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楼,南海商业街一带最雅致奢华的酒楼。
喜爱附庸风雅的客人倒是很喜欢来这儿吟风弄月,但是许词就有些想不明白,他没听说秦西故喜欢这种。
身着素雅旗袍的女子面带微笑,亭亭玉立,弯着腰伸手将许词迎至房间内。
酒楼装潢风雅别致,含蓄委婉。
擦肩而过,皆是些说话温声细语、面带和气的商人,他们推杯换盏,在酒桌上高谈阔论、争夺利益,明里暗里的厮杀。
这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环顾四周,视线定在一个懒洋洋的身影上,许词走了过去,停在那人对面。
那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伸出了手:“许少爷请。”
许词并未推辞,径直大大方方的盘腿坐下,背脊挺直,不输气势。
他心里如明镜,拎的很清,于是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秦大少爷这次唤我来,总不会是因为商场上的公事吧?”
看着许词有些偏冷的面容,秦西故脸上笑意不减。
他的视线有如实质,炽热滚烫,下流的从少年的眉眼纠缠到其余位置,仔仔细细,一寸也不肯遗漏。
秦大少爷靠在椅背上,骨头跟软了似的,没个正形儿,一副标准的纨绔子弟模样。
指节不轻不重的敲打着桌面,秦西故饶有兴致的跟着许词扯皮:“那怎么会是呢……”
他岔开话题:“你觉得这座如意楼怎么样?”
许词不假思索:“地理位置选的很好,装潢也风雅别致,很有特色风味,生意自然兴隆……”
已是傍晚,伺候人的侍女鱼贯而入,小心翼翼地将饭菜一一布置在桌面上,她们颔首低眉,做好这一切后又关上房门,匆匆离去。
夕阳血红,将周围的云层都染上艳丽的橘红色,深深浅浅,海水像是被打翻了的染缸,粼粼波光中映着五彩缤纷的光芒。
海风从窗口钻进来,潮湿凉爽,带着无拘无束的自由气息,格外吸引人去伸手抓住这夏季的慷慨。
秦西故支着脑袋,看上去一副很认真在听的模样,而后一直等到许词侃侃而谈完毕,才缓缓开口。
说的口干舌燥,许词以为这秦西故面色认真,想来或多或少是听进去了他说的话,他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要两人这普通的交流不起什么大冲突,那么待会儿要谈的公事,应该就会要好解决一点。
可秦西故不是个爱干人事儿的,他眨着眼睛,眸色黑沉,看上去正经又危险。
“许少爷生的一副好皮囊,不知可否有意与我一道共度良宵……”
许词端茶的手一滞。
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
他手指纤细,搭在薄如蝉翼的青瓷盏上,衬得那手背骨节分明,雪白莹润。
这言论,当真是逆天!
心中轻轻叹气, 他面上却不露声色。
许词眉头皱起,对秦西故荒唐的言论不置可否:“你这次来找我面谈,就是谈这个的?”
屋内香炉中烟雾袅袅升起,缥缈如纱,味道不是很浓郁,但胜在清淡怡人。
屏风上,松杉相倚,山水环绕,绣品精妙绝伦,瓷瓶玉器随处可见,单拿一个出去卖,都得叫上天价。
眼角的余光没放过屋子内任意一个细节,许词越看越心惊。
这哪里像是随意订购的一间客房,这分明就是被秦西故当成他自己的居所了!
懒洋洋的秦大少嚣张,他两只手交叠,枕在脑后:“那当然。”
“许少爷这张脸,我可是惦记许久了呢……”
他眼神凌厉如刀,落在许词的脸上,侵略性与占有欲像潮水般倾泻而出,占满整个房间,紧紧的把许词包围。
月亮已悄然爬上了天边,如一把弯钩,清辉寂寥冰冷,它仁慈平等,将素色的光芒均匀的投射到大地上每一个角落。
银白的月光落在秦西故身上,勾勒出男人英俊的面容、深邃的眉眼,他其实生了双好看的眼睛,肖似其生母,如桃花泛波,潋滟多情。
但是他这个人身上,杀伐与血腥气息厚重,完全盖过了那毫末般少的可怜的温柔气质。
许词半倚着二楼的雕花木窗,他饶有兴趣的目光在秦西故的眼角停顿了一秒,而后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探头去看窗外流动的人群。
人群中灯火辉煌,流动的光照彻整条繁华的街道。
小贩云集,将路两旁的道路占的满满当当,他们叫卖声不断,此起彼伏,周遭一片欢声笑语。
此等烟火气热闹、温馨,令人心神往之,哪怕是人心尖最冰冷的一角,也能被这幅画面染上一层喧嚣的温度。
许词背对着秦西故,只顾着看窗外的人群,他语气悠然闲散,对秦西故毫无惧意,只隐约透露出些许无奈,似乎身后只是一个信赖已久的老友而已。
“诶,秦大少!”
“你说男人有什么好的,追着我不放手能有什么意思?”
“那再好看的男人,还能有温香软玉在怀来的舒服?”
身后未曾传来动静,许词以为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说终于起了效果,便转身想要再加把劲儿,面对面的把这人掰回正轨。
江城总不会那么多男人,都刚好是断袖,又刚好非他不可吧?
这太荒谬了,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而他刚转过身,就被挤过来的秦西故逼在了窗口边沿。
许词下意识想要后提一步,腰却抵到了墙壁。
窗户大开着通风透气,于是他大片的背往后靠时,几近悬空,找不到任何支点。
两人面对面紧挨着,秦西故瞬间在许词眼底放大,他头一次这么清晰的直面这个人的那张脸。
许词下意识抓住秦西故的衣角,手掌紧攥,指节发白,他瞳孔放大的瞬间,完整的映出对面男人眼底的情绪。
那张脸毛孔清晰可见,俊美邪肆,他黑眸沉沉如海边夜色,尽是凛冽的意气,被这样一双眸子紧盯着,许词觉得后背都要生出一层薄汗来。
太熟悉了,这个感觉。
从脖颈到脊椎骨一片颤栗,灵魂深处传来回响,将许词的脑袋搞得晕晕乎乎,断片了似的飞着五颜六色的碎片。
身下脚步有些凌乱,他稳住身子,从窗外爬进来的风从耳畔吹过,许词的发梢摇动,带着轻颤的声音几乎要融进风里。
“秦大少爷,我们先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话似乎太随意轻佻了些,像是搭讪惯用的伎俩。
他顿了顿,斟酌着用词:“我是想问,你或许有没有过一个姐姐,或者是妹妹什么的,跟你长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