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不过……”王怜花神色不变,微笑道,“如果是我,根本不会落到武功全失的地步。”他轻蔑道:“不过下个毒而已,那温家兄弟就自己内讧,可见本就不团结,这种人,根本不需我动手,只要挑起他们之间的猜疑,自相残杀是早晚的事。”

  他摇头惋惜道:“如果是我,哪里用得上去偷什么金蛇剑。可见此人还是死板了一点,复仇复仇,何必一定要亲手杀人呢,让他们兄弟反目成仇﹑家破人亡岂不是更痛快?”语气中颇有惋惜之意,似乎恨不得挽起袖子上阵亲自露一手,摆平那温家几兄弟。

  何红药瞪了他半晌,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一笑,如云破日出,明媚耀眼,虽仍是那张丑陋的脸,却有了勃勃朝气,一时间整个人竟生动亮丽起来。

  王怜花看得一怔。

  “是了,要是你出马,肯定处理得比他干净利落得多,”何红药嫣然道,“毕竟你又狡诈又无情,拉得下脸骗人,狠得下心害人,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模样还能变化多端,任谁也防不胜防。”

  王怜花回过神来,眯起眼睛掩饰他目光中的变化,只笑道:“多谢夸奖。”

  “呸!”何红药习惯性啐他一口,恼道,“谁夸奖你了,脸皮真厚。”然后她又道:“不过若换做是你,那自然也不可能遇到我啦,因为……”她斜了他一眼,嘲讽道:“因为王大公子英明神武,根本不需要我五毒教中宝物。”

  王怜花点头笑道:“能不遇见你,那真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何红药嗤笑:“彼此彼此。”

  王怜花眼珠一转,换了个话题,转而道:“这教中三宝,乃云南五毒教所有?”

  何红药觉得莫名其妙,便颌首道:“不错。”

  “你可知……”王怜花笑得神秘,手往地下指了指,道,“这世上也有一个云南五毒教。”

  “那你去查查呀,”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何红药哼道,“反正不管有没有,都不关我事。”她跟这里的五毒教可没什么关系。

  王怜花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只是盯着她看,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王怜花偏头打量了她片刻,忽然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治脸?”

  何红药一愣,思及他话中之意,又想着面前这人精通不少旁门左道,便道:“你能治好?”

  王怜花眯着眼笑:“你若求我,我倒可以考虑帮你。”

  “呸!”何红药驳道,“我现在是魂魄的样子,你拿什么药给我也没用。”

  王怜花指了指她坐的地方,悠悠道:“如今无用,以后会有用的。”他早已经发现,何红药如今可以触及到实际存在的物体,而不是只能在空中飘着。

  总有一天,她会拥有肉身。

  何红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偏过头去不看他,道:“你会那么好心帮我治脸?估计等我有了肉身,你第一件事是杀了我才对!”

  “知我者莫过红药,不过呢……”王怜花悠悠笑道,“我还是很怜香惜玉的,如果你乖乖的,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我才不信。”何红药起身,轻轻一蹬,飘了起来,看样子竟是打算飞出去。

  王怜花闲闲道:“这么晚了你还打算往哪跑?”

  “屋里闷,出去走走,”何红药头也不回地飘出了半开着的窗子,背对着他道,“放心,你王大公子坐镇在此,我跑不了多远。”

  王怜花哼道:“当心莫被哪个捉鬼的小道士给捉了去就是。”

  “呸!乌鸦嘴。”

  何红药说完这一句,便消失在窗外了。

  骤然少了一个人,屋里好像空了一半,有点冷清。

  王怜花拿开置于腿上的书册,揉了揉眉心,有些倦意。本来就已经很晚了,又听何红药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大一堆有的没的,夜更深了。

  王怜花换了个姿势,靠近桌边一盏灯,想要吹灭,何红药的一句话却突然在他脑海中又响起。

  “为了他,我给成千成万条蛇咬成这个样子,被罚讨饭三十年,也都心甘情愿。”

  他拨了拨灯芯,神色有些恍惚。

  她为什么要将这些藏在心底藏得很深的往事说给他听?

  “为了他,我给成千成万条蛇咬成这个样子,被罚讨饭三十年,也都心甘情愿。”

  这句话在王怜花的脑海中回荡着,一遍又一遍。

  “真是好命。”凝视着跳动的火苗,他忽然喃喃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就没有人愿意这样不计代价地为他付出?

  王怜花绝不承认他在嫉妒这个男人。

  “呼!”他一口气吹灭了灯烛,袍袖一挥,便将屋内所有灯盏悉数灭掉,随即翻身,上床。

  他直直地盯着床顶的板子,双手枕在脑后,想着何红药跟他说的那些事,一时间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

  此刻,何红药正坐在屋顶上,外面的大雨已经小了,她独自坐在屋顶,口中轻轻哼着那首摆夷小曲,目光仍然忧伤,但面上却显出一种释然的情绪来。

  是的,释然。

  她有些想通了,既然回不去,再想也没用,王怜花说得对,扭转时空本就非人力所能为,如此,便只有顺其自然。

  她刚才选择将平生最刻骨铭心的一段往事说出来,也有着跟过去告别的意思。而且,她不得不承认,那个讨厌的男人的一番胡说八道,着实让她又看开了一些。

  既然回不去,那就好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吧。

  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里,活下去。

  低头看着屋顶的青砖瓦,手下摸了摸质地坚硬的瓦片,触感是那样真实。

  何红药抬头看着依然阴沉沉的天色,伤痕密布的脸,惨白惨白的,两行泪痕清晰可见。

  16第十六章

  早晨,王怜花醒来,便见何红药坐在昨晚那张软榻上,依然在盯着塌上那册书上的阵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