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突然从梦中惊醒, 睁大了双眼, 视线追逐着亮光落到了晕黄的油灯上面。

  傅奕恒正在俯身吹灯, 听到动静转头看向他, “吵醒你了?”

  宫九抹了一把脸, 用力的揉了揉,这才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我刚刚收拾完毕。”

  也就是说宫九睡了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

  这个回答让宫九一愣, 他还以为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却没想到才过去了一刻钟。

  他摇了摇头,总觉得刚刚的那个梦非常的重要, 可他偏偏想不起来梦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

  “怎么了?”

  “没什么, 睡吧。”

  闻言, 傅奕恒也不再多问, 他俯身吹灭了油灯抹黑上了床。

  他的身上还带着几分烟火气息, 裹携着外面的冷空气的凉意侵袭过来,让宫九飘忽不定的心瞬间就落到了实处。

  漫长的黑夜过去,天光乍晓的时候傅奕恒已经醒了过来。

  躺在他身侧的宫九一晚之后更加憔悴了几分,眼皮底下的乌青都明显了许多,明明这人夜里也没动弹,呼吸也很平顺,却还是这样一副夜里做贼去了的脸色,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休息的那么差。

  傅奕恒轻巧的挪动着, 以免吵醒睡的正好的宫九。

  崖底三人一鬼, 东方柏和宫九具是宗师之境, 杨莲亭虽然看不出强弱,可他本身是鬼,拥有许多人类达不到的好处,他们任何一个人想要从这崖底飘上去都轻松的很。

  算来算去就剩下一个空有一身灵气却不敢胡乱使用的傅奕恒算是一个半残,只能够望崖兴叹。

  好在他不是没有办法上去,只不过这个法子到底能不能成还不一定。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古代水土不服,来了这个时空不过几个月,他就又是大海求生又是荒岛求生,现在更是连崖底求生这种都遇上了。

  “道长你在做什么?”

  傅奕恒将脑海里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塞了回去,看向一旁的宫九。

  他的脸上胡茬已经刮掉了,眼底的乌青虽然没有办法遮掩却也不算太过分,长发一丝不苟的绾了起来,身上的白色绸缎打理的没有一点儿褶皱。

  显然是已经洗漱完毕了的。

  他不愿意多说自己为什么没有休息好,傅奕恒也不多问,只扫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将手中的竹条拿给宫九看。

  宫九接过竹条瞧了瞧,道:“道长莫非是想要当一个篾匠?你这是要编竹筐吗?”

  “我如今不能够使用内力,想要上这黑木崖得想个法子才行。”他接过竹筐:“你应当知道孔明灯吧?我用的正是孔明灯的原理,到时候做出一个可以载人上天的热气球,这黑木崖也就没法阻拦我了。”

  宫九:……

  他看着傅奕恒手上动作不断,想了想才说道:“为何不能是我带你上去?”

  傅奕恒:……

  对哦,轻功又不是不能带人飞。

  他怔了怔,转头看向宫九:“你能行?”

  “当然!”

  傅奕恒看着手中的竹筐陷入了沉思:“要不然,我就给你做一个孔明灯吧,放着玩也是好的。”

  “好啊。”只要是傅奕恒做的,他自然是喜欢的,如今傅奕恒特意为他做一盏孔明灯,宫九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如此,两人一个做一个看,倒也相宜。

  “我带莲弟去逛一逛集市,你们若是要出去不必等我们回来。”东方柏和杨莲亭共同打着一把伞,从二人身边掠过,很快就出了视线。

  这崖底只剩下了傅奕恒和宫九两人,彼此倒也不觉得尴尬和孤独,仿佛又回到了月亮岛上一样,宫九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傅奕恒忙活,偶尔帮把手给他递一递东西,两人相处和谐又温馨。

  突然宫九蹲了下来,傅奕恒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旁的动作,十分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一个吻落在了他的耳朵上。

  傅奕恒手上动作一顿,差点儿没把竹签子插到手指头里面去,他抬起头看向宫九,宫九面上挂着笑容,眼眸里亮晶晶的,眼神落在了他的唇上,颇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感觉。

  傅奕恒无奈的看着他:“你想要干什么?”

  宫九偏头看他,这般微微歪着头的模样透着几分执拗几分可爱呆萌:“亲你。情之所至,心之所向。”

  傅奕恒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宫九也不觉得尴尬,很理直气壮的说道:“既然你已经允许我的心悦你,那我做出任何亲近你的动作都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我心悦你,所以想要时时刻刻的同你在一起,想要亲亲你,抱抱你,想要做许多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够做的事情。”

  傅奕恒被他打败了。

  宫九的脸皮之厚,这个时代大约没有人能够超越他了。

  这也能够算得上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忠于内心,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了,一切不过是从心出发而已,又无赖又有些赤忱,道叫傅奕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然而,宫九觉得这样并不够!

  他看着傅奕恒,眼神落在了那一张唇上。

  傅奕恒的唇不算薄,却也不厚,很适中,颜色也不鲜艳,也不暗淡,正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当他面无表情的抿起唇角的时候,这一张唇就会变得十分的性.感。

  他见识过许多的美人,有热情似火的,也有高冷如冰的,从没有谁会像傅奕恒这般,只是嘴角轻轻的就让他着迷的找不到东南西北。

  “如此,道长难道不该礼尚往来的亲一亲我吗?”他说完,微微扬起头等着傅奕恒的动作。

  哪怕傅奕恒并没有任何的动作,依旧是那样看着他,他也没觉得尴尬羞涩,很快的凑上去落下一个吻,还十分不要脸的舔了舔,这才带着笑容说道:“我知道你脸皮薄,如此我就主动一些好了。”

  傅奕恒拿他没有办法,倾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温声道:“如此可心满意足了?”

  “怎么可能心满意足?!”宫九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他,脑海里已经有了无数个这样那样这样那样的画面来回翻滚,叫他整个人都燥热了起来,恨不能与傅奕恒共度沉-沦。

  他的脸上出现了两片潮红,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就好像突然被人下了春-药一样,偏偏那一双凤眼格外清亮,目光灼灼的落在傅奕恒的脸上,无声的邀请着。

  傅奕恒被看的没了脾气,他放下手中的竹筐伸出手遮住了宫九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在他的手心里刷着,让他觉得那一股痒直接从手心痒到了心尖上。

  他的动作很轻柔。

  偏偏宫九根本不满足于这般轻缓的接触,他张开嘴就想要夺取主动权。

  道长虽然很咸鱼,可这种时候又如何可能交出主动权?

  他不轻不重的捏了宫九一把,将两人之间的缝隙缩短,动作越发的粗鲁了起来,直把宫九吻的动情的摩擦着他,哼唧哼唧的。

  傅奕恒松开了钳制着宫九的手,看着他面色酡红,轻笑一声道:“这青天白日的,九公子莫非要做那亵渎圣贤的事情不成?”

  宫九伏在他的身上,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听着这话抬起头看他,眉眼飞扬:“那又有何不可?”

  傅奕恒失笑。

  “好了,别闹了。”

  “你怎知我说的又不是真心话了?”宫九有些不满的看着他:“道家不是讲究顺其自然么?如今你我两情相悦,这种情之所至的事情又有何不可了?”

  “圣人不也说了食色性也么?”

  “想要?”

  宫九闭上了嘴。

  “可这竹屋是人家东方先生的地方呢。”

  宫九倒是想说我可以带你上去,可是触碰到傅奕恒的眼神,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心里暗恼这傅道长怎么还有这种恶趣味!

  是的,傅奕恒是在逗他。

  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傅奕恒如今也难受的很!

  他以往并无任何心动的对象,遇到这种生理反应也就自己纾解了,再加上修道还有各种清心经法,他真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并不多。

  可现在宫九眼眶红红的看着他,他就忍不住的想看这人哭出来的样子,越是这般恶趣味的逗着宫九,他就越发肿胀的难受。

  宫九贴了上去,他故意扭了扭:“道长,莫非你不曾动情吗?”

  傅奕恒的呼吸一瞬间粗重了起来,他一把掐住了宫九的腰:“你可莫要再乱动了,否则我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他越是这般说,宫九反倒是越动的厉害。

  傅奕恒深呼吸一口气,眼神都深邃了,他就这么看着宫九,对上他眼眸里的兴奋,脑子里的一直紧绷着的理智瞬间绷断了。

  他还记得不能污了人家东方先生的竹楼,毕竟主人家交代了别乱来的。

  他一把搂住宫九的腰,直接脚尖一点就朝着远处的一颗大树上掠去,宫九根本不反抗,还伸出手揽住了傅奕恒的脖子,脸上的兴奋和酡红交织,跃跃欲试。

  小溪流冲刷着水中的鹅卵石,大树在风中摇晃着,影影错错的树叶遮盖之下偶尔能看到宛如鸳鸯交颈的两人,呼吸和呜咽的声音都被溪水盖了过去。

  忘情的两人根本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等到二人抵死纠缠再无一丝力气之后,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了。

  宫九姿态别扭的背靠着大树的主干,微微倾斜着,手脚无力的垂在树枝之上,身上的白色长袍已经褶皱的不成样子,衣襟领口之间还能够看见青青紫紫的痕迹。

  傅奕恒站在同一根树干上,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整理完毕,长年累月熏染的檀香被靡靡之气盖了过去。

  他看着宫九的模样,手指动了动,道:“需要帮忙吗?”

  宫九有些哀怨的看着他,声音沙哑道:“我早该知道的。”

  他原以为傅奕恒如今不能够动用内力,自己或许能够占据主动权,这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傅奕恒实实在在的叫他明白了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那快要忘却的三天三夜又笼罩在了宫九的心里!

  这一次同那一次又有所不同。

  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的被【哔——】翻了!

  整个人宛如被一块一块拆卸下来又再次组装的娃娃一样,根本没有哪一块肌肤还有调动之力,一切只能够依附着眼前这个男人。

  也不知道是恶趣味还是什么,即使他求到声音沙哑,这人也不曾停下来半分,竟是要逼他淌下眼泪!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道长!说好的清心寡欲呢!!”

  傅奕恒带着宛如春风拂面一般的温和笑意看着他,嘴里说的话却是叫宫九小花花一紧:“莫非,九公子还没有餍足?”

  宫九仰着头看他,虽然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却是莫名的给人一种欠打的感觉:“除非道长你弄死我。”

  傅奕恒笑了。

  他弯腰将宫九打横抱起,脚尖在枝干之上一点,直接带着宫九飘然下了树。

  这个姿势让宫九根本没法掌控身上肌肉,察觉到身体里似乎有什么流淌了出来,他的脸色刷一下就成了酱红色,并拢着腿脚扒拉着傅奕恒,只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傅奕恒运气大轻功,速度快的很。

  他也没低头看宫九,只捏了捏对方,“别乱动。”

  只这一下就让宫九有了决堤之势,他彻底将脸没入傅奕恒的臂弯,再不敢有半点儿动作,明明他的实力已然算得上当世无敌,可他这会儿竟有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

  直到傅奕恒将他放在了床上。

  宫九:!!!!

  “你不是说……”他吞了一下口水,盯着傅奕恒挽袖子的动作:“竹屋是东方先生的,别乱来。”

  傅奕恒一顿,看向他:“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准备给你烧一些热水而已。”

  他耐心解释道:“男男交合不同于女子,这种东西留在你的身体里会让你生病,拉痢疾都是轻微的,倘若发热就不好了。”

  宫九面上红晕不散,心里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

  “我体质特殊。”

  “你难道没发现你身上的痕迹消失的太慢了吗?”

  宫九低头看着身前的痕迹,那些青青紫紫的吻痕与他洁白的皮肤相印,越发显得刺目惊心。这种连淤青都算不上的伤竟然过去了一两个时辰都未曾消失!

  要知道,他肩膀上的剑伤和肚子上的贯穿伤不过是一两天就好了!

  他抬头看向傅奕恒。

  傅奕恒点头。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总之在啪完之后,傅奕恒就发现自己的身体里又多了一团阴属性的灵气,四种力量彻底的搅和在了一起,形成了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的八卦之势。

  也就是说,只要他一个心念电转,灵气就能够全部转换成为内力,同样的,内力也能够完全转换成为灵气。并且还是生生不息,在他的体内自成一个循环。

  回到这个时空之后,他一直想要解决内力和灵气互不相容的问题,却没想到这样误打误撞的就成功了。

  问题解决的太过于简单,都叫傅奕恒有一种仿佛自己是在做梦的感觉。

  “你的身体可否有什么不适?”

  “我哪里都不适!”

  傅奕恒:……

  “我是说……”

  说什么呢?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正常人身上被背负着这样多的阴属性灵气根本不可能平安无事的活到成年!更别说修习武功内力了!

  偏偏宫九不仅活到了成年,还拥有着当世无敌的内力,他身上的阴属性灵气之多,而且还是高浓度压缩的阴属性团子!

  简直是集各种不可能于一身。

  傅奕恒原本也不曾多想,只当宫九是天道眷顾,可是这一次之后他却是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可当他想要询问的时候,宫九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就这么把话题给带歪了。

  “好好好,我去给你烧洗澡水,你先休息一下,好吗?”

  宛如炸毛的猫咪般的宫九这才停歇了下来,他看着傅奕恒离去的背影,面上的红晕散去,眼眸里再无半点儿光亮,一身负面气息全部倾斜出来,长发无风自动。

  他低垂着头,耷拉着眼皮,视线落在手掌之上。

  他的手心里并无旁人那般明显的掌纹,只有细细的,弱弱的好似随时都会断掉的线,就像是他这个人的理智一般,随时都可能湮灭在无数的黑暗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傅奕恒。

  傅奕恒本身十分的神奇,身为一个活人却能够见到鬼怪,驱使鬼怪,这和他所知的道长全然不同,至少武当的那位木道长就做不到这一点。

  不说木道长,江湖里那些修道的没一个能够有傅奕恒这般的本事。

  那他是否能够看的出来自己不过是一个几世轮回已经飘渺的找不到根系的孤魂?一个游荡在人间的怪物?

  宫九就这般看着自己的手心,心里道:再等一等吧,再等一等,我就将一切全部都告诉他,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认命。

  围绕着宫九的浓郁的负面气息一滞,消弭不见了,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即使隔着竹屋都能够叫傅奕恒察觉到。

  他看着刚刚烧开的热水不由的想到:莫非是我太过分了?

  他站起身来朝着客房走去,就看到宫九失魂落魄的模样,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道:“我已经烧好了热水,你是要在屋子里洗还是去澡堂子里洗?”

  宫九抬起头看他,面无表情,眼眸里的悲楚还不曾散去,一时间竟像是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一般。

  傅奕恒暗自将这些异常放在心底,再一次开口说道:“你如果没有力气的话,我就把热水拿到客房来了。”

  宫九定定的看了他许久,才嗯了一声。

  傅奕恒挑眉,转身去了厨房将热水和凉水一起兑入木桶之中,手掌在木桶边缘一拍,轻巧的就将半人高的木桶拎了起来,里头的水都不曾荡出来半分。

  他回到了客房看着宫九还是软绵绵的样子,干脆上手将他的衣服脱了下来,试探了一下水的温度,将他放入了水中。

  “你别走。”

  宫九依靠着木桶虚坐在温水之中,他伸出手抓住了傅奕恒的衣袖。

  傅奕恒就那么转身看着他,与他对视,许久之后他才展露出一个笑容来,轻声道:“好吧,我不走。”

  他已然确定宫九的身上是真的有问题!

  虽然他之前一直很烦宫九,却也还算了解这个人,宫九是一个很复杂,很奇怪的人,喜好华丽奢侈,十分擅长享受,却又信守承诺,并不曾沾染半分铜臭,算得上是一个君子。

  他不会数数,甚至还有些路痴,可他又坦荡自信到了傅奕恒都不知道要怎么评价的地步。

  他或许还有着自虐的倾向,所以连身上的伤势会不会恢复,什么时候恢复都半点儿不在意,对于生死也并无常人的敬畏。

  他的武功当世无敌,相处那么久却从不曾见过他练过一次剑,习过一次武。

  同时,宫九的忍耐力和定力也非常的好。

  在月亮岛上的时候,他能够待在一个地方一两天,眼睛也不眨一下,不知道是在思考人生还是单纯的在发呆。

  这些林林总总都是宫九,可他并不曾错认了宫九骨子里的执拗和骄傲。

  而现在的宫九就好像拨开了一层又一层的壳子,展露出了最内里的脆弱,同时那种隐隐的抗拒和担忧也没能躲过傅奕恒的眼睛。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傅奕恒并没有迟疑太久,这些想法不过是心思电转之间,他答应下来之后干脆走到了木桶边上坐了下来,捞过一旁的搓澡布轻轻的给宫九洗刷着身体。

  宫九双臂放在木桶之上,头微微上扬,紧紧的闭着眼睛好似在忍耐什么。他的皮肤在热水沁泡之下泛着红,在傅奕恒手指过处引发一阵又一阵的颤栗。

  “嗯~”

  这一声轻哼好似打开了暧.昧的匣子,动情的气氛将客房笼罩其中,四周都变得安静了起来,五感在此刻发挥到了最大。

  宫九已经顾不得心底的那些计较,仰着头红着眼角看着傅奕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