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还俗>第47章 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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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庆仍未断气,但也是只进气不出气了。

  柳思烟初始也以为徐子庆死了,坐在在房中与这具没有声息的将死之身待了几刻钟,没成想徐子庆忽然动了动眼皮,慢慢睁开了眼。

  “思烟...”见眼前的人是柳思烟,徐子庆的眼睛一亮,已顾不上震惊她为何出现在此,气喘带咳地说道:“快帮我...咳咳松绑...叫大夫来...”

  喊了几声,柳思烟却没有反应,徐子庆不免得着急起来:“求你...快叫人来...”说着又吐出一口血来。

  柳思烟从未见过徐子庆这般狼狈的模样,甚至有几分低声下气,不禁想到昔日她跪在徐子庆面前是否也是这副模样,心头一阵刺痛,捂着胸口起身站了起来。

  徐子庆吃力地抬起头望向柳思烟,眼中满是急切和希冀。柳思烟背过身去,扶桌像是在想什么,过了会儿,端起灯笼,走到徐子庆面前。

  “思烟?”徐子庆不明所以地看着柳思烟,只见柳思烟取下灯罩,举着烛火蹲了下来。徐子庆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身旁铺了一层湿布,散发浓浓的酒味。他暗喊不妙,惊恐地瞪向柳思烟,而柳思烟就在他惊恐的目光中点燃了湿布。

  慧净抱着伍秋出屋后,先是寻了一圈弘远,可主院四周都不见人影,无奈之下,他自行先前往了后院北边月洞门,竟然在那里看到等待着的弘远。

  “师兄。”慧净讶然喊道。

  弘远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朝他怀里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看了一眼,“你这是把人弄晕了掳走?”

  慧净摇摇头,“我杀了徐子庆。”

  “什么!”弘远被慧净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他不能相信慧净杀了人,还这么平静地说出口。

  在弘远愣神的时候,慧净拉起他,催促道:“说来话长。我们赶紧走吧。”于是,一行人从月洞门逃出了徐府。

  他们先去了弘远的住处落脚。听弘远讲才知,原来他们刚进徐府不久,后院一处屋子着了火,下人都赶去救火了,庭院之中才如此冷清。之后,弘远在主院外守门不多时,一名女子来到门前,不知说了些什么,支开了那些看门的下人,作势就要推门而入,弘远见状不对,赶忙从树上跳下拦住那女子。然而那女子自称是来救伍秋的,要弘远去后院月洞门候着。

  那名女子不是别人,就是柳思烟。

  柳思烟不比当初光鲜装扮,但不减花容月貌,弘远是好色之人,被貌美的柳思烟几句话说得动摇,将信将疑地照做了。

  慧净听到这儿不禁皱起眉,幸而柳思烟没有使诈,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就算逃出了徐府,慧净也不能确定柳思烟就是好人。如今他又杀了徐子庆,带走了伍秋,明日这事儿必定在城内闹得沸沸扬扬。眼下建康已不宜久留,他得带伍秋赶紧离开。天未亮,慧净收拾好行李,打算与弘远就此作别。离开之前,他还跑了趟赌坊,与李二爷作了交代。

  李二爷问起慧净突然离城的缘故,慧净没有细说,只说他犯了事儿,不愿牵连赌坊。坐到赌坊一把手这位置,李二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慧净所谓的犯事儿顶多杀人放火,他并不觉得会有大,但毕竟骨子里是个生意人,也不愿意被无缘无故牵连。临走前给了慧净一包碎银,给他指了条罕有人知的出城小路,便随慧净走了。

  天蒙蒙亮,慧净带着伍秋离开建康城,并不知昨夜在他们走后徐府又起了一场大火。

  依着李二爷说的方向,在申时慧净和伍秋来到山脚一处寺庙。一般寺庙不比白云寺,常有贫民求宿,通常略施香油钱即可落住。走了一天,这山里也没有其他居住的地儿,慧净便带伍秋进了寺庙。

  慧净头戴草帽,扮作渔夫,声称是带家人去城里求医的。和尚看了看高大的男子,又瞧了瞧半掩着脸的瘦小男子。虽觉有些古怪,但两人面相温和,不像恶人,就同意他们住下了。

  这小寺确是不如白云寺,破小简陋,僧人们睡的都是大通铺。为避免节外生枝,慧净和伍秋没注寮房,住到了一处杂物房,房间连着观音殿,因常年无人拜祭,四处都落满灰。不过总好过在山头风餐露宿。慧净简单收拾过屋子后,从厨房打来一碗稀饭,扶起卧床的伍秋喂食。

  其实伍秋早就醒了。长期服用迷乱神智的药,他的身子很虚弱,即便醒了也浑身无力,只能偎在慧净怀里,由着他喂。小口小口地喝完了稀饭,慧净擦拭他的嘴角,将他放在床上躺好。伍秋望着慧净的脸,干涩的眼睛渐渐有些热。

  他依稀记得昨晚的事,记得慧净为他杀了人。生性善良的和尚,若不是为了他,怎会杀人?又落得四处逃窜的境地?伍秋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慧净,让他即便逃离了徐府,也欣喜不起来。

  慧净抚过伍秋眼角溢出的泪花,担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又有哪里不适了?”

  伍秋摇摇头,将眼泪咽了回去,“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我...恨自己没有早些赶到。”慧净想到什么,呼吸不顺地咬牙道。

  不愿提起昨夜之事的岂止伍秋一人,慧净也同样不愿回忆。那种撕心裂腹的心疼和愤怒,他想一次,心脏就同被人剜了一块般。

  空气忽然静下来。伍秋没再说话,将头扭向床的内侧,露出来的半截白皙颈子,上面几个紫红的痕迹赫然闯入慧净的眼中。

  慧净捏紧手里的碗,手背青筋凸显,沉下呼吸再吐出气,如是重复了几个来回才放下碗。帮伍秋掖好被角,他说:“对不起。”

  听闻慧净的道歉,伍秋的背影抖了下,像片孱弱的叶。慧净心头涌上怜惜,抚上瘦削的肩想说些什么,然而手刚碰上去,伍秋的身子缩得更紧。

  “没有...不是...你没错。”

  伍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知所措,还有几分疏远。他浑然不知此时背后的慧净是何种神态。

  宽大的手掌与瘦削的肩一线之隔,缓缓攥成拳头。

  慧净的眼热得发红。他多想抓过伍秋,抱紧他,用臂膀锁住他,让任何人也碰不了他,可是他不能。慧净隐约感觉到伍秋与他有了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