一日夜里,一走了之了。

  女子挺着临盆的肚子,独自回了乡。

  “阿娘,我们去找爹吧。”孩子实在是受不了周遭人的眼光。

  “那死男人都不要我们了,去找他作甚。赤岭族以外的中州人,都阴险狡诈。”女人却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她恨透了外族人。

  孩子执拗,离家出走了,他很幸运,打听到了爹爹的住处。原来那人是玉琼山的俗家弟子,道业修满便回了乡。

  孩子去了爹爹的故乡,却发现那人早已成了亲,且三妻四妾的好不快活。儿女满院子嬉闹,他一来,竟不知如何同爹爹相认。

  “笑话,我怎么会生出个丑八怪,来人,快把这怪物撵出去。”

  孩子的脑中演绎过无数父子相认的戏码,却从来没料到,爹爹会说他是丑八怪,是怪物。他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没说出口,便再也没机会见那人一面。

  他不是丑八怪啊,他也不是怪物。他是因为混了赤岭以外之人的血脉,才对火畏首畏尾,才会伤了本来秀气纯净的脸庞。

  他没有什么本事,只有点尚能撑台面的医术。然毕竟年龄尚浅,终究不能以此为生计,却又不愿就这么回了赤岭,叫人再看笑话。

  他饿倒在玉琼山脚下,碰到了日后的师尊。于他而言,无处可去,以玉琼山为修炼之地,亦算不错的选择。

  可他的师父师兄们却不是真心待他。

  “道古啊,千叶是赤岭人,那族人医术超绝,起死回生亦不在话下,更有红玉指环这等百年难得一遇的神物。为师唱白脸,你唱红脸,让他放松戒备,以为你是真心待他,以此探出赤岭族人所在。”

  那孩子的名字,唤作林千叶。

  “师尊呐,林千叶长得那般丑陋,同他说上一句话,都叫我觉得恶心得要命,如何能处得长?”

  “道古,用点心,以后我这个位置便是你的。”

  “谢师尊,我必套出他口中话来,圆满完成任务,不叫师尊失望。”

  林千叶恨得咬牙切齿,却不能发作。他娘说得没错,赤岭族以外之人,皆是阴险狡诈之辈,不得托付真心。

  乱剑峰上,湖中精怪淼淼仿佛厌倦了年复一年的古怪提问,它想看到一些新鲜有趣的故事,恰巧,面前二人正中它下怀。

  它问那失意的孩子:“你长相如此奇特,在人族中必未少遭非议,可憎恶这些人?”

  林千叶答:“憎,千千万万个憎!”

  武道古便站在他旁边,虽得了神器,却脸色苍白,犹自汗颜。

  “若给你个机会,赐予你大本事,可将那些人赶尽杀绝,你下不下得去手?”

  “有何下不去手的,必将他们千刀万剐。”

  “好狠的心呐。同你一起来的这位姓武的小子,可是你的挚友?”

  林千叶望了望武道古,后者同样睁大眼睛瞧着他,只是两人的眼神交汇里,皆没有任何可称之为真诚的东西。

  淼淼咯咯咯地诡异笑着,笑声里,听见有一声音答:“不是,这人,亦是我憎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