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入夜,裕昌看着床头摇晃的兔子灯,烛光一晃一晃映在她的脸上,她的思绪亦不知飘到了何方。

  明日,她就将穿上喜服与凌不疑定亲,而这一夜注定彻夜难眠。

  老王妃见裕昌屋中烛火未熄,便走了进来。

  “只是一个小小的定亲,就让我孙儿如此心神难安?”

  裕昌被突然的说话声吓了一跳,见来人急忙翻身而起,“大母怎么这么晚还不曾睡。”

  “来看看我的心肝,明日就要定亲了,再过不久就要成亲,大母能陪着你的日子不多了。”

  裕昌似撒娇一般钻进了汝阳王妃的怀中,娇憨道,“大母说些什么话,不是徒让孙儿伤心吗?”

  “我孙儿受苦了,如今能看着凌不疑这般掏心掏肺的对你,大母也算放心,可是大母还需与你提个醒,凡事你切不能将一切皆放于他身,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你该懂了,大母想让你为自己多活一活。”

  裕昌心头一哽,抱着老王妃的手更紧了些,“裕昌明白。”

  凌府。

  凌不疑同样不曾睡下,他坐在屋顶,望着头顶的圆月,时而笑时而严肃,吓得阿起阿飞皆不敢靠近。

  只有霍里一人费劲本领才勉强爬上去埋怨道,“你没事爬这么高做什么。”

  “谁让你上来的。”

  “怎么?马上定亲就连兄弟都不认了?”

  凌不疑白了他一眼,继续望着那轮明月,喃喃道。

  “我想将这份喜事告诉阿父阿母,我爬的越高便离他们越近些。”

  “阿狰,你不觉得裕昌有些奇怪?”霍里突然说道。

  凌不疑猛然回头瞪着霍里,仿佛他再说裕昌一个不好就要与他大干一场。

  “你别这么凶神恶煞地看着我,你有没有想过,她去骅县,骅县发生战事,她去冯翊郡,冯翊郡叛乱,最主要的是,她对你我的身份一点都不好奇,甚至轻易接受了这一点,就好像一早便知。”

  “你再敢说我新妇的不好,信不信我立刻把你推下去。”凌不疑没好气得看着霍里。

  他虽也曾怀疑过此事,可最终只选择了信任裕昌,便不允许旁人说三道四,哪怕那人是阿狸。

  “算我不识好歹了,我这就走。”霍里转身之际,凌不疑唤住了他。

  “阿狸,我从未忘记过仇恨,可裕昌是我在报仇路上唯一的光亮,是唯一让我活下去的希望……我做任何事必须要为她考虑。”

  “我知道,这么多年都活在仇恨下,活在阴影中,我又何尝不想如你一般寻到那片光,我只是羡慕你罢了,至于你打算如何去做,我没有任何异议,左右我们的羽翼渐丰,报仇雪恨是迟早的事。”

  凌不疑终扬起了笑意,看着阿狸。

  “确实也该为你小子寻一位女娘,这都城的女娘你喜欢哪一个?我替你保媒!”

  霍里只是哼了声,挑逗道,“不然你将裕昌让给我?”

  “你他娘的!”凌不疑起身就向霍里踹去,幸亏霍里躲得及时,不然非得被他踹下去不可。

  定亲当日。

  裕昌早早换上了红衣喜服,由于将在宫中举办,天还没亮便被皇后拉去了宫中,又是一番打扮。

  这忙碌的清晨,裕昌困得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

  “你个懒虫,这还只是定亲而已,若到了成婚当日,你还如何受得了?”

  皇后笑着裕昌哈欠连天的样子,忽然想到今日亦是少商与楼垚的成婚之日,连忙派人携带贺礼前去问候。

  “这楼家二公子与程四娘子今日完婚后,明日就要去往骅县,今后便不常得见了,予与少商一见如故,这贺礼便要送得丰厚些。”

  “少商这一世定会无忧,她向往广阔天地,不被任何人束缚,便不能如别的女娘一般被锁在深闺大院。”裕昌轻道。

  “那你呢?嫁给子晟后的日子你可想过?”皇后突然的问题,让裕昌一愣,随而嫣嫣一笑。

  “不曾想过,我马上就将亲自体验又何必去想,无论如何总归是极开心的。”

  “子晟得你,是他之福。”

  “我得裕昌,是一生之福。”凌不疑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一袭喜服踏入,衬得他俊美绝伦,不由令人看直了眼。

  凌不疑笑着走进,拿过桌上的喜钗一分为二,这枚喜钗的一半由他亲自为裕昌簪上,而另一半则由裕昌为他而簪。

  看着铜镜中的人,凌不疑握着裕昌的手,轻道。

  “吾妇甚美。”

  话落,他便不顾众人的目光,歪头轻轻吻在裕昌脸侧,皇后见状不由笑着摇头。

  “子晟,还不快去前殿,守在这里是还怕裕昌跑了不成?”

  “我在前殿等你。”

  凌不疑轻轻揉了揉裕昌的耳垂,万般宠溺得看着她,那番笑旁人见了都不由打一个寒颤。

  凌不疑走后,只留下满屋子错愕的丫鬟们,她们哪曾见过这番模样的凌将军,个个都瞪大了双眼。

  只有裕昌一人低声笑着。

  汝阳王府。

  就在老王爷和王妃离府之际,裕昌的院落发生了骚动,一问才知是郡主床头的兔子灯自燃而毁,险些烧了整个屋子。

  见不曾有大事,二人便也没放在心上,一同向宫中而去。

  定亲之宴已经开席。

  裕昌挽着凌不疑踏入,在推开殿门的那一刻,裕昌有些腿软,好在凌不疑一手揽过裕昌的腰枝,才稳住了她。

  “怎么了?”凌不疑担心道。

  裕昌摇了摇头,看向凌不疑道,“子晟,我不是在做梦吧。”

  “亲我一下。”凌不疑弯身将脑袋凑近她,裕昌鬼使神差得吻了上去,那一瞬整个殿内一片喧嚣。

  “听见了吗?这片喧嚣可是梦中会有的?”凌不疑调笑道。

  裕昌嗔怒,一手轻轻拧在凌不疑的后腰处,瞪了他一眼。

  凌不疑吃疼,倒吸一口凉气,轻轻抬手弹在裕昌脑门上道。

  “别闹,那么多人看着呢。”

  文帝咳了一声,二人这才抬头看向他,双双而入,他们并肩而立宛若金童玉女鸾凤齐鸣。

  婚书由文帝亲自所书,每一笔皆是对二人的无限期许,由衷祝福,当落笔那一刻,一滴泪有些不争气得滴落在上。

  “我儿今日定亲……”

  文帝这一次不曾以朕为称,他此刻只当凌不疑的父亲,以儿唤之。

  微风徐来,红绸轻动,身边女子青丝飞扬,吹乱了凌不疑的心。

  恍如隔世,一如那年初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