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

  吉原花街上, 需要解药救助的人不少,他们几乎忙碌到天色渐黑,才有空隙躺下来。

  晚上的宁静催人入眠, 直到夜色渐深。

  我妻善逸整个人倒在了铺好的床铺上, 把脸埋在了柔软的被褥中,刚想睡一会的时候,一段急匆匆的脚步伴随着门轨滑动的摩擦声, 拉开的门外是灶门炭治郎的身影。

  “不好了!”

  我妻善逸拿着被子想要把自己的耳朵堵住,烦躁嘀咕着:“炭治郎……我想睡一会。”

  灶门炭治郎顺带着把一旁的嘴平伊之助摇醒,然后朝着我妻善逸说:“鹤里小姐看管的那个屋子里……!”

  关键词叫醒了我妻善逸,他瞬间坐起身, 连忙询问:“什么?鹤里姐姐怎么了?!”

  他们连忙冲出去跑下楼,一路来到了另一个馆内, 而原本关着无惨,让鹤里去看守的房间里,整洁的榻榻米上竟然是大片刺目的血污,墙壁上还有因为撞击而墙体开裂的痕迹。

  里面空无一人,窗户大开, 夜晚萧瑟的冽风时不时撞击着木质的窗框,发出喀吱作响声。

  我妻善逸呼吸一顿,他惊慌失措地抓着脑袋,语无伦次,“难道……不会不会绝对不会!鹤里姐姐明明这么强……!”

  嘴平伊之助扛着锯齿般的日轮刀,走到里面用鼻子嗅了几下, 然后发出疑问, “啊?还有山大王的味道?”

  “山大王……”

  灶门炭治郎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嘴平伊之助说的是宇髄天元,他猛的蹲下身, 细细查看地面上的血渍。

  还带着些许湿感,应该是离开了没多久。

  接着他又察觉到榻榻米上残留的几根银白色头发。

  灶门炭治郎脸色一变,“是宇髄先生受伤了。”

  他连忙跑到窗口,趴在窗户边往外看去,果然发现窗外的砖瓦上有被踩踏后掉落些许瓦片的痕迹。

  但人往哪里去了,又发生了什么,灶门炭治郎对此一无所知,就在他焦急又惴惴不安时,我妻善逸哭着嗓音在和自己的啾太郎说话的过程中,点醒了他。

  鬼杀队成员都有自己的鎹鸦,几乎时时刻刻跟在不远处,也许可以通过鎹鸦之间的信息找到宇髄天元!

  灶门炭治郎连忙呼喊着鎹鸦:“松卫门——!”

  皮毛顺亮的鎹鸦很快停落在了灶门炭治郎的面前,听到了灶门炭治郎的请求后,鎹鸦拍着翅膀点头飞走了。

  *

  杉木提灯散发着幽幽的光线,足以照亮这处面积不大的和室。

  周围很安静。

  这里距离吉原不远,两者间隔着大片的农田。

  鹤里坐在软榻上,眉眼总是带着一股困意,她时而晃着脑袋,长而卷翘的乌发垂摆于腰际,身上穿上了浅色的和服,领口微开,显然是松松垮垮地披在了身上。

  面前是金属色的铜镜,清晰又模糊地照出了谁的手,正拿着木齿梳,给她缓缓地竖着长发,从头到尾。

  梳完头发后,鹤里又被抱着坐于木制矮桌前,她只觉得身后人的气息仿若无孔不入,缠着她,几乎让她透不过气,但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些了。

  “啊……”

  他捻着筷子,夹着鱼肉递到了她的嘴边,看着她一点点吃下去后,他的面庞浮现出异样的满足。

  吃完早餐,鹤里就这么靠在了身后人的怀里,对方像是对待着自己的专属物般,时不时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以至于她睫羽微颤。

  失去能力的恶魔在一日日的变得虚弱。

  无惨轻轻捏着她的下颚,看着她恍惚般美丽的容颜,便低头爱怜地亲吻着她的唇瓣。

  他曾经也有过这样身不由己般,令人厌恶的病痛无力感。

  鹤里那个时候还是他的妻子。

  无惨越是放空思维想到了曾经,面色就越是靡暗,毕竟知晓了曾经的一切,鹤里爱他的全是虚假后,那些回忆就仿佛被掺合了沙石。

  他收紧了臂膀,把人彻底抱在了怀里,像是抓牢了虚无缥缈的记忆。

  “鹤里,我会保护好你的。”

  即使怀里的人不给出回应,他依旧独自喃喃般,“等到你睁不开眼睛,我会陪你一起。”

  一个人从对病痛的厌恶与害怕,对生的渴望,转变成了随时想要把自己埋葬在泥土下,就这么长眠不醒。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是她招致他成了这个结局,所以也会是他成为她最后看到的人。

  像是循环因果,一切都被安排好了。

  无惨靠在了她的颈窝间,把脸埋在了其中。

  鹤里隐隐感受到了对方似乎在微颤,若有若无的湿濡从肩膀处传来,她半阖的眼眸里逐渐波动着神色。

  随即,她不知是不是身体下意识,指尖动了动,便扯了对方的衣袖一下。

  无惨察觉到了。

  他连忙收敛了自己深处的情绪,然后抬头看向了鹤里。

  她的视线挪动与他的目光撞上了。

  无惨呼吸一滞,他控制不住地攥紧了手,差点深陷进去。

  多么美丽又朦胧。

  他忍不住凑近,哑声说:“鹤里……”

  接着,如同陷入泥沼的漩涡之中,越来越深,几乎无法挣扎着出去。她无意识地张开了唇瓣,即使如此,也被对方含住了,丝丝缕缕的气息交缠着。

  她的脚背绷直,身形晃动,宽大的和服如同蝶翼,在扑扇着,盖住了白皙的肌肤,不泄露丝毫。

  唇边呼之欲出的声音都尽数被堵住,只余下浅浅的轻呜。

  手掌撑在了对方的腰腹间,鹤里差点卸了力气,摔靠其中。

  许久,无惨把人继续抱在怀里,抬手珍惜般擦拭着她额间氤氲的湿意。

  鹤里累得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

  她感觉到有人在身边,伴随着穿过耳膜间,那压着声线,却又着急的声音。

  “鹤里、鹤里……!”

  鹤里困乏地稍许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景致映照进眼帘,周围摇摇晃晃,却是夜色。

  她正被谁拦腰抱着,环着她腰际的臂膀健壮有力,却在微颤。

  鹤里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出了那个和室,身旁人也换了一个。

  “……”

  宇髄天元咬紧牙关。

  那晚额头间的伤口即使已经结了血痂,但仍然隐隐作痛,双臂脱臼后重新复位,却因为无惨下手太狠,现在手臂还有些不稳。

  他低头看着鹤里的状态,胸腔里满是怒火。

  但他脑海里几乎挥之不去的,是那些朦胧又旖旎的画面,令他矛盾不已。

  当时那晚他昏过去后,被动静强行吵醒,然后连忙蛰伏着没有睁开眼睛。

  无惨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吸频率变了,竟然又试图扯起他的发结,让他强行睁开眼睛,以嘲看他的丑态。

  宇髄天元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后,目眦欲裂,呼吸不稳。

  无惨却说:“不如先把眼睛闭上,再惺惺作态。”

  这几乎激起了宇髄天元心底的滔天怒火,他唇齿间溢出气息,忍耐着错开了目光,脚下等待发力。

  结果自然是被无惨轻而易举地摔在了地上。

  无惨像是觉得无趣了,他轻柔地抱起了无力的鹤里,打开了窗户,身影从中离开。

  宇髄天元艰难地忍着疼痛,坐起身,他额间的血液顺着脸颊滑落,氤氲了眼眶。

  不行,不能这么让他走。

  宇髄天元撑着一口气,也跟着从窗户那跳了下去。

  他凭借着自身多年忍者的经验,没有让无惨发现,最后不远不近的跟着,看着对方把鹤里带进了一个小层的屋子。

  宇髄天元等待着无惨短暂出门的刹那,立即进了屋内,把鹤里带了出来。

  怀里的人明显身形都纤弱了几分,即使看上去无论是头发还是肌肤,都被照顾的格外细致,衣服也是上乘的布料,但那挥之不去的,犹如即将半步踏入三途川的感觉,令宇髄天元熟悉无比。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要带着人立即找到一家医馆。

  鹤里被对方抱在怀里后,意识罕见的清晰了一些。

  她感受着浑身糟糕的状态,脑海里艰涩的思索着如何恢复。

  恶魔的力量靠着契约…与捕食灵魂,即使现在短暂的失去了,也可以以此补充回来。

  无惨为什么能让她失去力量,一定是他自己一个人无法做到的。

  她绝对要找到,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鹤里张了张口,声音轻弱:“宇髄先生。”

  宇髄天元浑身一顿,看向怀里,就发现小姑娘睁着眼睛,正看着他。他不自知地手臂松了又紧,“安心,我们现在去医馆。”

  “……没有用,这不是病,”鹤里有气无力,“只有一个方法。”

  不知不觉间,宇髄天元停下了脚步。

  周围夜晚的鸣蝉声很噪,无人的路径上,微风吹响枝叶。

  “和我…签订契约。”

  鹤里缓了缓力气,看向了对方,像是意识到什么,她逐渐拧着眉,仅存的良知让她又想放弃了,“算了。”

  有点不想连累这位冤大头了。

  宇髄天元却说着:“可以。”

  “照你所说的去做吧。”他再次补充。

  鹤里一愣,抿着唇说,警告着他,“一旦契约成立,你会丧失一切,你的灵魂与自由都会交到我的手上。”

  宇髄天元反而问出:“那你为什么会告诉我?我都同意了,你明明可以隐瞒着我。”

  “……我。”鹤里被问住了,她的正常性格来说,确实不应该这么犹豫,她唇瓣动了动,竟然说不出话。

  宇髄天元无意识地唇角弯起,又缓缓放平。

  “去狠狠地揍那个碍眼又卑鄙的家伙一顿。”

  他说:“这点代价而已,若是因为这些就胆怯退缩了,哪里称得上华丽之神?不如干脆利落地大干一场!”

  鹤里定定的看着他。

  对方头上的发箍没有如往常那样精致的佩戴着,发丝有几缕挡在了额前,眼底仿若熠熠。

  然而此时此刻,一种莫名的冲动,让鹤里脱口而出:“好。”

  鹤里让对方把她放了下来。

  脚下无力的她艰难地扶着宇髄天元的胳膊,然后缓缓抬起脸庞,看向了他后,伸出手。

  宇髄天元察觉到了鹤里的动作,便低垂着头,任由她的指腹贴在了他的额间。

  “……”

  她启唇,说着令人无法听懂的晦涩语言,像是古老而又华丽的曲谱,蕴含着极其深刻的层次。

  最后,她转化成对方能听懂的言语。

  “至此,在你的余生里,我会实现你的夙愿,待你的灵魂被招引出窍——”

  “你的灵魂会属于我。”

  语毕,一阵阵无法言述的联系从两人的身上缔结了起来。

  鹤里闭了闭眼睛,她一点点吸收着契约反馈带来的作用,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开始恢复。

  她褪去了那股乏力的虚弱,再次睁开眼睛后,裹挟着薄凉的眼底像是绽放出了一股令人惊艳的生机。

  宇髄天元不知为何心底松了口气。

  契约没有给他带来副作用,只是微妙的感受到与鹤里之间好像有了什么联系。

  他于是双手抱胸,开始一如往常的调侃:“伟大的华丽之神造访于此,还帮助了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奖励吗?”

  “你想要奖励?”

  眼前的小姑娘熟练的笑眯眯起来。

  “嗯哼。”

  “那你凑近点。”

  宇髄天元不动声色地挑眉,警惕着鹤里是不是又要扯他的宝石坠链,但他还是俯下身,凑近了她。

  接着,她突然踮起脚,一抹柔软的、带着温度的吻从脸颊上传递到脑海之中,宇髄天元察觉到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愉快的弯着眼睛,带有狡黠,像是故意这么做,也成功的被宇髄天元的反应逗笑了,“哈?很意外?”

  宇髄天元定了定神,他的手掌下一秒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似乎不留任何给她逃离的余地,俯下身的阴影几乎把她笼罩着,与她的鼻尖即将相碰。

  呼吸近在咫尺。

  这下换做鹤里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