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颌首道:“那好,咱们便先去后院挑根合适的竹子过来,我再教你如何制作﹑雕刻﹑打磨﹑抛光。”

  这么好说话?何红药反而狐疑起来。

  “这蛇就别带去了,放我屋里的暖炕上罢,”王怜花道,“后院风大,别把这小家伙冻坏了。”

  “哦,好。”何红药将小金从腕上解下,往王怜花屋里送,可她的表情似乎犹豫得很,总是回头看王怜花。

  王怜花微笑道:“你看我做什么?”

  “你……你今天吃错药了?”何红药忍不住道。

  王怜花似是怔了一怔,随即他笑道:“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这很奇怪么?”顿了顿,他又道:“亲了美人,付出点代价也不为过,是不是?”

  听最后这一句,他好像又正常了。

  何红药悬着的心放下了那么一点。

  *

  虽是冬日,但成片成片的竹子依然生得青翠可人,生机勃勃。

  何红药记起,似乎洛阳的王宅和那处地牢所在的暗门子,都种着竹子。于是她顺口问走在旁边的那个男人:“你很喜欢竹子?”

  王怜花笑:“你觉得呢?”

  何红药想了想,坚决地摇头,否定道:“你们汉人把‘梅兰竹菊’称做四君子,竹子在你们看来是很风雅的东西吧?你会喜欢这个,我才不信。”

  王怜花瞥她一眼,道:“我看起来不像风雅之人?”他淡淡道:“即便文与可﹑李衍在世,我也敢同他们比一比谁画的竹更好。”

  何红药问:“文与可?李衍?那是谁?他们已经死了?”

  “……算了,”王怜花盯着何红药看了半晌,想起眼前这个女人乃是摆夷人,估计根本不懂得何谓好画,顿时有点泄气,只得道,“是汉人,你不认识。”权当他刚刚那句话没说。

  “哦,”何红药点了点头。王怜花不肯解释,她也不以为意,她的确不太明白汉人那些风雅之物,于是她继续问,“你真的很喜欢竹子?”

  王怜花这回是真的愣了一下。

  然后他忽然就有点想笑。

  她居然还抓着这个问题不放?王怜花偏头看见何红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然就记起,以前她还是魂魄状态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发问,心中的疑惑不弄清楚就誓不罢休,一根筋得简直到了让人无奈的地步。

  不知怎的,他觉得她这样反而……有点……可爱。

  王怜花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含笑道:“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语罢,不等何红药回答,他便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若真要说有,那就是你了,小红药。”

  花言巧语!色胚!混蛋!

  何红药好像被火烫到一样,猛地跳开两三步,离他远远的,瞪着他:“你又来了!闭嘴!我不要听!”

  王怜花朝她眨眼:“我是说真的嘛……”

  死厚脸皮的男人。何红药恨恨道:“谁知道这句话你同多少女人说过!”

  “小红药是在吃醋?”

  何红药啐他一口:“呸!你这样的家伙,种竹子都是侮辱了竹!”汉人不是把竹子当做君子么,王怜花绝对是君子的最佳反面例子!

  王怜花并不太在乎,抬了抬眼皮,懒懒道:“哦?那红药觉得谁配得上种竹?”

  何红药一时语滞,想了想,记起自己的时空里的华山派掌门穆人清是个高风亮节的好人,可王怜花也不认识穆人清,便道:“沈浪吧。”

  王怜花的神色顿时一冷,他盯着何红药,语气低沉,慢慢地问道:“你觉得,我不配,沈浪就配?”目光中有说不出的愤恨。

  差点忘了,他和沈浪二人极不对盘,或者该说王怜花在嫉妒沈浪。见他不高兴,何红药的心情不由好起来,她笑道:“那日,沈浪说放你走,便二话不说放了你,绝不追来,这难道不是汉人所说的君子风度?换做是你,你能如此?”

  王怜花不答,冷冷问:“你觉得他比我强?”

  “他比你君子啊,”何红药道,“至于谁强谁弱,你们两个不单独斗一斗,又怎会知道?”

  哼,这还算句实话,不像那朱七七。

  这时,何红药又道:“不过朱七七喜欢沈浪,好像很辛苦呢。”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永远不知道珍惜,”王怜花接口道,“朱七七就是那唾手可得的东西。”

  何红药撇嘴:“那是对沈浪,对你,你一辈子都得不到朱七七?”

  王怜花嗤道:“我不屑。”

  “说什么大话,你早就被人家拒绝啦,”何红药笑得开心,“她心里只容得下沈浪一个人,再也没有别人啦,不过……”何红药偏了偏头,微微蹙眉,似是自语一般道:“喜欢沈浪似乎也不好,他要顾着武林大事,就顾不上朱七七啦。”

  王怜花凉凉道:“别人的事,你瞎操什么心?”

  何红药扭头瞪他一眼,道:“不与你说了,你快些教我。”

  “竹林就在前面,”王怜花往前头一指,懒懒道,“把你的手给我。”说罢就向何红药伸出手来。

  何红药警惕:“你要做什么?”

  “教你怎么分辨竹子,手把手教起来更快,”王怜花淡淡道,“不然你以为?”他嗤笑道:“你以为我真有占你便宜的兴趣?”

  “你没有么?”何红药继续警惕:“你在前面做示范就好,我在后头跟着学。”

  王怜花懒懒道:“随你。外头冷死了,我可不想待太久,你别太笨。”语罢,他握住一棵竹的竹身,道:“你仔细看它的纹路,看看它的竹节生长,还有,要亲自摸一摸,感觉它的质地,此外……”

  何红药听得很认真。她跟着王怜花的指导,摸竹子﹑敲打竹节……然后,又跟他学怎样拿刀具做竹器,怎样打磨抛光,到了后来,王怜花干脆手把手教她的时候,她专心致志盯着手中锋利的刀具,浑然不觉自己的手被王怜花握着,整个人正被王怜花揽在怀里。

  “你看,这里要这样,对,重一点,没错,还有这里……”王怜花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握着她的,另一只则放在她肩头,他倾身向前,使得两人的头能够靠得很近,近得让他能闻着她散发出的隐隐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