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激烈的缠绵, 像情绪的一种宣泄,魏清遥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你想气死我吗?你气死我算了。”
冷面上官大人即便在翻云覆雨时,也都是沉默居多, 只有提及杜庭曦时会有反应, 会据理力争,会出言相护,会顶撞魏清遥。
魏清遥觉得,她在跟自己亲热的时候,想的人或许是杜庭曦?
上官大人心目中的太后啊,如皎白的月光那般美好, 从不提及, 却根植在心底, 刻骨铭心。
这是魏清遥生气并且下重手的原因, 那落红的处子之血是她的杰作,可却没有一丝满足和开心。她不知道上官世青在想什么, 得不到解释, 得不到回应,自己都拿着她的手主动了两次, 都被拒绝了。
她能不生气?带着失落失望的生气,应该算得上伤心了吧。
疲惫之后,她背身躺下,却得到了上官世青的第一次主动拥抱。多难得,上官大人敢张开手臂,抱她了。
魏清遥就这样倚着上官世青睡着了,连着几日未眠, 终究还是累了。
从晌午到黄昏,魏清遥的厢房都无人敢扰, 上官世青脑子乱成一团,半点睡意没有。她时而发懵,时而呆滞,眼前的一切好像不是真的,时而又觉得自己造了大孽。
想到这里,她便会松开魏清遥,两人赤身相对,相拥而眠,一旦分开后,身体便会觉得冷,上官世青自己也是,所以她又会重新回到魏清遥身边,继续抱着。
除了受伤,从未像此刻这么近地贴着魏清遥,她可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诶,才貌双全,文武兼并,智慧超群,既有年轻时师尊的女将风姿,又有太后当年的智者风范。
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和自己......郡主是不是在惩罚自己,或是讨厌自己才这样?
还有半个月左右,她就要大婚了,上官世青对自己说过,待郡主大婚之后就离开。她是要当南阳王妃的人,将来甚至可能会继承女帝的江山大业,要背负贺朝万世千秋的之责,她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自己。
她好遥远,跟太后一样,高挂在天空,触手不可及,只有远观。
可被魏清遥拥有之后,上官世青的心境好似发生了变化,否则为何想到郡主嫁人那般难受?甚至不愿意......可自己有什么资格,她就是一个下人而已,尘埃里的一粒土,大海里的一滴水,世间可有可无的草木。
“不要.......”正想着,忽然被魏清遥梦中的呓语拉回思绪,她突然蜷缩着身子,好似在做噩梦。
“不要,不要......”
上官世青微微起身,拨开她鬓角的发丝,轻唤:“郡主?郡主?”
魏清遥满头大汗,没有醒来,好似陷入了梦魇,上官世青又心疼又焦急,不敢过于大声,只好握着她紧攥的拳头,贴着她的脸,把人紧紧地揽在怀里。
“上官......”她竟叫了自己名字。
上官世青不由得心中一喜,夹杂着丝丝感动,只是这样,她对魏清遥的眷恋又加深了,不能贪心,不能贪心,她不断地重复这句话,不停地训诫自己。
“我在,郡主,我一直都在。”她在魏清遥耳边轻呢,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安抚的声音,魏清遥渐渐安静下来。
可上官世青更无睡意了,她望着怀里的魏清遥,好希望这场美梦永不醒来。
那滩刺眼的鲜红还未处理,上官世青有些出神,想起发生的种种,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天幕已近,黑夜笼罩着大地,忠王府的巡卫一如既往,只有魏清遥的厢房守卫相对少些,她不喜欢人来人往,也不喜欢眼前周围总有人在晃悠。
昏昏沉沉地不知睡了多久,魏清遥觉得头痛欲裂,她翻了个身,摸了摸身边,没了人。
她睁开眼,忽见房间有个黑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点了穴,连同哑穴一起,她动弹不得,发不了声。
“睡得好吗?”是个嘶哑的女声,魏清遥望着靠近床榻边的人,瞪大双瞳,那正是闯入忠王府,与离剑歌长得相似的人。
她灰色道袍罩体,长发束成单髻,手持一只拂尘,正是曾经袭击过他们的道姑,只是这次前来没有戴面具。
“我叫谭无心。”她坐在床榻边,满目慈祥地望着魏清遥,心中的爱和不舍,从眼底溢出。
尽管魏清遥满眼惊讶和疑惑,她还是自顾自地说起话来:“乖孩子,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公子羽我替你杀了,南阳军一定是你的,你是要成大事的人,为娘特地来恭喜你的。”
听到为娘两个字,魏清遥瞳孔散大,满眼震惊,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那年啊,离家军远征,你父王也随他们一起去了,经过谭家村时,他们发现了我,看上了我的容颜,从此谭家村便在他们监视之下了。”谭无心云淡风轻地说着,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她猝不及防地出现,让魏清遥措手不及,可她不能说话,也做不出任何反抗,她不想听,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她一直不敢想的事,还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离玉华与你父王成亲,成了忠王妃,之后她便逍遥江湖,成立离剑山庄,在王府的人其实一直是我,那些下人随从根本区分不了我们,当然我也极少见人。”谭无心冷笑:“我也曾享受过与你父王夫妻和睦,可我永远只能以离玉华的名字活着。”
魏清遥的胸口此起彼伏,开始试图冲破穴位,谭无心还在讲:“后来我怀了你,离玉华,哦不,那时候她已经改名离剑歌了,她回来要杀了我,那一刻我才知道,她早就和王爷计划好,让我生了孩子后难产而死。”
“可她心软了,没有杀我,只是把你抱走了,我伤心欲绝,正打算自杀,被另一个人救走。后来我明白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杜庭曦,当年发现我时,她就想了一连串的计划,目的就是为了制造自己假死。”谭无心轻笑,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她夺走我的一切,占着忠王妃之名,占了我女儿的母妃之名,还拥有着那么多人的爱,凭什么?”
魏清遥眼眶红了,她的心好似被人拿着鞭子抽打,皮开肉绽也不能叫一声痛,残忍的事实,就像一道生不如死的刑罚,折磨着她。
不!这不是真的,她不愿相信,这定是挑拨之计。
谭无心轻叹一口气:“哎,乖女儿,娘亲活着可都是为了你,当然我还有个信念,就是毁了离剑歌。她已经知道我活着,一直在追杀我,我的日子应该也到头了,不过我也确实该死,因为我背后没有人,小小的北国难成大气,但离剑歌的娘家却能助你登大位。”
她低头轻抚魏清遥的脸,目光和蔼,却透着一丝阴寒:“看不到我女儿登基为女帝了,好可惜,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但是呢,在死之前,我也不能让离剑歌好过,你说,如果我杀光她在帝京的弟子,她会难受吗?”
“或者,我杀了杜庭曦,不不不,杀了没意思,应该折磨她,离剑歌一定会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可是我打不赢她。”谭无心像个疯子一般,开始胡言乱语,时而笑时而哭,一直魔怔地说个不停。
“你喜欢上官世青,我就把她的命留给你,其他人嘛,背叛我们天司的,阻碍我报仇的,都得死,云罗钱庄里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谭无心嘴角泛起一抹诡笑,忽而又僵住,门外之人冲了进来,随着一阵寒霜扑来,她忙翻身避让。
上官世青双掌对擦,一阵寒雾升起,掌心聚起无数冰凌,她展开双臂,往谭无心射去。她出手果决,与昨晚的柔弱判若两人,坚毅的目光里,透着决然的杀气。
谭无心侧身旋转,避而不攻,寒霜镖落在窗框,桌椅后,便冻住了,上官世青不给她机会还手,纵深一跃时,抽出双冥斩,刚要挥斩过去,谭无心转头,她看清了这张脸,也许是太像师尊了,她本能地撤掌后退。
谭无心阴笑着:“好好照顾她。”说罢翻窗逃走了。
师尊?不是,不像,道姑?师尊!上官世青愣在原地,她轻按额头,忙放下武器,走回床榻边。
魏清遥双目含水,眼眶微红,上官世青忙替她解开穴道,紧张地问:“郡主,你没事吧?”
“没事。”她平静地回答,缓缓坐起,被褥滑落,露出水嫩的肌肤,只有肩头那尚未痊愈的伤,染着隐隐红晕。
昨晚动作那么大,加上心情所致,忽略了伤势,现在感觉到肩膀无比疼痛。魏清遥面无笑意,人有些呆滞,目光没有聚焦地望着窗口。
“郡主,你真的没事?”
魏清遥只是摇头。
“那更衣还是...”上官世青小心翼翼地问。
魏清遥艰难地抬起手臂,不悦的心情写在脸上,她没有说话,自己一件一件地将衣物穿上,上官世青本是想给她端点吃的,回来发现有可疑人在,便直接出手了。
“郡主,吃点东西吧?”她好像又做回了那个陪伴左右,恪守规矩的下人。
魏清遥穿好衣物,走到被寒霜镖射中的桌椅旁,抚了抚,沉音说道:“把许连心叫来。”
“是。”
她当即命人去传唤许连心,并且默默地处理了脏掉的被褥,魏清遥只是闷闷地喝了几口水,对于上官世青的行为视若无睹。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上官世青怅然若失地站在魏清遥身边,明明刚才做过最亲密的事,这会感觉就不同了......
许连心受命前来,叩拜行礼:“见过郡主。”
“伤好些了没有?”
她愣了片刻,瞥了上官世青一眼,回答:“谢郡主关心,无碍。”
“我问你。”魏清遥直接发问:“我的武功和医术是谁教的?”她虽天赋很强,但从小的武艺和医术都是有个神秘师父来教,一直以为那师父是父王安排的,可刚刚谭无心的出现,让魏清遥对许多事产生了怀疑。
许连心表情凝住,没想到会由此一问,但也不能撒谎,或许郡主都知道了。
“回郡主,您的医术是师尊教的,武功......”她顿了顿,才说:“有时是我,有时是师尊。”
都是蒙面出现,一身白袍,根本分不清是两个人,魏清遥由冷笑变成苦笑,又好似在哭笑。她的表情瞬息万变,可唯独没有提及云罗山庄有危险的事。
“好一个离剑歌,好一个离剑山庄弟子。”魏清遥略有深意地看了看许连心和上官世青,嘴角支起一抹苦笑,她低眉,动作轻缓,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却又不露任何心情,让人难以猜测。
“出去。”她冷漠地说。
“郡主......”上官世青只觉得心头掠过一把刀,落下后,割得她鲜血淋淋。
“你也出去。”
没有例外,上官世青跟别人一样,微不足道,刚刚缠绵的温柔已经烟消云散,梦醒了便是醒了。她低头作揖,温言道:“我就在门外,郡主有事叫我即可。”
许连心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退出,上官世青走到门口时,还依依不舍地看向魏清遥,没有得到眼神的回应,她的心情一落千丈。
郡主怎么了?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跟师尊的脸真的很像,很像......上官世青担忧不已,她坐在台阶,许连心上来问:“郡主怎么了?”
“我也想知道。”
许连心托腮:“你跟她这么亲密都不知,我就更不知了,可为何突然问这些。”
“亲密?”上官世青无力的笑了笑:“没有亲密,我们都一样。”说完这句话,她能明显感觉到心在痛。
还是许连心敏感,她的直觉不会错,感觉要出事,郡主也有些反常。
“不行,此事我要先告知鬼煞师妹,你且守着郡主。”说罢许连心便离开去传信了。
上官世青回头望着门,眉头紧蹙,天黑了,外面有些冷,还是郡主的身子暖和,可那些只能在梦里回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