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
鹤里当即反应过来, 随之抬起头，手腕轻转，反手就把人推在了地面上, 她因为视野的变动, 发丝垂落，丝丝缕缕摇曳着，逐渐朦胧了她染上不虞的面容。
“想要做什么？”
躺在地面上的炭治郎又或者说是天使, 他似乎因为已经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之前伪装出来的乖巧荡然无存。
他就这么静静地与她对视，竖起的瞳孔无端有着一股冽感，更似不近人情。
鹤里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她缓缓蹙起眉头，底下的少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过。
她把指尖贴近他略显苍白的脖颈间，言语有着警告的意味，“告诉我，你又为什么以这个样子出现在我面前？”
少年依旧不语，他就像是一具丧失感情的人偶, 视线紧紧锁定一个人的模样很难不令人感到悚然。
随着动作的用力，鹤里锐利的指尖把他的肌肤划出了细微的血口，空气中散发着浅淡的血腥气，
突然，鹤里感受到一阵几乎无法撼动的力道，把她顺势翻转着, 她一下子变成了背脊触地的状态, 视野变换，愣神间, 少年已经跪俯在她的身上。
他第一步的动作竟然是凑近她含着血渍的指尖，自然的用舌尖卷走了上面的腥涩味。
接着，如同酣醒的猫科动物，他缓缓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回味什么。
“疼痛感、味觉，”少年像是读着脑海里的知识，声线清冷，“还有很多陌生的感觉。”
“天使——！”
“你可以暂且叫我炭治郎，”他理所当然的说着，“现在这幅身体是我的了。”
对于随意侵占一具身体的操作，他似乎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关于你的疑问，我只回答我想说的部分。”
他轻而易举地双臂支撑着，按在了她的手腕间，鹤里动了动身子，身上人却像是没察觉到一样，与她保持着极其亲密的距离。
直到他的发丝垂落，几缕撩至她的脸庞，她不自在地抿着唇，尝试抽离双手，却根本挪不动。
“这是一场测试，但结果令我失望。你在之前的轮回游戏里，让两个人动了很大的情绪起伏，所以我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可以再见到你。”
他的声线如同汇报着数据一般，“但很显然，他们的表现各不相同，一个以匡扶正义为先，势必要抓到另一个人，另一个却满脑子只想着成为有罪之人，等待你去主动找上门。”
“即使后面的那个人，我告诉了他如何能限制恶魔，通过契约让恶魔短暂失去力量的方法，他第一个想法果然是满足自己的欲|望，而不是珍惜彼此保持于平等位置的时刻。”
“无论哪一个，都是自私的。”
少年就这么继续一瞬不瞬的看着鹤里，“这些就是人类，所以你到现在还没有看清么？”
“不要再进行游戏了，无论哪一场，”他似乎在警告着什么，“也不要再流连于这些人，不然，我会以审判的名义断罪于他们。”
“说了这么多，你想表达什么？”
鹤里觉得不可思议，“让我不接触任何人？”
少年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你不接受这个提议么？”
“这是提议？”鹤里一字一顿的说着，“你就差把威胁写在脸上了。”
他的睫羽颤了颤，室内的光线因为他此刻的姿势，一层阴影覆盖着他的面庞，鬼化使得他的一双眼睛总是带着悚人的色调，然而此刻确实蒙上了一层忧郁，愈发显得干净又饱满。
“我是不会收回这些话的。”
随着少年的话音刚落，他们所处房间的那扇门突然被打开，鹤里因为这动静惊了一下，待她侧着脸看过去时，少年却是毫无反应。
然而走进来的无惨视线在里面扫视了一圈后，像是没看见地上的他们一样，直接又走了出去。
伴随着无惨与外面那些人的对话，鹤里诧异的看向了少年。
“他们看不见我们，”少年松开了控制着鹤里手腕的动作，待鹤里坐起身后，他又换做了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视线移向了门口，“现在只有我能看见你。”
鹤里动了动指节，她无意识地神情变冷，“我虽然能力没有恢复，接不接触他们也是我来决定，这不代表着你可以为所欲为。”
他像是懂得鹤里会是这样的反应，于是下一刻。
鹤里呼吸一顿，亲眼看着眼前的人变作了她的模样，甚至连衣着以及表情都模仿的恰到好处。
少年又或者说是少女，她走到了她的面前，徐徐蹲下身。
室内的暖光照拂在两者的身上，容貌相同的两人，此刻凑近到几乎呼吸交缠的距离，鹤里深感异样的停顿在那，随即感受到对方抬起手，指尖轻微勾勒着她脸颊的触动，然而对方的嗓音里，却透着令人不安的意味，“接下来除了我，没有人会找到你。”
对方站起身，走出门后，鹤里也想起身跟着出去，然而门框之中仿佛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阻隔，把她拦在了里面。
她的手掌按在看不见的阻隔上，手指微微用力，“你要做什么！”
对方的脚步未曾停下，“开启我的第二次测试。”
*
鹤里刚开始独自在这个房间内来回走动，试图寻找出去的办法，然而周围四壁就像是被施展了某种结界，以她现在的能力恢复程度，还无法从内里破除。
她根本不清楚那位天使又或者是炭治郎，到底要做什么测试。
但她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什么突破点……”
她抬手抵着额头，开始寻思着她刚开始创建天使这个人设中的一些细节。
天使与恶魔听上去是一对立场截然不同的存在，但在她的设定里，这两者的关系更类似于从敌到友。
最初的游戏里，拯救全人类并拯救无惨，天使觉得她必不可能成功，而她则是让天使充当游戏里的裁判，接着她就这么进入了人间，开启了所谓的游戏，后续的内容也就是小说的全部情节。
天使在里面更像是旁观者，现在的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入了局，难道就是为了让她不要与人类接触？
鹤里串联了一遍，只能浅层次的找出来，天使应该是在乎她的情况的。
就在她代入感很强的仔细思考怎么破解这个局面时，游戏系统久违的弹跳出了提示框。
【目前检查到玩家待机已久，是否选择退出游戏？若1分钟后无反应，则自动选择退出……倒计时……】
现在退出也没什么，当鹤里把手指即将点向“退出”前，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天使说的话。
——“不要再进行游戏了，无论哪一场。”
鹤里的思绪转了一圈，她的动作一变最终选择了点向“不退出”。
一般越是不让她做什么，她越要做什么。
游戏继续后，她闭上了双眼，仔细感受着身体里依靠着宇髄天元缓缓恢复的一些力量。
那细微的力量如同摇曳的烛火，轻轻点亮了一条长线，她拧着眉，仔细摸索向了线的彼端。
眼睑闭合下，视野内呈现的本来是一片昏暗，然而当她即将到达彼端后，逐渐模糊的出现了一副场景。
像是看到了什么，鹤里骤然睁开了双眼，一下子冲到了留有结界的阻隔前，双手死死地按在了上面，呼吸急促，“不可以、快给我停下来——！！”
“唔？”
尚且待在屋子里的嘴平伊之助，掏了掏耳朵，他左右四顾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然后站起了身。
*
原本在房间内没找到鹤里的他们，几人准备出门寻找，结果在后院发现了她的身影。
她正蹲在那，指尖轻轻撩拨着水面，后院内所设的池塘上波澜缓缓晕开，安静至极。
似乎借着月色，在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鹤里姐姐——！”
我妻善逸第一步就想冲过去，然后被一旁的灶门炭治郎连忙拉着，他不断用眼神示意着旁边，我妻善逸后知后觉的被无惨的余光惊到，吓得僵住了脚步。
“原来在这，”宇髄天元松了一口气，但他左右看了一下，却没找到小说里的那位鬼化炭治郎的身影，于是他疑惑地摩挲着下颚，“躲起来了？那位炭治郎？”
就在几人靠近少女后，她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掠过了眼前的几位，然后突兀询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们……原来都是只看外表，才觉得是她对么？”
“什么？”
当有人发出疑问后，她继续说：“是哪里吸引了你们？”
少女抬手指向了自己的眼睛，她就这么睁着，一眨不眨，徒然有一种时间被凝固的错觉。
“要我挑明？……所以是这里，”她又指向了嘴唇，“还是这里？”
在场几人隐隐意识到不对劲，灶门炭治郎嗅着空气中的气息，仿若闻到了什么，浑身戒备起来，他直接说出：“不对，你、你是——”
瞬间，灶门炭治郎瞳孔骤缩，他仿佛浑身寒毛竖起，因为对方一下子近在咫尺，抬手时轻而易举地让他发不出声来，如同喉咙里被堵塞了什么。
我妻善逸当场吓了一跳，他还没说什么，就被对方的目光掠过，头脑晕眩着，竟然摔跪在了地上。
“……！”
无惨危险地眯起了双眼，言语阴翳，“你是谁？鹤里呢？！”
连带着宇髄天元都紧绷着浑身的肌肉，戒备起来。
对方像是找准了时机，恢复成了少年的嗓音，与灶门炭治郎无异，话语间如同机械的汇报，“感受到敌意，开启审判。”
当对方说完这句话后，纵身跃出了后院的围墙，身形很快地消匿于原地。
无惨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连带着宇髄天元也是。
然而对方速度过快，不一会两人就跟丢了，面前是一处交叉路口，宇髄天元略感棘手地选择前往左侧，无惨则是细思着，选择了与宇髄天元相反的方向。
左右两旁的树丛随着步伐的快进不断变化着，宇髄天元隐隐感受到了什么，紧急刹住脚步，抬起刀刃指向了后方。
“砰”的一声。
一道看不清的速度，掠过了刀刃，像是与什么接触而爆发，发出了响声。
那变作鹤里模样的人，脚步轻盈地瞬间后移了一段距离，对方就这么看着他，眼底流转着金属色，“身上沾染了过多人类的鲜血，断定有罪。”
宇髄天元浑身一僵，他后知后觉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一道无法忽略的血洞赫然出现了。刚开始是麻痹，但后来那剧烈的疼痛一下子让他跪在了地上，以至于唇齿间只能发出细微的气流声，断断续续。
甚至连眼前的视野都开始逐渐模糊。
不知不觉间，他发现那个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竟然……”
会止步于此。
他不知是遗憾着什么，甚至是不明不白的，就要这么结束了。
就在宇髄天元呼吸困难时，差点卸去最后一点力道，摔在地上前，突然有一只手臂，从后方扶着他的肩膀，伴随着来人焦急的声音。
“宇髄天元？！宇髄先生！”
鹤里在破开结界后，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她低头看着两眼半阖，面色惨白的他，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以及灵魂的呼之欲出。
鹤里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着情绪稳定，“最后的夙愿，你还没有说。”
宇髄天元无意识的张了张嘴，似乎看清了她，“……是鹤…里？”
“我希望……咳！”疼痛几乎支撑不住他说这么多话，最后只能轻如蚊呐的说出：“……你好好的。”
鹤里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是这种夙愿，以至于她的动作一紧，“我？”
“……不行，”鹤里忍着眼眶的酸涩，最后还不忘心里的那句话，“只能是你的……那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老婆们。”
听到这段话的宇髄天元，喉咙里的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他不知是气笑了还是什么，最终竟然爆发出了些微的力气。
下一秒。
鹤里瞬间睁大了双眼，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脸颊被对方轻轻地捧着。
她甚至能感受到宇髄天元呼吸间的颤抖，这一举动似乎已经用了他最大的力气。
而那带着浓重血腥气的气息，与黏腻的炽热，如同火焰般，奋不顾身的燃烧了最后的隔阂。
徒留下这转瞬即逝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