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园, 因一棵百年老榕树而得名。老跟盘踞地下,几条粗壮的树干蜿蜒而上,积雪稀稀落落地覆盖在枝头, 树下挂着红丝绸, 迎风舞动时,还能听见阵阵风铃之声。
不同于皇宫各殿的金碧辉煌,这里只是一座三进平屋,青瓦灰砖,竹木缠绕成廊,藤蔓错综复杂地爬在墙上, 屋内是一间宽大的内寝, 两边廊下分别为茶室和厨房。
“你不会玄宗心法, 我怕极了业火, 总想着若是在场能够助你一臂之力,慕容海宁诡计多端, 云罗钱庄那一局, 我思前想后还是放心不下,也想通过自己的观察去抓些蛛丝马迹, 早日解开你的嗜亲血咒,并非不相信你。”魏清璃紧紧拥着官如卿,把心中之言尽数吐出。
听着她的解释,官如卿无动于衷,只是抬起单手轻抚她的后背,久久没有说话,这两日她想了很多, 想通了一些事,也作了些决定。
只有离开魏清璃, 她才能冷静地分析局势,想好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两人在一起,只会被情感绊住,影响彼此的判断。
她被抱得很紧,甚至能感觉到魏清璃那颗怕失去的心,在强烈地跳动。官如卿轻轻推开她,伸手攥了攥那发红的耳朵,嘴角微扬:“还疼吗?阿璃。”
“哪有心疼?”魏清璃垂眸,委屈不已。
官如卿怜惜地望着她,突然上前,朱唇落在耳垂,轻轻含住,用舌尖温柔地爱fu。
“你乖点,下次我就轻点。”官如卿如媚的轻声细语,像羽毛挠在心头,那撩人的湿热气息,笼罩在魏清璃耳边,她不自觉地缩脖耸肩,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团迷雾,让她晕头转向。
“我很想你,官官。”魏清璃意乱情迷地说,那绝美的脸庞,晕染了一片红霞,她陶醉地倚靠着官如卿的头。
“答应我的事就要做到,这次我原谅你了,谁让我也这么想你。”听着那令人酥软的低吟,魏清璃呼吸渐乱,掰过她的脸深深吻住。
官如卿被她唇she侵占着,连连后退,魏清璃扶着她趁机跨入屋内,将她抵到门边,手开始上下游走,被官如卿一把扣住:“我话还没说完。”她强忍欲念,在被情爱淹没前,极力地保持理智。
“你说,我听着。”魏清璃说话有些气喘,激情未褪,她还沉迷在小别的热忱中。
“太后说你会来,我便在此候你,想必你应该把该安排的事都安排了。”
“四大家族已经握在手里,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母后生辰和清遥大婚。”
官如卿勾住她的脖子,如痴如醉的双眸,含着笑意:“师尊命我负责太后生辰以及郡主大婚的护卫之责。”她似乎话没说完。
“这有何不可吗?”魏清璃语气渐渐平复,不知她到底想表达何意?
“她不想让我继续查天司,所以你也不要查了,相信她老人家自有办法查出端倪,要知道慕容世家的背景就是师尊查出来的,司徒常青我们都不了解,还是不要过多插手的好。”
“那不行。”魏清璃的注意力被拉开,她也渐渐冷静下来,正色道:“这样我们又会陷入被动,既然一直怀疑大国巫和天司是不是同一人,那去求证一下便是了。”
天司是不是司徒常青还无法确认,但若大国巫也是司徒常青,那便牵扯到前朝宸国,若真的余孽未除,她想利用北国重新夺权,那后果不是朝局动荡,而是天下大乱。
“所以,你已经有所行动了?”官如卿似乎在套话,魏清璃深深望着她,没有回答。
离剑歌不让查天司必定是有不能告人的秘密,官官不好违抗师命,便希望自己介入,毕竟她不是离剑山庄弟子,可以不用听命行事。
或许,官官也想查,只是师命难违,她身世之谜未解,又中了嗜亲血咒,想抓住天司也无可厚非。
“我想在北国逼出大国巫。”魏清璃选择相信,把自己所做所行告知:“我已经传了密旨,命秦玉堂挑动北国内战,教唆胡国舅和大国巫开战,逼她现身。”
官如卿瞳孔微怔,笑容如霜凝固,眼中的不可思议稍纵即逝,望着魏清璃久久说不出话,内心的震惊,像坍塌了一般。
见她反应异常,魏清璃狐疑地问:“你觉得我不该如此?”
官如卿涩然发笑,挑起魏清璃下颚,沉音问道:“阿璃,北国一旦内战,会死多少人?”
“想夺权怎会不流血?北国分权多年,胡国舅早就想铲除大国巫,若他们不早日统一政权,只会死更多人,这次借兵给他,正合他意。”
“那北国是要步了宸国后尘,让百姓民不聊生了。皇权更迭,总要堆尸如山的。”官如卿平淡地说着,眼中透着从未有过的担忧。
“没那么严重,只是在武贤郡发动兵变,我也只是想确认大国巫身份,其他不重要,至于胡叁他怎么收场,相信只有女君将归的谣言才能镇得住动乱,可惜,现在女君身份又成了一个谜。”魏清璃说这句话时,看向了官如卿。
她向来走一步看三步,这次也是想借机驻军北国。这样一来,至少可以暂时把北国牢牢牵制住。
不仅如此,魏清璃重登帝位后,还准备扩张国土,统一四大边境,现在种下根基,日后拿下这些小国,自然手到擒来。
“璃儿与太后一样,懂得未雨绸缪,北国被内乱所扰,至少十年无法恢复生机,对边境十二城暂时构不成任何威胁。”官如卿总是一针见血,看到本质,她支起微笑,从魏清璃身边走开,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杯酒,闷闷地喝了一口。
“官官,你是否觉得此计不好?”
“此计甚好,大护法死了,天司查无可查,只能如此。”官如卿说罢饮完杯中酒。
不知为何,魏清璃突然察觉不到她的情绪了,她好像把自己藏起来了。
“你是不是知道大护法要说什么,才迅速将其灭口,以保护离尊主的秘密。”
“我不知,只是想杀她而已。”官如卿背对着她,果断回答。
尝试的交心失败了,魏清璃无法相信这个回答,若非慕容海宁突然被杀,至少能够激她再透出点天司的身份线索,可惜官如卿决意要维护离剑歌,她不好逼问。
魏清璃认定官如卿隐瞒了什么,而官如卿抵死都不会做对离剑歌不利的事情来。
她不愿说,便不说吧。魏清璃决心自己查,不为别的,只为解开那该死的嗜亲血咒。
“要喝一杯吗?阿璃。”官如卿忽然转身,端着一口杯向她走来,挂着盈盈笑意,魏清璃若无其事地接过,打趣道:“要不要交杯?贵妃。”
“你今天可是公主,不合适。”官如卿婉拒,她俩的交杯酒这辈子能不能喝上,还不得而知。
她拎着酒壶走到书阁,心事重重地欣赏墙壁之画,深邃红眸,逐渐黯淡。
这里是宫内的别有洞天,没有束缚,没有宫廷礼仪,没有红墙高筑,闲散自由,静谧无声。
炉桌上温着酒,暖意从炉底而起,猫咪的声音时不时从屋外响起,一阵寒风拂来,官如卿去把支起的窗户放下,说道:“还是这里清静,没有纷争,没有夺权,没有厮杀,没有血雨腥风。”
她回宫本是想给杜庭曦禀报云罗钱庄的事,却不想被瞧出了心情不悦,得知二人吵架,杜庭曦让她先住到这里,静心深思,等魏清璃过来,两人自会相见。
魏清璃失望地放下杯盏,不再多言。她发现墙上这些字画,都是出自杜庭曦之手,画的皆是宫内一隅,应该是她目光所及的风景。
每幅画都有种莫名的孤寂感,画中的枯木没有逢春,枝头黄莺永远形单影只,墙头的梅花永远只能在角落绽放,天空的云总是只有一半,御花园里花开花败。
无论四季怎么交迭,也都是一年又一年的重复,看到的永远只有这些。
“原来母后一直觉得皇宫是座牢笼,你也这么觉得吧?官官。”魏清璃看向官如卿,明知道答案是什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母后被困皇宫多年,离剑歌属于战场和江湖,两人无法交错一生,无法相守。她亦如此,重新登基后,必定要整顿朝纲,稳定军心、民心,这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即便魏清遥多适合即位,也需三年五载才能稳固根基。
“牢笼?”官如卿望着那一幅幅孤寂的画卷,轻笑:“什么牢笼都困不住我。”
“那我呢,我也在这也困不住你的心么?”
官如卿转眼望她,灌了一口酒,将茶壶丢下后,笑意浓浓地走向魏清璃,抚上她的肩,缓缓下落,耳朵贴着她心脏处:“你是说我会一直在你这里么?”
魏清璃情不自禁地拥住她,坚定回答:“是,会一直在。”犹豫片刻,她又说:“官官,我想立你为后,像普通夫妻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立我为后?”官如卿惊讶地昂首,对上魏清璃深情款款的目光,她颔首低眉,莞尔一笑:“皇上还没有驾崩,我以皇上之名,立你为后,如何?”
这样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拜天地,行夫妻礼,一国之君和一国之母大婚,被天下人见证,岂不美哉?即使以后皇上会“驾崩”,她们也喝过交杯酒,官如卿也曾凤冠霞帔,母仪天下过。
很美好,可惜......
官如卿哑然失笑:“我一个杀手,你让我当皇后,岂不讽刺?”
“官官.......”魏清璃正要说点什么,官如卿手指覆在她唇口,摇头道:“我不在乎你是皇上还是公主,我只知道你是我的阿璃,我也不想当什么皇后,若能一世相守,穿不穿嫁衣不重要。”
“官官,我不会离开你的。”魏清璃握着手放在唇边轻吻,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可你会离开我吗?”她眼中透着不安,这不安从未消失过,不知为何,这种感觉甚至越来越强烈,甚至出现了噩梦。
官如卿没有脱口而出,思考良久才回答:“只要我不死,就不会离开你。”
可她一定会死的,一眼便能看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