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世青因为伤重, 多数时候卧榻,但她急于恢复身体,每日准时吃药, 坚持下地行走。
她只要一动就会牵痛伤口, 走路也难以坚持,她强忍痛楚,特地用了拐杖支撑自己。不习惯被伺候,上官世青总是遣退医女,自己照顾自己。
白雪若羽,像凋落的梨花, 绽放在她肩头, 很快便消失不见。她衣着单薄, 额间却渗出了冷汗, 伤处还是很疼,疼得她要不断地深呼吸才能缓解。
伤口需要时间方能愈合, 目前只能止血, 阴魑的药烈而有效,每次上药都痛苦不堪, 那撒在伤口的药粉,如针刺般,一点一点地渗入血肉中。好在魏清遥不在,她疼痛难当时,便会咬住巾帕。
上官世青才走了六圈,便开始气喘吁吁,她不能接受自己如此脆弱, 可这次真的元气大伤,地狱之刃不同于其他兵器之伤, 非一般人能治,若非阴魑懂得刁钻古怪的冒险医法,她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她只希望,把养伤时间尽可能的缩短。
帝京的雪,比往年多,上官世青歇息的间隙,伸手感受落下的冰凉。每口呼吸,都伴随着雾气,她冻得鼻间通红,手也冷如寒霜。
长廊的红筹,高挂的灯笼,仿佛没有尽头,她眼神迷离地望着深处,好似看见了魏清遥凤冠霞帔的样子,终究还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成,郡主嫁入南阳,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上官世青想到此,长长叹了一口气,雾气随着她心中的遗憾,呼出口中。
忽然,她觉得后背一暖,肩头落下一件温厚的大氅,上官世青转眸,愣在原地。不知是不是高挂的灯烛太亮,让此时的魏清遥眼含星火,灿若星河,灼灼目光落下,让上官世青惊喜片刻后,忙后退行礼。
“见过郡主。”因为抬手,披在肩头的大氅缓缓下落,她忙抬手拉住,重新披好,再度行礼。
“让你适当下地行走,可没让你不要命,派给你的医女,从来不用,是不是照顾不周?”魏清遥未等她回答,继续说:“不如还是本郡主亲自照顾你好了。”
“不,是我没那么虚弱,无需人近身伺候,况且换药需要脱衣,也确实不便,我贱命一条,郡主无需操心。”
“你贱命一条?”魏清遥面露不快:“你的命是我母妃救的吧,她教你武功,虽然严苛但待你应该不薄,你陪伴太后多年,她对待下人从来都很温和,你说自己命贱,是在轻视母妃和太后吗?”
“世青不敢,世青不是那个意思!郡主,我的意思是我不配......”
“什么配不配?本郡主也不配你救吗?”魏清遥打断了她,实在不喜欢听到不配这两个字,也不想听完这句话。
“不是这个意思,是......”上官世青望着魏清遥突然说不出话,怎么越解释越乱?真是言多必失,不如不说。
于是,她开始了无尽的沉默。
真是奇怪,魏清遥觉得她和自己认知的上官世青完全不同。以前觉得她总黑着脸,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只听命太后,效忠凤鸣宫,现在为何觉得她其实很卑微,甚至把自己置身到了低微的尘埃中。
望着上官世青,魏清遥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我逗你的,上官大人何必如此严肃。”
听见她笑,上官世青拭了拭额,松了一口气,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亦是没什么笑意。
“我想问你一件事。”
“郡主请说。”上官世青始终恭敬如始,魏清遥已经习惯了她这样。
“司制坊已经在研制女子官服,根据不同官阶出款式,女子封官已是大势所趋,以你在凤鸣宫的地位,到时封个五品侍官,应该没问题。”
“我不在意这些。”
“我知道你不在意,我的意思是......”魏清遥负手在后,围着上官世青走了两圈,问道:“你会愿意一直留在宫中么?”
上官世青顿了顿,不知作何回答,这似乎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你喜欢江湖生活还是宫廷生活?”
魏清遥又追问了一句,她还是没有立即回答,这些问题重要么,将来何去何从,她确实不知道......
雪,在默然的黑夜中,飘飘零零地落在二人身上,没有等到上官世青的答案,魏清遥低眉浅笑,她没有咄咄逼人,只是淡淡地说:“明日送你回凤鸣宫。”
上官世青猛然抬头:“为何?我要看着你出嫁。”
“你真是奇怪,你又不是我娘家人,看着我出嫁对你有何意义?若是母妃的命令,我可以帮你解释,但我想太后更需要你的陪伴,你也更想回到她身边吧?”魏清遥略有深意地望着她,上官世青眉头紧蹙,竟一时语塞。
“凤鸣宫比倾和府安全,我也不想把你的皮囊留在这,而且你在这会妨碍我做事。”魏清遥言下之意,上官世青的心在杜庭曦那里,人在这里又有何用?
抓捕大护法,准备出嫁事宜以及出嫁当天的应对准备,都需要做好缜密的安排,不能出任何差池。
“可我还是想......”
“什么都不要想,我也不要听,上官世青,你我之间交浅言深,好好待在你的凤鸣宫吧,我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魏清遥说罢转过身,停留片刻后,她毅然决然地离去。
斩断一些不该有的羁绊,对谁都好,既然未来之路已经明确,魏清遥清楚肩上背负的可能是天下,是整个国家,她不想受困于任何人任何事。
若真的要取舍,她也绝不会犹豫,魏清遥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可上官世青的前方,却一片迷茫,望着这飘飘洒洒的雪,她缓慢地往回走,路不止一条,却不知哪条才是自己该走的。
她的心口闷闷发疼,也不知在疼什么,为谁而疼。她该属于哪里?苍云峰,凤鸣宫,还是何处?
上官世青停下脚步,忍不住转头,已不见了魏清遥身影,她垂头丧气地叹息,怅然若失地往前走去。
倾和府 南厢
床榻上,官如卿如瀑长发,垂挂而下,发梢落在魏清璃脖颈间,挠得她心痒痒。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四大家族有反对者,如何处置?如何再用四妃?根那么深,可不容易拔掉。”官如卿口中说着正事,手却不规矩地乱动。
魏清璃抓着那只不老实的手,不让她过界,干扰自己说正事,否则根本无法理智地接这些话。
“该杀就杀,不祸及九族,已是我对四妃最大的仁慈,也是给母后面子。”
“那你对四妃确实不错,这四大美人啊,能收入麾下,定能相助于你。”官如卿话峰已有些不对劲,但魏清璃还没品出,她点头:“我也这么想,四大家族有权有势有钱,得把四妃扶持起来,才好控制那帮人。”
官如卿皮笑肉不笑,她开始玩弄魏清璃的青丝,将发梢缠绕指间,落在脖颈四周摩挲:“十二花魁属于黄字门是吧?”
魏清璃缩了缩脖子,努力保持语气平静:“是,黄字门多数是清遥的心腹,也有班若门人在此,所有人都是孤儿,十二花魁四年前被选进来筛选训练,由姬无珏负责......”提及姬无珏,魏清璃顿了片刻,她这次回风月楼,还特地去姬无珏房间看了看,那里没有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倒是放着自己送给她的所有夜明珠。
共八颗,每一颗何时送,何处由来,取名是什么?魏清璃送的时候说了什么,都被清楚地记着。
谁能知道,在那平静的两行字里,藏着姬无珏心底唯一的寄托和支撑。
“姬无珏可惜了,否则为你所用,定也是如虎添翼。”官如卿细心地洞察到她的情绪,此人固然可恶,也确实是可怜。若能早点发现端倪,反客为主,让其为自己所用,比杀了好,比如阴魑和鬼桥。
毕竟曾经朝夕相处过,身边人变成敌对方,甚至做局陷害自己,魏清璃心中一定是复杂万千。
“没什么可惜的,她罪不可恕,死不足惜。”魏清璃冷冷地说,没有一丝情感,官如卿微微抬眸,望着她瞳色微变,不知这是究竟是气话,还是天生冷漠?
“你也挺会选人的,都是美女呢。”官如卿拉开话题,继续“算账”。
“花魁么,不美如何吸引人,如何伪装真实面目。”
魏清璃还没感觉到气氛不对,官如卿抿了抿唇,咬肌紧了紧,原本轻抚的姿势变成掐脖:“是啊,吸引得某些人目不转睛,与那些好色公子一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什么?我......”话音刚落,官如卿忽然捏住她的喉咙,虽没有用尽全力,但也有些呼吸不畅:“我看着她们,心中想的可都是你。”
官如卿手微微放开了些,自是不舍得真的弄伤她,但想报复的心愈加强烈。
她媚态万千,眸间尽柔情蜜意,半褪内衫后,顶着魏清璃鼻间,饶有笑意道:“是吗?我只见到你沉迷在万花丛中,你如何证明当时心中想的是我呢,璃公主?”
“证明啊......”魏清璃嘴角悠悠地勾起一抹美艳的弧度,她握住官如卿掐脖的手,缓缓往下,官如卿瞪大眼珠,脸上顿时布满云霞,她以为魏清璃要主动勾/引自己,做点不可言说(满足大家想象)的事。
但没想到,她突然用玄宗身法,迅速翻身,并且让官如卿猝不及防地趴了下去,显露出在床榻上不曾有过的霸气。
“你?!”官如卿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用武,让自己防不胜防地处于下风。
魏清璃伏趴在官如卿肩旁,附耳轻喃:“现在就证明给你看。”说罢她突然咬住官如卿的左肩,逐渐加力。
官如卿吃痛地闷哼一声,却是笑了出来:“你可以再狠点,我知道你下得了手。”
闻言,魏清璃停了下来,她食指按住她的唇口,贴着耳廓,用气语说:“嘘~外面府兵多,你可要收着点,官官,惊动别人就不好了。”
“你说得对,但我怕收不住的是你。”
“那你就试试,今晚我就要让你后背的彼岸花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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