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荀谌上道,许攸下面的话才继续说出来。
他开始跟荀谌说,周庙座次那是天子定的,我们也没办法更改。
但各姓在周庙内的权势,却不是不可以更改的。
主要的筹谋之道就在阿瞒提出的二级周庙上头。
他再次透露了阿瞒想争取太师之职当西廷之主的想法。
换句话说,只要阿瞒成了西廷之主,他会把坐落在颍川许县的二级周庙跟西廷捆绑起来。
当了太师之后,大汉十三州理论上都属于他的治下。
不属于的他可以打到属于为止。
那么颍川周庙按照协议就能够统管天下周庙。
就算给天子面子,留下司并,甚至是凉州也给天子留下。
洛阳祖庙也只能直接管理三州周庙,而颍川周庙却能统领十州周庙。
祖庙必须通过颍川周庙,才能对其余十州的周庙进行管理。
十对三,那个时候,颍川周庙就可以跟洛阳祖庙叫板了。
我们完全可以在周庙系统内部进行一些改革。
就算祖庙不同意,我们也可以在自己治下改。
这样下去两套不同的系统你猜猜谁的影响力更大?
这只是个饼。
但不论未来只论现在。
祖庙直辖司并两地已经扩展到县一级的周庙的确多。
可我们颍川周庙发展潜力大啊。
第一批就有四十多郡的周庙,下来当我们也将周庙扩展到县,你再猜猜谁的影响力更大?
许攸进一步进行说明,阿瞒的颍川周庙的具体调整计划。
就跟每个五姓周庙刘姓宗亲为主祭却只是地位尊崇不负责实际事务一样。
阿瞒准备支持颍川周庙把孔孟二姓主祭也抬到类似的地位。
地位尊崇,却不适合管实务,等同架空。
那这个时候,真正掌权的就是孔祭执事官荀氏和孟祭执事官颜氏了。
颜家的家风一向都是与人为善的,而且孔祭这边地位会比孟祭高。
也就意味着,颍川周庙以及其下属周庙的实权都会落到荀氏手中。
“此后寻机,未尝不可另立教义而重订圣人座次。”
阿瞒和他那边的谋士甚至已经提出了想法。
就是以后颍川周庙可以独立出来,作为周庙的一支,只尊周孔荀刘。
反正他们那边也不打算实行县一级的国民大会推举制,孟祭这一支其实没那么重要。
等同是另立山门了,洛阳祖庙的规矩我们只实行一半。
而当颍川周庙影响力扩大,完全可以喧宾夺主反过来影响洛阳周庙。
荀谌虽然是与之虚与委蛇,也听得暗自心惊。
因为这种计划,是绝对具备被实现可能的。
甚至有可能会变成只尊周孔荀曹。
庚哥忙了一整,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到这个时候,许攸又回到最初为荀谌不平的状态。
他说曹侯本来可以在颍阴荀氏选一个人出来执行这个计划。
你也知道,颍阴荀氏原本就跟你们同支。
不存在没有资格的问题,而且配合度更好。
但曹侯欣赏你荀友若的才具。
这个欣赏跟前面替荀谌仅为一县主祭抱屈呼应上了。
你看你在这边这么屈才,到我们那边我们曹侯山长水远的还惦记着你。
豫让说过士为知己者死,谁是你的知己者不用我明说了吧?
我们也不是让你去死,而是尊重你个人意愿的前提下,让你去掌权为一庙开山教主。
这是搞不好后世可以跟你祖先同名的地位呢。
这种事情你难道都可以拒绝么?
荀谌心说,我了个大操。
劳资要不是早就在算计你们,并且知道你们这是在通过劳资算计东廷,劳资还真的被说动了。
能给出这么有诱惑性的方案,荀谌根本不相信是许攸临场发挥能发挥出来的。
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能力,他也没这个权力做这种许诺啊。
那必然是阿瞒麾下诸多谋士一起商议,然后获得阿瞒首肯的结果。
甚至包括许攸跟他先说什么后说什么,搞不好都进行过不止一次的预演。
换成别人可能还会感动,窝草他们居然为了我这么用心。
荀谌不一样,他心脏,他喜欢算计人。
所以他单纯的感受到这是一场心理博弈。
你们特么的玩儿阴的,好多人来对付劳资一个,不讲武德。
即便内心如此吐槽着,荀谌面上却装出非常意动的样子,然后拱手长揖:
“谌谢曹侯赏识之恩,恨不能立时允曹侯此议。”
“然兹事体大,请容谌思而议之!”
关键是一个议字。
许攸和阿瞒那边费这么大事来筹谋策划说服荀谌,当然不是为了说服荀谌自己。
那是要说服荀氏在东廷朝堂上力促四十郡赐立周庙之事。
只有这事儿成了,荀谌才能有这个机会。
不然就算他自己跑去许县,又能抵个屁用?
这不是他们跟荀谌个人的交易,而是跟河南荀氏最主要是荀彧的交易。
史书上说这些事一般不会太详细,也不会细谈幕后的准备工作。
大抵会是“裴绾喜财,攸以财帛动之;荀氏重祖誉,攸以庙事赋之。”
你看,完全是名士许攸不负阿瞒所托,凭借个人能力与才华及魅力达成了这种结果。
荀谌既然做出了答复,许攸当下绝口不提此事,只与荀谌饮宴。
只是饮宴之间,他不免各种委婉的再对荀谌如今的际遇各种感叹。
这却有些画蛇添足了。
当是他自己临时的主意,而非演练时候的计划内容。
饮宴完毕,荀谌一送,再送,三送许攸。
一直给他送回了洛阳的驿站。
然后转头就去荀府找他哥荀文若了。
一见到荀彧,他直接不怎么讲礼节的把他哥推进书房。
然后令亲信家仆于书房外二十多步的距离远远守着,不可使任何人近前。
这才关上书房的门窗,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许攸开给他们的条件全部转述了一遍。
“兄以为如何?”
转述完之后,他自己的意见一个字儿都不提,直接这么问他哥。
荀彧是真的意动,非常意动,意动到脸上都出现了明显挣扎和犹豫的神色来。
荀谌就那么含笑看着他亲哥的犹豫和挣扎,一言不发。
终于,荀彧抚须的手掌轻轻的放在了书桌上。
他抬头直视荀谌的眼睛,目光清澈而平静:
“吾当沮此事。”
眼神中随即带上了一些愧疚与痛苦之色:
“然这般却又误友若汝之前程,为兄甚愧!”
荀谌却不以为意,抚掌大笑曰:
“有兄如此,方为吾之良机也。”
然后一把握住荀彧的手,目光炯炯:
“兄当玉成此事,非止为荀氏,而亦为陛下与天下也!”
“兄犹记购国之策否?”
(感谢钟仲卿与两只划水鱼两位的爱电,爱你们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