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遥拿起上官世青的手, 将双冥斩对着自己心口,痛彻心扉地说:“那你也杀了我!是我拿的剑伤害了母妃......”说话间,她瞥了一眼重伤的离剑歌, 眸间尽是悔憾和悲痛。
上官世青忙握紧双冥斩, 生怕那锋利的刀锋划伤魏清遥,可她好似想自伤,不断地想用那把刀斩割裂自己。
“郡主!”上官世青痛心不已,她握住魏清遥的手,两人就像亲热时那般,开始了痛苦的拉扯。
只是先前是顾虑、快乐, 相互拥有, 可现在, 两人已经刀剑相向, 好似仇深似海。
谭无心好坏都是魏清遥生母,她难以接受地拔出那把剑, 不过是一种情绪宣泄, 谁会想到会遭到暗算,她也很痛苦, 刺入离剑歌身体的那一下,自己的心也碎了一地。
她想过谭无心会被杀,可没想到动手的人会是上官世青。
是不是在上官世青的世界,自己永远微不足道。她担心自己师尊受伤,担心太后伤心过度,就是没有自己的位置,哪怕已经拥有了她的身子, 也永远无法得到她的心。
这就是她一种无声的抗议吧,魏清遥从未像此时这般崩溃过, 她的哭腔也让上官世青泪洒而下。
“你若想离开我,直说便是,何必如此?”魏清遥手上卸去了力气,她发现上官世青平时不是无法反抗,是根本不想挣扎。
她强行对上官世青的占有,不过就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她怕了吧?魏清遥的泪水落入口中,苦涩噬心。
“郡主,只要我活着的一天,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太后、师尊和你。”上官世青没有松开她的手,她很清楚自己的界限在哪里,也太知道这一斩,斩去了她和魏清遥的所有可能。
虽从没奢望过,可自从睡塌坦诚相对,彼此交融后,她的心境就发生了变化。
所以......她杀了魏清遥的生母,就永远将她们割开了。
“从今日起,上官世青的命是你的,我杀了你母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是上官世青能做的所有,她不后悔,坚守的底线不会破,原则不会坏。
这三人比她的命还重要,郡主若要恨,若要报仇,随时可以来取命。
“我不要你了。”魏清遥狠狠推了一把上官世青,她突然冷静下来,眼泪已被风干,眼中倒映出陷入深渊的绝望。
这句话像一把刀剜在了上官世青的心头,她只是闷声落泪,不言不语。
郡主不要她了,是啊,她这样,谁会要呢?
魏清遥的眼睛,变得有些空洞,忽而又冰冷如霜。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她原本可以拥有一切,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她走到离剑歌跟前,忽然双膝跪地,默默地磕了三个响头。这三磕首是感恩,是认错,也是割断。
“遥儿,起来......”离剑歌心疼地抬手,可一动就全身疼,她是真的喜欢魏清遥,视如己出,超过任何一个徒儿。
魏清遥是不是她生的重要吗?她根本无所谓。
当年她一心想报复杜庭曦,又想守身如玉,才出此下策,最愧对的就是魏清遥,让她从小没有娘亲,无人疼爱,被逼独立强大。
可她没有让任何人失望,今日见她难受,离剑歌心中痛楚万分,唯有让她刺下这一剑。
扶着离剑歌肩膀的官如卿,嗜血之性难以自控,望着师尊额渗冷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突然脑袋像受到重重一击,意识开始恍惚。
心中有个念头,有人伤害了师尊,要报仇,她眼前一片血雾,周围的脸都很陌生,之后一个目标,那就是魏清遥。
“杀!”官如卿周身如火,话音刚落就冲向魏清遥,还是上官世青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魏清遥往后避让。
若非如此,魏清遥难以脱险,她望着护住自己的上官世青,苦笑:“你还救我做什么,让我给母妃偿命啊。”她依然叫的是母妃,只是再叫,心如刀绞。
“我怎能不救你。”上官世青顿了顿,把魏清遥拉倒旁边:“郡主,你还是先走吧。”
魏清遥站立未动。
“世青所犯之罪,改日定上门请郡主责罚。”上官世青双眼透红,像刚刚悲痛大哭过,可她真的痛不欲生,却又没资格说痛。
望着她这样,魏清遥又气又无奈,心中万般复杂,还有很多不舍的情愫,她深深闭眼,看向谭无心的尸体,双拳紧握,命人将尸体抬起,带着金甲卫先离开了云罗钱庄。
此时的官如卿已经杀气难控,要不是上官世青挡着,魏清遥甚至无法离开。
“师妹,冷静点!”许连心焦急地喊叫,官如卿疯了一般,两名红衣谍士,想上前为谭无心报仇,都被她碎尸万段。
此时,天空忽起火光,利箭直接射击他们,大火燃烧,红衣谍卫再刀枪不入也无法抵抗,一个一个都被活活烧死。
惨叫声不绝于耳,原来是修远的箭队到了,两队佩刀锦卫御高手护佑着魏清璃来到现场,可官如卿还处在失控的状态。
那天罗手如一根根失控的藤蔓,戳穿了人的身体,她像入魔一般,无法控制嗜血之性,锦卫御试图去拉她,皆是惨死于她手。
魏清璃扫了一眼四周,不假思索地冲向官如卿,抬手运用玄宗心法,可刚触碰到她的身体就被重重弹飞。修远见状忙上前接住魏清璃,却因为内力太强,两人一同被震远。
“官官!”魏清璃艰难地叫出这个名字,口鼻溢血,可她还是抬脚向前,为了保护她安全,锦卫御齐齐去阻止,官如卿转眸,杀气腾腾的四周,弥漫着赤红色的天罗手臂,像从烈狱爬出来的恶爪。
无人敢靠近她身,不管是谁,立下杀手。
“官官.......”只有魏清璃想去靠近,修远和锦卫御都想好好保护她,被她呵斥:“让开!”
“公主!”
“让开!”魏清璃一声震怒,锦卫御面面相觑,只好列队两边,谁都会害怕这样的官如卿,但她不怕。
不就是地狱天罗吗?不就是走火入魔想杀人吗,她不会袖手旁观,绝对不会让她的官官再受折磨。
魏清璃推开挡在眼前的护卫,往官如卿身边走去,口中喃喃:“官官,我是阿璃。”她就这样重复着,官如卿望着她,似是平静下来,只是杀气没有褪去。
脸上依然布满红丝,还有残血在鼻口,周身的天罗手在晃悠,随时取命。
“官官......”魏清璃心痛地向她伸手,官如卿红色的瞳间,透着水润,似泪似血。
“官官!”魏清璃试图唤醒她,她想抚摸她的官官,让她不要怕,自己会一直在。
可官如卿只是怔了片刻,便突然一把扼住魏清璃喉咙,丝毫没有卸力,似要将眼前人碎尸万段,魏清璃整个人都被她提了起来。
“公主!”修远惊愕,提剑想上前又不敢,生怕触怒了她。
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了,魏清璃总被官如卿掐着脖子,死去活来,她总想要自己的命,可从来没下过死手,但这次......她似乎都不认得自己。
离剑歌见状,勉强站直,抬手正要蓄力,被许连心按下:“师尊,我去!”说罢她飞身而去,分出无数道影子,从四面八方用功法去镇压官如卿,试图牵制住她的行动。
官如卿的身子只是稍稍一震,许连心受创飞落,吐血不止。地狱天罗好生邪恶,官如卿的功力似乎又加深了,没有离剑歌出手,她完全不行。
看到爱徒受伤,或许是怕失去更多,离剑歌撑起重伤的身子,上前接住许连心,不知哪里来的意志,她手像结印那般,将仅存的那点内力,化为最后的束缚,一道金光划去,官如卿身体前倾,鲜血涌口,她的功法瞬时散去,整个人飘然落下。
魏清璃刚脱险,便忙上去接住官如卿:“官官!”她终于安然地把人抱在手里了,只是悬着的心,一刻不敢放下。
但离剑歌却因为勉强出手,将最后的一点内力耗尽,她精疲力尽地倒下,上官世青闪到她身边,惊慌失措地叫道:“师尊!”
“师尊!”许连心也担心地叫道,她因为不能支撑自己而无法起身,只好爬到离剑歌身边,师尊是为了救她,她真没用!身为掌控三种功法的弟子,离了师尊就如此不中用,她很懊恼。
离剑歌嘴唇煞如白玉,面容憔悴了几许,内外伤的双重折磨,击垮了这位绝顶高手,她也会受伤,也会如此虚弱,也会濒死。
“云歌......云歌......”她在向着看不见的黑暗深处,叫着杜庭曦的名字,离剑歌确实想以命还掉这笔孽债,可总想再见心爱之人一面。
魏清璃见她这样,心有不忍,冲修远说道:“立即去凤鸣宫请太后。”
“是。”
“慢着!”离剑歌虚弱地转头,嘴角泛着笑意,温和几许:“怎能叫她踏入这等血腥肮脏之地,给我更衣,我去见她。”
“可是师尊。”上官世青刚想劝说,可知道师尊不想让太后看见她如此,怕这个尸横遍野的云罗钱庄,脏了太后的脚。
离剑歌本是脆弱不堪,身体支离破碎,可换了干净衣物,洗掉脸上血渍后,精神好了许多。她倒行逆施,为自己稳住最后一点生命活力,一定要再去见见她的云歌。
这是她的信念,也是她能够留着微弱气息的力量。
云罗钱庄的腥风血雨结束了,双方死伤惨重,官如卿被魏清璃带回了宫,直到最后,司徒常青也没有出现,而离剑歌在上官世青陪同下,来到了凤鸣宫。
榕园,杜庭曦在煮茶看书,知道外面出事了,她也担心,但更多是放心。她相信玉华和璃儿能够妥善解决,若能早些将一切托付给孩子们,自己便真的可以功成身退了。
到那时,她可以随着玉华回苍云峰,或者云游江湖都可以。
想到这些,杜庭曦感觉自己很想离玉华,她放下书叹口气,推门走到院子中,皓月当空,园内的梅香更浓了,她走到花枝旁,听见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杜庭曦转头,对上了离玉华温柔的眸光,月下的她,虽已是满头白发,可依然会杜庭曦怦然心动。
“玉华。”她的笑温婉动人,好似能够柔化人的心。
离剑歌站立未动,望着她笑而不语,不知为何,杜庭曦的心骤然一疼,忽然觉得玉华的身影有些朦胧,似近似远,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离剑歌缓缓地抬脚,小心翼翼地行走,每一步都很轻很难,她生怕自己就此倒下,无论如何要坚持着。
好像用了很久才走完这几步路,离剑歌上前轻抚杜庭曦的脸庞,双眼顿时模糊了,她哽咽着说:“云歌......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玉华。”杜庭曦今日竟也如此直白,因为真的很想,想到做什么都心神恍惚。
躲在栅栏外的上官世青,在悄悄地抹泪,她难过地蹲下,抱膝偷偷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