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入夜,裕昌才与凌不疑一同回到汝阳王府,为了躲避大父的询问,他们一进府邸就回了院落。

  推开门的那一瞬,上一秒还笑意盈盈的裕昌猛然僵直愣在原地。

  原本她精巧别致的院子,此刻被堆的满满当当,四周皆是些兵器摆件,不知道的像来了军营。

  裕昌扭头看向凌不疑,他却十分满意得跨进院子,看着站在一旁的阿起阿飞夸赞道。

  “摆的不错!”

  “你这是干嘛!?”裕昌拽过凌不疑又是一通质问。

  凌不疑神秘兮兮道,“明日带你操练。”

  裕昌深吸了口气,看了眼周围的黑甲卫和阿起阿飞,放声喊道。

  “凌将军有气虚之症,医官让他好好休息,操练日后再说。”

  凌不疑闻言脸色一阵黑一阵白,阿飞见状悄悄看向阿起问道,“气虚之症是什么?”

  这句话问的阿起扭头看着阿飞,仿佛在看傻子一般,对其翻了个白眼。

  “气虚之症?何时之事?朕怎么不知道?”

  文帝还未进门便听到此等消息,连忙推门而入,走向凌不疑。

  “好好健壮的人,怎会得气虚之症?哪个医官看的?可是看走了眼?”

  “圣上,臣没事。”凌不疑实在受不了这等关切。

  “圣上为何深夜来此?”文帝的到来属实惊到了裕昌,她只能急忙行礼问道。

  “对,朕本是去寻子晟,谁知他府邸跟遭了贼一样空荡荡的,一问才知是要住在汝阳王府,朕不就过来看看。”

  “圣上有话就说吧。”凌不疑看出文帝的话中有话,绝非如此简单。

  “裕昌身子可好了些?”文帝不去搭理凌不疑反而关怀上了裕昌。

  裕昌后退了半步,她大概猜到圣上深夜到访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一个交代。

  “多谢圣上挂念,裕昌无碍。”

  文帝有些尴尬得站在他们二人之中,果然这件事没那么好解决,只好叹气坐在一旁背对着凌不疑十分委屈道。

  “事情朕查了,三公主朕也罚了,为了皇家颜面这件事就此了之吧子晟!别在让黑甲卫寸步不离得守在公主府了!活脱脱像看囚犯一般。”

  “圣上,如今裕昌是没事,您才来这里说这些话,可若是有事呢?若是裕昌在那日夜里不曾醒来,又该当如何?”凌不疑不依不饶道。

  “那你说!要怎么办你才能解心中之气?!要朕怎么罚,你才满意?才肯上朝?雍王一案本是你负责,如今就撒手不管了?在这享清福了?可不能够!”

  裕昌扯了扯嘴角,不知圣上到底是为了替三公主求情才来此给他们这个交代,还是为了让凌不疑去上朝,才说了这些话。

  凌不疑同样不客气,竟就真的提出了惩治之法,“禁足一年,今后我与裕昌所在之地,三公主不得出现,违者我可军法从事。”

  “行行行!”文帝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只问道,“明日可能上朝了?”

  凌不疑点了点头,文帝立马起身雀跃不已,裕昌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十一郎。

  文帝对这个义子比对亲生的还要好,若非裕昌知晓凌不疑的身世,真当他是文帝的私生子了。

  “圣上,裕昌有一事相求。”趁此机会裕昌连忙趁火打劫。

  “何事啊?”

  “我们二人的婚事是圣上定的,所以定亲能否由陛下操办。”

  若定亲由圣上在宫中操办,那凌不疑就不用回凌府面对凌益……裕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你们当真想由朕操办此事?”文帝再次问道。

  “还请圣上成全。”裕昌肯定道。

  凌不疑不知裕昌会提出这一要求,一时呆在原地,从今日违背大父的意思不去城阳候府,到现在求圣上操办定亲之事,他知道裕昌一直在为他考虑,不由心间一暖。

  “请圣上待父操办。”凌不疑弯身一礼,迎合着裕昌。

  “好!朕给你们办!宫中好久不曾有过喜事了!”文帝爽快应下,为他们二人操办定亲之事,他也是乐在其中。

  “行了,朕也该回去了。”说着,文帝便向屋外而去。

  谁知迎面撞上一人。

  霍里似乎在屋外等候许久,如今见文帝出来,“扑通”一下跪在文帝面前,一时让人摸不着头脑。

  “呦,你不是那个叫霍里的?朕不是给了你间宅子,还没搬走啊?”文帝问道。

  “圣上!臣……”霍里刚想说话,却被凌不疑打断。

  “他今日吃了些酒,有些醉了,还望没有唐突到圣上。”

  说着凌不疑快步上前,一把拉过跪在地上的霍里,为文帝让开了路。

  “圣上就不觉得臣有些面善吗?”霍里不断挣扎着看向文帝喊道。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文帝的注意,他笑问道,“什么意思?朕之前见过你?”

  “圣上!此人酒后胡言何必搭理。”

  凌不疑反手禁锢住还想说些什么的霍里,不容反抗的力量让霍里逐渐蔫了下来。

  直到文帝离开,霍里甩开凌不疑,垂头站在一旁道。

  “阿母今日的病情又加重了,你若不想报这个仇,我自己去。”

  “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为何偏偏现在要急于一时!没有足够的证据如何让世人信服!”

  “我不需要让别人信服,我只要报仇。”

  “那你去杀了他,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就去!”

  凌不疑怒吼出声,霍里却呆呆得站在一旁,他知道自己没法凭一己之力就报仇雪恨,若是可以他也不会如此隐姓埋名活这么久。

  日日处在煎熬之中。

  眼看情势不对,裕昌只能走上前,慢慢拉过凌不疑的手道。

  “回屋说吧。”

  凌不疑点了点头,回握住裕昌的手,“裕昌,今日我将一切都告诉你,今后这条路上定危险重重,你若不愿与我走上这条路,我也不会勉强。”

  “你又再说什么胡话。”裕昌瞪了他一眼。

  他们三人进屋后,裕昌听了一个她一早便知的故事,只是这个故事与之前她所了解的版本有些不同。

  这个故事里的阿狸一直活在阿狰的庇佑下,活在阿母的身边,跟了母姓以小字为名,称为霍里,而阿狰则同样用了阿狸的身份,以凌不疑的名活了下来。

  知晓霍里的身份时,裕昌并未有过多反应,毕竟这个可能她一早便怀疑了。

  可当凌不疑亲口说出来时,裕昌只是觉得这个她如今身处的地方,或许早已不是曾经她了解的那片天地。

  见裕昌楞在一处,凌不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道,“你可明白了?”

  裕昌点了点头。

  她指了指凌不疑道,“你其实是霍无伤。”又指了指霍里,“你才是凌不疑。”

  他们二人一同点了点头,见裕昌轻易捋顺此事,甚至面上并无多少惊讶,二人皆有些奇怪,毕竟这种秘闻任谁知晓都会惊讶半分。

  可裕昌的样子像极了她一早便知般,不由令凌不疑心下疑惑。

  “所以,他装作与我有婚约,是你安排的?”裕昌突然转身指向凌不疑,她皱眉而望,问出了怀疑已久的话。

  她本就怀疑霍里为何会突然用这种方式出现在她身边,如今一想能知晓这些事,甚至将霍里安排在她必经之路上,只有凌不疑……

  可现在凌不疑却急忙摇头摆手,活脱脱一副被冤枉的模样。

  “我没有,是这小子自己不安分,知道我在查与你有婚约之人的事,想借此机会回到都城,用另一种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无论是在路上与你相遇,还是给大父送信一事,我发誓其中若有我的手笔,我必天打雷劈!”

  霍里见状才为凌不疑解释道,“这件事确实是我自作主张,与他无关,是我利用你回到都城,你若埋怨就怨我吧。”

  裕昌叹了口气道,“接下来你们打算如何行事?”

  “继续查孤城一案,我不信当年没有丝毫证据可以证明凌益通敌卖国!”

  裕昌默不作声,她确实知道证据在何处,可如此拿出来还不得被凌不疑猜忌死,她不能冒险。

  第二日。

  裕昌趁凌不疑上朝之际,拉着汝阳王妃就去了城阳候府。

  “之前因你与子晟的事,大母已经甚少与淳于氏来往了,如今怎么还拉着我去拜访?”汝阳王妃不解道。

  “关系总还是得顾及的。”裕昌随便寻了个理由。

  这次前往城阳候府,裕昌是为那证据而去,一下马车,淳于氏便站在城阳候府门前迎侯。

  “老王妃您可来了,多日未见您身子看着越发硬朗了,还有裕昌也是更漂亮了,不知我们子晟上辈子修了什么福,能娶到裕昌郡主。”

  “他们二人成亲后,我也算了了一件心事。”老王妃拍了拍裕昌的手,便在淳于氏的搀扶下走进府中。

  “妾身跟侯爷还打算去趟王府,为两个孩子商量商量定亲一事呢。”淳于氏笑道。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他们二人定亲之事,圣上说了在宫中亲自为他们二人举办,你呀就好好享清福吧。”汝阳王妃回道。

  裕昌笑道,“昨日我与子晟也去了杏花别院,霍夫人的身子似乎好多了,听说是城阳候送了不少补品前去……”

  裕昌看着淳于氏越来越不好的脸色,急忙捂嘴道,“我可是说错话了……”

  闻言淳于氏立马笑道,“没有,霍阿姊身子渐好,那是好事啊。”

  裕昌这才放心继续笑道。

  “是啊,城阳候毕竟也是个念旧之人,再加上子晟如今有如此大的威望,只要他们父子关系缓和些,城阳候府还不得蒸蒸日上?”

  “是……是……”淳于氏显然被裕昌说的有些心不在焉。

  裕昌话中的意思十分明显,等他们二人成亲后,有了汝阳王府的关系,子晟在朝中地位更加稳固,到时候城阳候难免不会为了子晟去向霍君华妥协。

  那她淳于氏的地位……便不保了。

  裕昌前来的目的,便是为她提这个醒,若她还有些脑子便会为自己而考虑考虑。

  若实在万不得已,让凌不疑直接进府抢了那证据也不是不可。

  从城阳候府回来,裕昌便一直在等淳于氏的决定,可连过几日都不见有任何动静。

  不由歪头思考着,“总不能真的让子晟去抢吧。”

  “让我抢什么?”

  凌不疑有些疲惫得踏进屋内,见裕昌一副愁容便上前从身后环住她,头轻轻搭在她的肩头。

  “你怎么了?”裕昌关怀道。

  “只是有些累了,一想到马上要与你成亲,我就想将手头的那些破事全都处理干净,一时有些着急了。”

  “郡主,程四娘子派人送喜柬来了。”蒹葭手持一份请柬唐突进屋,入眼的便是一副你侬我侬的场面,连忙遮眼转身向外跑去。

  “回来!”裕昌听到少商的名字立马掰开凌不疑环在自己身前的手,想追上去,却被凌不疑抱得更紧了些。

  “你我怕是无缘参加他们二人的喜宴。”凌不疑淡定道。

  “为何?”裕昌不明。

  “他们成婚之日,正是你我定亲之日,你若去了我与谁定亲?送份礼去便好,我已回绝了楼垚。”

  “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