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盏在柳权贞指尖碎裂,锋利的边沿划伤了他的指腹,殷红血珠从道道伤痕中争涌而出。

  “师尊,你莫要为这等人生气。”

  宵随意上前一步,本能地想撕下衣袍替师尊包扎,可这衣服材质特殊,韧性极佳,哪里撕得动。又意识到这是师尊给他买的衣裳,便立刻断了撕衣的念头。

  柳权贞观他慌乱模样,忽地执剑,添油加醋道:“让开,让我砍了那畜生!”

  宵随意立即堵住他去路,安抚:“师尊,他这是激将之法,想引你出去。如今费悟不知我们有何布置,才不敢妄动。你若受他诱导,便失了制胜先机。他勘破我们只是守空城,外面的人便会齐齐冲进,将我们拿下了。”

  柳权贞故作固执,还在装模作样推搡着这少年,心里头却是另一番心思。

  宵随意分析得头头是道,哪像个十一岁孩子。换作别人,怕早就惊惧得不知所措了。

  柳权贞愈发想知道他的另外一面了。

  “师尊!”宵随意几乎是喝止,眉宇间展现出的沉着让柳权贞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屁孩。

  他道:“我说过,若非要与费悟有一战,便让我去。”

  言罢夺了柳权贞手中剑,转身纵跃而下。

  宵随意举止匆匆,没意识到随手取来的剑是柳权贞的配剑追魂。除了柳权贞自己,这剑傲气得很,从未听从过他人号令。

  柳权贞已经拦他不住了,当然本来也没想要拦他。

  看了眼受伤的手指,另一手拢出莹莹法术覆于其上,转眼血液消失,伤口收拢,恢复完好,哪还有一点痕印。

  宵随意哪里知晓柳权贞的心思,一片赤诚只想为师尊出口恶气。

  说起来,他对费悟的恨意由来已久,伴随了两辈子。

  前一世,于那降尸蛊一事,这卑鄙小人在青红皂白未明之际,怂恿各派逼迫洪子虚将柳权贞押入十戒塔,致使他生生承受抽筋拔骨般的酷烈刑罚,修为更是散了大半。

  若无此节,或许诸多无可挽回的事都将可挽回。宵随意不会眼睁睁看着玉琼山陷入绝境,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柳权贞背弃自我,走向信仰的反途。

  想起彼时这奸佞幸灾乐祸的嘴脸,宵随意的憎恶便肆无忌惮地生长,恨自己不能压制他的狂妄权势,更恨自己没有揪出真相的能力。

  如今老天爷总算给了他一些可掌握在手心的变数,他实在太想教训一下这个人了。

  “怎么下来了你这么个黄毛小子,柳权贞呢?”费悟扫他一眼,尽是不屑。

  宵随意不在意他这种不屑,握剑的手与另一只手交叠行了一礼,算是唯一的客套。他道:“晚辈不才,为师尊鸣不平,请费宫主赐教。”

  语调平平,眉眼沉稳,这令高高在上的费悟很不惬意。一个不成气候的黄毛小子也敢与他谈赐教,笑话!

  “你算什么东西,让柳权贞那厮下来!”

  宵随意卑亢皆无,沉静有余,道:“对付你,用不着师尊亲自出手,由我来便行了。”

  他说得平平稳稳,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在费悟听来,却是极致的羞辱。羞愤与杀气同时出现在他脸上,几乎是恶狠狠道:“行啊,好啊,柳权贞,你这可人俊俏的小徒儿,我会毫不留情地拧断他的脖子,拆卸他的四肢,然后告诉天下,堂堂玉琼山二把手,危难时刻竟拿自己徒儿作挡箭牌。可怜那徒儿忠心可表,到最后都希望自己敬爱的师尊能救他。”

  哈哈哈连笑数声。

  宵随意站在原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像得了失心疯一般胡言乱语的男人。未有过多迟疑,他利落将剑拔出鞘来,剑尖横指,清莹之光如九天皓月。

  柳权贞听到了剑刃顺着剑鞘壁槽丝丝划过的鸣响。剑与主人心意相通,即便未亲眼目睹,他亦知道,追魂出鞘了。

  可是……不应该啊……

  除了自己,该是没人能拔出追魂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