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一根带刺的鞭子么,既无灵力又无邪气,顶多伤他皮肉,还能如何叫人生不如死?

  宵随意让陈小公子退坐于凳椅,“尽管放心,我是练家子,那鞭子平平无奇,伤不得我。”

  虽这般说着,心下已立念,不得动用灵力护体,只能硬扛着,以苦肉计来骗得陈老爷的成就感。

  中年男人寸寸抚摸着鞭身,眼中闪烁着晶光,那种对于施虐的痴狂与酷爱,已是昭然若揭。

  “来吧,褪了衣衫,在这儿立着,此园中人皆可见证,五十鞭落,你这臭小子若还能站得笔直,我便容你将孽侄带走。若弯一寸腰,便就地敞开大腿供在座的各位把玩。”

  宵随意丝毫不在意他的污言秽语,一个过了半百的老男人,被自己轻轻一推便能倒地之徒,挥起鞭子来能有多大力道,不过隔靴搔痒罢了。

  “陈老爷不会再变卦了吧?”

  “自不会。”

  “那好,这条件我接受。不过,若你事后不守承诺,我便不会同你客气了。”

  陈老爷捏着胡子哼哼冷笑,“我怕你到时候哭着喊着求我住手呢。”

  陈小公子已泪花如泉,他哪里坐得住,跌跌撞撞扑到宵随意怀里,“小公子,莫要为了奴家这一介娼妓毁了您的前程。这鞭子上浸了毒药,五十鞭下去,即便是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救您不得了。”

  “毒药?何种毒药?”

  “就是……能让人月月有那么几日会失却自我、被妄念左右的毒药,虽不致命,却恨不得自己被毒死。奴家的娘……便是吃不得这药性之苦,投河而亡了。”

  宵随意眼色沉了沉,却未有犹豫,宽慰着眼前这紧张得不知方向的少年,“死不了便无事,好生待着,我非救你出这泥潭不可。”

  箭已在弦,焉能退?

  他赤膊而立,第一鞭便是实打实的力道,倒刺扎进他的皮肉,带出一片殷红。他牙关紧扣,肌肉绷得无比坚实。

  逗玩寻乐之地不知何时成了刑场,施刑的人恣意尽显,看刑的人形色无常。

  柳权贞没酒喝了,才悠悠走出门来,左右见不着侍者,但见人群围聚在栏杆处对着楼下指指点点,或蹙眉,或捂眼,或鼓掌呼着厉害,或摇头叹着作孽。

  他本不爱看热闹,只轻描淡写瞥了一眼,这一眼,却叫他再也移不开目光。

  自己的徒儿被兔头麞脑的男人肆意挥鞭凌虐,血痕都快织成一件红衣。衣衫不整的小倌在一旁聒噪地哭哭凄凄,周遭人竟还闲得帮忙点数。

  这叫什么事儿。

  几乎是顷刻飞身至事端现场,广袖挥甩,围观看戏的顿时被驱散成伐断之木。

  陈老爷本沉浸在挥鞭的快意中不得自拔,硬生生被这股平地而起的狂风吹得面目扭曲,不得不停下动作,扶住身侧桌椅。

  “你你你,你是何人?”他手指长伸,摇摇晃晃指着青衣道人。

  柳权贞瞪着他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自己的徒儿,自己都从未训打过,一个外人,倒是胡作非为了。

  “你你你,你竟敢叫我东西!你同这毛头小子是一伙的吧,眼看着他受不住了,就下来救场?你以为你会些法术便了不起了,我女儿可是百花门的仙子呢。今日你二人不把这事了了,出去了别想安生。”

  陈老爷子放狠话了,柳权贞闻他喋喋不休烦得很,隔空挥手扇了对方一嘴巴。转身换出治愈术,掌心显出温润之力贴向宵随意脊背。

  宵随意始终站如松柏,绷着身子已经挨了二十来鞭。他本以为这鞭刑对他实在够不上什么伤害,未想除了皮肉之痛,连神识都有些飘忽。

  仿佛有人打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门,门里勾画的,是难以启齿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