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 微光初现,官如卿后背的纹绣,绽放得如火如荼, 红晕布满花枝, 深浅不一的印记,深深地烙在彼岸花旁。
激情过后,两人疲惫不堪,相拥而眠未醒,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原来是帝京出了大事, 官家府邸被一场大火烧毁, 府里共死了一十八人, 官桥夫妇葬身火海。
与此同时, 王府传来密报,忠王病重, 卧榻不起, 经太医诊脉是中毒而致,毒性很慢, 已渗透数月有余,魏延德现在已经虚弱至极。
事情发生得蹊跷,官如卿和魏清璃二人当即去了官家府邸,现场惨不忍睹,一座豪华府邸近半烧毁,被抬出来的尸体被烧成了焦炭,无法辨认, 只能从身上佩戴之器,判断出官桥和其夫人慕容海宁的身份。
抬尸官兵见那惨相, 忍不住呕吐。据说这场火很诡异,湛蓝中泛红,普通水根本无法扑灭,除了业火,没有其他可能。
是大护法对官家下手了么?
鹅毛大雪,覆盖在那片焦土之上,官如卿走到官桥尸体旁边,揭开白布一看,一股生肉烧焦的恶心之味扑面而来,只剩下人之形,炭之色,唯有手腕上的那只掌柜银镯,代表着身份。
官如卿表情凝重,望着面目全非的官桥,想起她在书房对自己说的话,不禁笑了出来。
是因为她回娘家,因为她的怀疑越来越接近真相,所以给官桥惹来了杀身之祸吗?本该无动于衷的事,为何心里那般难受?
官桥为何总向自己表达舐犊情深?以前是想,现在亦如此,推都推不开。
人世间的感情,当真是累赘,这种感觉,真让人讨厌。
明明斩断了,死就死了吧,反正不是亲爹,可是......
一阵寒风扫过,官如卿放下白布,缓缓起身。她透红的瞳孔,布满血丝,眼珠好似要爆裂一般,所有官兵当即吓得跪下,都以为贵妃悲极生笑。
负责帝京治安的镇刑司司抚长战战兢兢赶来:“微臣叩见贵妃,叩见公主。”
官如卿没有悲色,没有眼泪,她面若平静,却透着无形的凛冽之气和手刃凶手的杀气。
她不言不语,司抚长跪着不敢起身。
雪越下越大,慢慢覆盖官家,司抚长跪了很久,一排排尸体放着,围观百姓越来越多,官兵用长mao拦起一道界限,不让人靠近。
在天子脚下,发生如此大的血案,不仅是司抚长的失职,更是城防军、锦卫御、京州各官阶的失职。
这是挑衅朝廷,挑战天子权威,更加是对太后的反抗。谁不知道官桥是天字号的人?跟天字号作对就是跟太后和公主作对。
“司抚长大人觉得自己多久能抓到凶手?”魏清璃打破宁静,犀利地发问。
“臣......”
“五日。”
司抚长震惊地抬头,这么大案子少说也要七日到十日,这也太短了。
他哆嗦地回答:“公主,五日有点......”
“太久了,三日吧。”魏清璃走到官如卿身边,仿佛在暗示此案的重大以及重要,她瞪望着他,面若寒霜:“三日内查不到有用的东西,你这司抚长就别干了。”
雪无声而落,魏清璃冷眸,比这寒霜腊月还要冷,她冲围观百姓叫道:“若有人提供凶手线索,赏金百两,若有窝藏者,其罪当诛,助纣为虐者,诛!灭!九!族!”
这一厉色之言,气势磅礴,威震四方,她睥睨众生,君王的气场,不彰自显,百姓为之而跪,不敢多言。
“臣,臣谨遵公主之命。”司抚长被逼至绝境,只好从命,这道生死令由公主开口,等同于太后之意,稍有不慎不仅乌纱不保,还会祸及性命。
三天,不吃不喝不睡也定要排查全城,寻出可疑人来,至少要有所交待。
官如卿看向魏清璃,轻笑:“没用的,阿璃,你知道这是业火,他们查不出来的,也不可能抓得住凶手。”
“那又如何,把残存在帝京的那帮人变成过街老鼠,不好吗?”
“抓不到老鼠有何用?”
“我觉得老鼠自己会出来,你觉得呢?”魏清璃自信满满,她逼着司抚长立下军令状,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没日没夜地排查帝京所有人,包括普通百姓,如今户册政策已经推行,想要隐藏身份造假,并非易事。
在这种被动的境况下,大护法别无选择,可能会铤而走险。况且,她制造官家这样的惨案,或许就是察觉到有暴露的危机,才会釜底抽薪。
“但愿。”官如卿冷冷回答,语气冷得仿佛能够结冰,她好似释放了体内所有的寒气,把自己封印成一座无人能够靠近的冰山。
即便如此,魏清璃也要将其融化,她抬起披风,为官如卿遮住头上风雪。
官如卿微微抬头,目光变得幽深:“风雪四面八方而来,根本遮不住。”
“你愿意让我遮,我就有办法全遮住。”说罢魏清璃解下披风,双手从两旁支撑着,盖着官如卿头顶和两边,她的世界风雪骤停,只有一面,被魏清璃用身体挡着。
此时的魏清璃,与刚刚颁发诏令,咄咄逼人的公主,迥然不同。
官如卿淡而一笑,握住魏清璃的手,缓缓放下,将披风重新穿回她的身上,轻轻掸去衣物上的薄雪。
“公主身子矜贵,可不要冻坏,本宫会心疼的。”她眸间倒映出魏清璃含笑的脸庞。
“贵妃也一样。”魏清璃恰如其分地回应着,碍于很多人在场,两人只能敛着含情脉脉的目光,克制着相互依恋的深情。
此事闹得太大,还没等二人离开现场,太后懿旨传达,命她们火速进宫。
马车极速向前,将路面刚积的雪压成水渍。大雪如浓雾,笼罩着整座帝京,马车里的官如卿低头握拳,瞳色好似悄然加深。
能够激发地狱天罗的,只有恨。只有恨到极致才会让人失去理智,只有失去得更多,才能不自觉地迸射出强大的内力,吞没理智。
大护法动不了魏清璃,就动她的家人吗?除了官桥,没人可动了?这可不是亲爹呢,为何要去动官家那些无辜的人??
命如草芥的人,就可以随意被杀吗?
官如卿越想越恨,双拳发出咯咯声响,怒意直冲天灵盖,体内的力量跃跃欲试,周围气流涌动,正要往外迸发的时候,魏清璃突然拉过她,紧紧抱在怀里。
“你冷的话,就靠着我。”魏清璃极尽地绽放温柔,释放所有的温暖,她知道世间很多事都寒了官如卿的心,那些生生死死,残忍地永别,都是一种折磨。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她唯有时刻伴在左右,一直守护着,一同对付藏在深处的敌人。
官如卿双拳渐渐松开,抬手缓缓抱住魏清璃,枕着她的肩膀,欲破体而出的地狱天罗的内力,也随之收回。
比起恨,她其实更想爱。可总有人要激发她心中的恶与恨,若非魏清璃在,恐怕早已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有你不会冷的。”官如卿挽着魏清璃手臂,往她怀里靠了靠。
“那便好,我怀里的热气和温暖,都是留给你的,你可以随时靠,随时来。”魏清璃说罢将她抱得更紧,只有人在她身边,才能踏实。
可恶的大护法,我看你还能藏身几日?魏清璃深邃的双眸,透着从未有过的阴寒。
太后的懿旨,还有一份抵达了倾和府,魏清遥刚从忠王府回来,恰好接了旨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官家这起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搞的帝京人心惶惶。魏延德中毒之事,还在保密中,但已经传到了宫里。
魏清遥想寻鬼医救人,却无法找到其踪影,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够请得了她出手治父王。
她收起懿旨,想立即出府,刚走出两步又回了头,往上官世青厢房走去。
上官世青知道魏清遥坚持要送自己回宫,提前换好了以前常穿的宫服,她束好单髻,戴好发冠,顿时俊美英气,虽然面无血色,病弱无力,但气质还是当初那个上官大人。
“看来你做好回宫准备了。”魏清遥突然出现,上官世青忙行礼。
她望着上官世青这一身宫服打扮,觉得熟悉又陌生,以前在宫中相遇,从来没什么交集,也没什么好印象,现在......说不上哪里不好,心中总不是滋味。
“郡主总喜欢说,自己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既然世青改变不了什么,就只好照做。”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视情况而定,但我绝不会背叛或伤害郡主。”上官世青流利地回答。
魏清遥听后,莞尔一笑:“上官世青,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会背叛或伤害郡主。”
“我只想听后半句。”
上官世青顿了顿,虽不知她是何用意,但还是坚定如始地回答:“我绝不会伤害郡主。”
“希望你记住今天说过的话。”
魏清遥转过身,吩咐下人:“备轿,即刻进宫。”
“是!郡主!”
“谢郡主......”上官世青再次行了宫廷大礼,她弓腰低头,充满诚意。
“谢什么?谢我嘴对嘴给你喂药?”
上官世青听后连连摇头,脸像被火烧般灼热,心也开始砰砰乱跳,此事她一直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反正自己也不知道,装傻好了,可魏清遥屡次提及,每次说到都让她羞愧难当,不知所措。
“只是,只是.....谢郡主的照顾,谢郡主为我着想。”她局促难安地回答。
魏清遥每次见她这样就想笑,她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说:“你还会知道我在为你着想,不容易。”
“世青不聪明,但也不蠢,郡主想协助公主贵妃抓大护法,不能被我给拖累,离开是最好的法子。”
“我们之间没谁欠谁,你救我两次也是因为我母妃是你的师尊,我照顾你也是不想欠你,今日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上官世青紧拧眉头,心中隐隐作疼,这种辞别,当真让人难受,但她还是点头:“是。”
虽不是魏清遥想听的回答,但这是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