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不见日>第19章

  周围是熟悉的扬州小巷,许是深夜时分,街上也没有什么人。看日子也是一年冬季,却没有落雪,阴楼主被蛊毒操控着,不受控制地往霁华楼内走去,厅内也没有人,他来到三楼,推开了门,呼吸猛地滞了滞。

  屋内有着熟悉的人,霁华楼的前任楼主,明靥,或者应该被称为他母亲的人站在他面前,见他进屋,唇边隐隐带了些笑意。她容貌明丽,妖冶娴都,绝殊离俗,却透着危险的味道。

  一寸寸,她靠近着,唇瓣几乎贴着杨无音的脸颊,他的肌肤都战栗起来:“无音,怎么现在这个时候才回来?”

  杨无音并不回答,他的目光往身旁的五毒教弟子轻瞥,景奚依旧笑得玩味,似乎并没有看见他所见的一切。杨无音心中暗松口气,也不作任何回答,甚至就这样僵硬地站着。见他并不答复,明靥一蹙眉,用力将他拉去房间。明靥的皮肤娇嫩柔软,触之生温,完全看不出半点幻境中应当有的破绽,杨无音身体不自觉僵硬起来。

  上次遇见这种事是在什么时候呢?杨无音被明靥压在床上,鼻尖嗅到的都是她身上浓重的香味,他有些恍惚地想着,好像是某年中元,那时候他孤身一人,虽清楚这是幻境,却不由得沉溺几分,最终是一位少年手持着剑,从外面将幻境打碎,亲手将他带了出来。

  那位少年也因为那场幻境,知晓了他的所有过往,或许他们本来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可惜,是他自己的原因,是他,是杨无音亲手将那人推到自己对立面了。

  久违的疼痛又从他身上传来,杨无音颤抖着,明靥调教人很有手段,曾经的岁月里,他已经对这些事绝望而熟稔。痛苦与快感交织着折磨着他,按照明靥之前的说法,这是让他适应以后各种各样的客人,以防万一。明靥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垂上,又去教导着他该如何叫去讨客人欢喜,她说:“无音,光忍着可不够,你需要叫出来,但也不能完全失了声音……嗯,这声太高了,再轻一点?”

  杨无音摇了摇头,他眉毛紧蹙着,咽下呻吟,余光又瞥到榻边坐下的景奚——景奚的神情仍带着兴致,支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靠近。杨无音的目光有些虚浮,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似真似幻,景奚和明靥的动作在他意识中缓缓重叠在一起。那位五毒弟子似乎轻笑了声,紫蝶从他的指尖扑闪而出,往杨无音鼻尖飞去:“你好像见到了什么熟人啊。”

  是谁……

  蝴蝶停在他的鼻尖,杨无音的意识又模糊了些,他抬起手,似乎抗拒着身上应该是被命名为娘亲的人对他的行为,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是猛得止住话头,只留下一点气音。疼痛愈发剧烈,伴随着景奚不太安分的手指,杨无音意识更模糊了些,景奚的逼问连带着娘亲的询问交织在一起,一时间叫他无从回复,明靥似乎笑了笑,说猜错了,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他的母亲总是喜欢躬亲教他,杨无音的刑罚手段和其他手段,都是在这样一次次痛苦与欢愉中学会的,连带着,他从那时起就对所有女性都提不起半点兴趣,只想着敬而远之。明靥的耐心不好,精力却是充足的,杨无音总觉得被她摁着了许久,早已过了两个时辰,才见她起身离去。不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景奚垂眼看着似是因为什么痛苦倒在床上的杨无音的神情,却也无法从中判断出是谁。

  这场幻境,他只能跟着进来,加上看见些杨无音此刻的状态,却无法看见杨无音所看见的人。

  杨无音抬了眼,心跳莫名有些迅速,又是别过目光,他怕自己流露出些不该有的表情,去被身边那位不怀好意的人所瞧见。阴魂从门内进来,轻声叹口气问他又做什么事惹你娘亲生气了,动作却是轻柔的,一点点帮他擦拭着身上伤口。杨无音反而是阖眼,身子下意识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放松,可神经却紧绷着,他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能拥抱,不能睁眼,不能被景奚看见……

  不能被景奚瞧着任何一点他眼中的欢喜或者怀念。

  阴魂是他的舅父,也是幼年时期对他最好的人。昏沉间,阴魂帮杨无音擦拭好了伤口,又轻轻把他拥在怀里,跟他说着不要怪他母亲之类的话语,安抚着人睡下。

  但其实只是不能沉溺。

  熟悉的气味和拥抱似乎瞬间消失了,杨无音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书房中,衣衫平整而干净。景奚站在他身边,似乎略微遗憾:“我请楼主见故人,楼主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阴楼主还未从方才的幻境里完全回过神,面上却已下意识挂上了他习惯的笑容:“就算不说……你不也看的很开心?”景奚也不恼,兴许是达到了目的,也并不与他多纠缠,径直离开。

  一时间书房里又只剩他一个人。

  阴楼主倚在椅子上,犹豫着,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匣子,转动机关,里面放着一颗桃花镖。他现在身上也有几枚,不过模样与匣内的这份到底有些不同,这一枚独一无二,颜色似乎更深些——这是阴魂送他的第一份礼物。阴魂教他怎么使用这枚暗器,最后,阴魂也让他用桃花镖亲手杀死他。时光已经被尘封在遥远的过去,一切记忆似乎都被收敛进匣中。时至今日,在黄泉路上,阴魂想必早已见到了明靥。他们两情相悦,恐怕也已经早早一起投胎。

  阴楼主假装释然地笑了笑,又将匣子合上,放回原处去了。

  大雪下了一宿,也算是停了。楚阳秋和楚楼风已到了扬州。至于是否要见一见楚阳秋,阴楼主思忖了一番,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索性也便搁置下来。

  去拜访裴台月是在一个雪霁不久的午后,金乌高悬空中,将屋上积雪融化不少,阴楼主就站在门前,叩门三声,裴台月开了门,双方对视着,一时也无言。

  “抱歉,”阴楼主还是先开口了,话语真挚着,听不出虚假的意思,他也没为自己解释什么,只是静静看着他。裴台月忽的将他摁在身下,以一个带着点强制的吻开始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欢好,动作强硬,不似第一次那般温和。阴楼主略微蹙眉,尽可能适应着他的动作,喘息声从他唇瓣传出,两人在狭小的木椅上纠缠,窗外的积雪都从树枝上滑落。

  一场云雨结束,阴楼主半靠着他的怀里,又从挂在扶手上的衣袖中找到了一封信,递到眼前人手里,他的声音还带着点轻喘,似乎还没从方才的运动中回过神来:“台月,这是我的补偿……”裴台月将人拥在怀里,接过信扫了几眼,正巧是他需要的一些与恶人谷有关的情报,他将信重新折好,放在一旁,低头去和阴楼主吻了吻,半响,还是说道:“你知道这样插手这些事,你之后就很难脱身了吗?”其实裴台月本来打算说,你就不怕这样插手两边事,最后将双方都得罪,死无全尸吗。

  阴楼主明显是听见他话外之意,他用手指勾了勾他的,他岂会不知,他本可以置身事外,当好他这个中立的楼主,楚阳秋身死与他何干,恶人谷矛盾又与他何干?可他既已做错第一步,接下来也只能顺着这样走下去,至于最后,大不了也逃不离一死,他本来就不会有善终。他也不觉得双方某一人的温柔会长期为自己停留,情人,说白了也不过是闲着无事才会宠溺的对象。但他需要,需要这一点或是片刻的温柔,需要这或是虚假的爱意,就算只是一瞬,也足够他回忆很久了。

  “我很高兴,台月你在担心我。”阴楼主笑了笑。裴台月许是没想到听见的是这个回答,他低下头,却见怀里人眼中有明显的感谢和动容,只因为他或许一句勉强能算关心的话语。那日在苍山洱海树林里也是这样,分明他身为霁华楼楼主,应该不缺这些关心,可为何会……

  甚至从他进来,裴台月都没从阴楼主脸上看见任何一丝对他默许景奚做那些事的责怪,就连是怨言都没有。他将阴楼主搂紧了些,头一次好奇怀里人的过往,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能养出他这样的人?

  阴楼主阖了眼,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个怀抱中。他对每个独属他的温暖都十分重视,毕竟一般来说,这种东西都不会长久,只能享受当下。

  会谈的日子逐渐近了,扬州附近的巡逻也加强不少,霁华楼内也是十分严肃,时不时就有人走动前来汇报情况。阴楼主思考了番,最终还是定下这几日暂不让外人来扬州的决定,他掀开窗子,方才下了雨,将屋顶上本来稀薄得可怜的积雪也融化了,春日也将近了。

  会谈的地点定在的是霁华楼名下的一座酒楼里,离霁华楼也只隔了一条街,就算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够反应过来。阴楼主看了看那处酒楼,拒绝了行踪提议去参与会谈的要求。

  从阴楼主的窗子往下看,可以看清楚看见走进酒楼的人,先到来的是裴台月与景奚两人,他们本就住在霁华楼附近,离酒楼也近。过了一会,楚楼风和楚阳秋也下了马车,两人穿着同样的衣服,楚阳秋先下的马车,又去牵着他弟弟,眸中的关心是明显可见的。阴楼主下意识别过脸,他着实羡慕这样的亲情,可惜他再没机会体验。

  杨无音童年碎片收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