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魏氏之姓后, 左相对魏清璃更加毕恭毕敬,也多了几分亲近,本想让孩子姓向, 可女儿终日郁郁寡欢, 身子愈加虚弱。
比起尚未出世的外孙,自然是女儿性命为大,左相别无所图,只愿他这个掌上明珠能够安度余生。
二人亲密地下棋、烹茶,半句没提朝事,左相言里话中提及皇上与他曾经相谈之事, 以此试探这位公主。
魏清璃不动声色, 不露其心, 落在棋盘之争, 借机暗示心思。每句话都要左相去细细揣摩,她也笃定, 向嫣然会向父说出心意, 所以这盘棋,非下不可, 因为她对女帝之位志在必得。
原想风平浪静地结束相府之行,不曾想在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候,管家匆匆来报,声称府外有人递诉状。
“荒谬,本相何时管过这种,递诉状去镇刑司便好。”左相想命总管打发走这些不知好歹的人。
总管面露为难,先忐忑地看向官如卿, 又偷偷瞄了魏清璃一眼,不敢开口。
见他表情古怪, 便知事不简单,官如卿问:“总管大人可是有难言之隐?莫非这状子是来告本宫的?”
官如卿本是不经意一说,那管家噗通跪地,颤抖着双手作揖:“禀娘娘,禀公主......正是.......是......”
“是什么?”魏清璃放下手中棋,冷眼射来,左相也变了脸色:“究竟何事,快快禀来。”
“陆公明院士之弟陆公堂,带其陆氏门人,联合镇刑司参事和天字书院几名学子,联合状告贵妃娘娘......娘娘杀......杀人之罪。”管家战战兢兢地:“求老爷,诛杀......诛杀妖妃......”说完他跪地不起,甚至不敢抬眼看人。
左相闻之色变,倏然起身:“大胆刁民,真是无法无天。”说罢他看向面色阴冷的魏清璃,作揖道:“公主,娘娘请放心,老臣这就是去处理此事。”
“呵呵呵呵呵......”官如卿却发出一阵嬉笑之音,她兴致勃勃地看向魏清璃,细声细语道:“妖妃这个称呼,本宫喜欢,不如公主意下如何?”
“诛杀妖妃。”魏清璃嗤笑地落下一子,淡定地起身,看向左相:“早不找晚不找偏偏挑今日,相叔觉得为何?”她与左相融洽后,为了以示尊重和诚意,魏清璃改了口,赋予最大的信任。
左相是至关重要的权臣,又与四妃家族交好,魏清璃处事都会给足他面子,但该震慑的时候也会震慑,否则自己威严何在。
“公主的意思是......”左相在品她言下之意。
“本公主和贵妃在凤鸣宫探望母后,临时起意来拜访相叔,从进府到现在不过才一个时辰,就有众人上门递诉状,相叔让璃儿怎么想呢?”半句严厉半句亲言,魏清璃恩威并施的法子,让左相心领神会,并当即冲管家下命:“彻查今日府中出入之人,务必给本相找出通风报信者。”
“是,老爷!”
官如卿笑眸泛光,魏清璃的言谈举措,可真是绝。
她满眼欣赏,只觉得魏清璃天生该当皇帝,权术、手段、计谋,在任何时候,都能够得心应手。
争权夺利的路上,魏清璃厚积薄发,终于开始过五关斩六将,遇佛杀佛,假以时日,她不但会成为造福万民的好皇帝,也会成为统一天下的君王。
官如卿已经开始期待,魏清璃登基后会有哪些壮举,是直接发兵四大边境,扩大疆土,还是养精蓄锐,大力推行女子入仕,亦或者大兴发展经济,均衡全国贫富,让困苦百姓翻身。
“公主,娘娘,老臣先行去处置那些刁民。”
“本宫也随左相一起,去听听妖妃这二字,是动听呢还是不堪入耳。”官如卿的反应令人疑惑,不知贵妃究竟是怒极所致,还是真的无所谓?
“这......贵妃不如就在府内歇息,老臣定会很快将此事平息。”
“本公主也想去见识见识何人这般大胆,闹到相府不说,还敢问罪贵妃。”魏清璃要亲自解决这件事,闹事闹到她的官官头上,她不允许。
她更加不会让官如卿独自陷入这种境地,对付武林高手,她不擅长,但解决这些祸事,魏清璃游刃有余。
二人坚持如此,左相只好听命作罢。
帝京格局七横八纵,俯瞰宛若棋盘,深藏八卦之象,相府位于帝京主城中轴——平马大道,道路两边为帝京繁华商楼,大道尽头便是气势磅礴的相府。
今日门口聚集了上百人,陆家人披麻戴孝跪于相府,府兵和随行的锦卫御几十人手持武器守门,将人压在三丈之外,谨防出现动乱。
“诛杀妖妃!”陆公堂引声高喊,他一呼百应,叫声不绝于耳。
直到左相出现,陆公堂上前跪地哭诉:“求相爷为我兄长做主,您与他也曾是至交好友,求相爷给我们做主啊。”
“大胆陆公堂,你挑动民怨,带人挑衅相府,意欲何为?”
此时,镇抚司参事走出,抱拳道:“相爷,状纸递交至镇刑司,无人问津,小人不得已与公堂兄一起,请相爷出面追责犯人。”
“犯人指的是本宫吗?”一声轻佻的媚声响起,官如卿踏门而出,红衫拖地,身姿轻盈,她步伐摇曳,朱唇上钩,阴魅的赤瞳,充满张力,杀意十足。
所有人屏住呼吸,不敢说话,也没人再敢叫一句妖妃。
官如卿身后便是清雅华贵的魏清璃,她看似柔弱,却如一座锋利的冰刃,悄然刮起一股凌厉的寒风。
“把贵妃所有罪状一一诉来,本公主替你们做主。”那张倾城国色的脸上,布满寒霜,这一言既出,人们不知是真是假,皆是沉默。
“怎么都不吭声了,见到公主和贵妃不行礼不跪拜,是想造反吗?”左相呵斥道,只觉得门前丢人,颜面无存,甚至担心自己会被怀疑也参与其中。
“妖妃滥杀无辜,为非作歹,请公主诛杀妖妃。”不知谁起头带了这句话,把热势再次带起。
魏清璃闻之脸色煞白,圆目怒瞪人群,压着怒火的她,杀心已起,正要寻出头鸟,杀鸡儆猴。
修远当即发现带头者,冲进人群,将人拎了出来。那人相貌平平,却是书生打扮,穿着天字书院之服,被发现后头几乎缩进脖子里。
“妖......妃。”官如卿细语喃喃道:“没想到本宫有天会如此得民所恨,不过,妖妃之传若能流芳百世也算不错。”她看向魏清璃,嘴角弧度拉长:“不如本宫向皇上讨个封赏,公主觉得如何?”
魏清璃负手在后,拳头微蹿,望着带头那书生,本想杀之后快,但想到李梦浅在天字书院,另生他想,便暂且作罢。
这妖妃二字她听一次就想杀一次人,亏得官官还笑得出来,这等谩骂之言,该千刀万剐。
“妖妃害我家破人亡,公主是长公主,先帝嫡女,心系天下百姓,相信不会偏心贵妃。”陆公堂开始以退为进,以公主之名逼迫魏清璃。
“就是,贵妃身为众妃之首,怎能随意手刃陆院士。”
“官大老爷多好的大善人,怎么女儿如此心狠手辣。”
“官家惨案说不定就是贵妃结仇而来的。”
“这妖妃定是迷惑了皇上,蛊惑了太后。”
“.......”窃窃私语在人群中蔓延,各种大逆不道之言传入魏清璃耳中,她怒火中烧,正要发飙。
官如卿忽然轻笑:“本宫得赐凤鸣令和玉龙令,上斩罪臣,下杀恶人,陆公明对公主不敬,该死。”她字里行间都是拥护公主,而魏清璃言行举止也都是为了护她不受委屈和伤害。
官如卿邪魅的眼神仿佛能勾魂,那张惊美绝伦的脸上,渗出可怖的笑意,又美又飒又可怕。
陆公堂忿忿不平不道:“敢问贵妃,我兄长何罪之有?”
“大逆不道,对贵妃出言不逊,该当何罪?”魏清璃抢言上前,将官如卿挡在身后,任何风雨她来面对就好。
他忙后退,也不敢吭声。
“违抗太后懿旨,对圣旨阳奉阴违,又该当何罪?”魏清璃咄咄逼问,陆公堂步步后退。
“理应问斩!”左相抚须回答:“一群不知所谓的宵小之辈,贵妃受命皇上,公主受命太后,所言所行皆是旨意,胆敢如此以下犯上!是嫌自己命长吗?”
大家面面相觑,参事依然胆大包天:“敢问贵妃杀陆院士可有太后皇上口谕,陆院士何时出言不逊,阳奉阴违是否有证据?这恐怕都是贵妃的一面之.....”
忽然一道凌光闪过,他血溅当场,瞪大瞳孔,倒地而亡,脖颈的伤口,红晕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
众人皆愕然,连左相都为之震惊,官如卿亦是笑容僵了片刻,不可思议地看向魏清璃。
第一次真正地看她杀人,第一次看她拔刀动手......
魏清璃漠然地望着地上的参事,裙子上沾了几滴鲜红,如梅绽放。她抬起手中剑,修远低头上前,双手摊开,接剑后退一步。
“本公主也杀人了,死罪吗?”她小声问道,没人敢答,魏清璃满意地笑了笑:“有些人可能以为法不责众,可惜,本公主偏偏要与之悖行,今天......谁,也,别,想,走!”
她字字珠玑,挤在后边的人想偷偷逃走,却被赶来的城防军拦下。
“见过贵妃、公主,郡主派我等前来,听您调遣。”领将下马跪地作揖,来了百名城防军,白盔甲胄,手持矛盾,威风凛凛。
魏清璃只是微微点头,眼神示意后,城防军列队形成包围圈,将人逼到一起,变成砧板鱼肉。
同时,镇刑司的司抚长也衙兵也赶到此,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参事,惊慌下跪:“臣管教下属不力,还请公主殿下恕罪。”说罢叩首不起,听说发生动乱,慌忙赶来,还是没能阻止。
魏清璃没有理他,只是冷笑,抽出锦帕卷住拿剑的手,淡定地说:“把天字书院几名书生交给梦夫子和院首处置,其他参与者,押入镇刑司天牢,不够关的拉去城防营的军牢”
“是,公主!”矛顿地,盾架连,城防军齐刷刷的得令声,振奋人心,让魏清璃恍若已经登上大位,她睥睨众人,锋芒尽绽。
“每人都得审,三日后将审讯结果呈递至奉先殿,贵妃是本公主的人,妖妃倘若二字再在帝京流传,有一人敢言,本公主就斩一人,有一双便杀一双,有多人......就提你的人头来见。”魏清璃微微弯腰,莞尔一笑,温柔动人,却是杀伐狠绝:“司抚长大人,可听明白了?”
“下官,下官,下官得令。”司抚长轻擦额角冷汗,脊背发寒。
被抓的众人纷纷想逃,可为时已晚,每人都被牢牢抓住,入了牢狱。今日之事,必定会闹得沸沸扬扬,震慑全朝,公主威望已建,权势大旗倒向哪里,不言而喻。
魏清璃冷笑转眸,却不见了官如卿的影子,她神色微变,四处张望。
“禀公主,贵妃刚刚飞......走了。”左相作了个飞扬的手势,趁着魏清璃处置闹事众人,她便慢慢后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魏清璃蹙眉,气场更加凛冽,连左相都不敢多言。
公主震怒,相府显威,百人问罪,逆臣被诛......今日一行,魏清璃声名远扬。
夜晚奉天池
雾霭层层,薄纱贴身,魏清璃半身没入温热的汤池,妖娆的身姿,若隐若现,她在练玄宗心法,汤池随着内力不断翻涌。
她如瀑长发,垂挂而下,睫毛的凝露,微微颤动,空气异动,魏清璃缓缓睁眼,听见流淌水声,正要转身,便被人紧紧贴住,那温热的气息和清香,不是官如卿又是谁呢?
“公主,是在等我吗?”官如卿唇口贴耳,吟声阵阵,让魏清璃身子一阵酥软,没有半点力气。
“你......去哪了?”她被热情笼罩着,意志逐渐沉没。
官如卿没有回答,只是挽起她杀人的手,放于掌心轻抚,玩味地说:“公主千金之躯,纤纤玉手真不该沾血,以后这等粗事交给本宫就好了。”
魏清璃脸上弥漫着殷红,用指尖刮了刮官如卿掌心,朱唇微翘:“放心,我会洗干净的。”
“我来帮你。”说罢,官如卿将她的手放在脸颊,低头亲吻住她的手心,魏清璃微笑,她心动地用唇口轻轻地含住,动作轻柔,仿佛要把一世温柔都给心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