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庭曦的“出山”, 势必会搅动风云,天下大势将变,最后帝位到底会落入谁手呢?
奉先殿
魏清璃正在看魏清遥传来的南阳消息, 内乱外患如潮涌来, 公子羽向东阳发出求救,老南阳王只剩下一口气,早已无法主持大局。
左相奏请即刻拨粮出兵镇压内乱,加兵守住边境,众官员也同时上奏太后,恳请朝廷即刻作出应变之策。
“皇上, 如贵妃与四妃被召进了凤鸣宫。”未央来禀。
“母后多年假装不问朝政, 不出宫廷, 看样子是等到机会了, 她可以韬光养晦二十年,或许从嫁给父皇那刻起, 就在密谋什么大计。”魏清璃始终认为杜庭曦全力推进天字书院, 用女子去平乱,都是另有所图。
她拨开南阳地图, 若有所思,这件事是让魏清遥大展拳脚的好时机,她可以同时渗入南阳东阳军,还能得百姓的心,这场博弈,一定要为清遥打下基础。
忠王就算有所行动,看女儿在也会收敛几分, 但魏清遥一人之力无法完成此事,光靠黄字门暗中协助还不够。
若是四妃能够为她所用该多好, 本就奔着这样的目标去接近意妃和墨妃,还是被太后捷足先登了。
“公子乾那边已回信,他已将东阳军尽数掌握,军心稳定,只等皇上下令。”
“让他派一千精锐混进南阳难民中,发现恶意作乱之人,抓两个活的好好审一审。”
“是。”
魏清璃手握毛笔在地图上作标记,在东阳和南阳之间练成一线,继而说:“南阳与东阳之间隔着元武城,让清遥求助离阳军,派人混入城中,潜伏中间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离阳军一动,岂不惊动忠王?”
“你以为离阳军真的是在效忠皇叔吗?”魏清璃在地图上画圈标记:“忠王妃是何等风姿,受离氏专宠,嫁入王府不过一年,就香消玉殒,他们真的会心向魏延德吗?离阳王没替妹妹报仇,已是留了几分情面,若非忠王妃还有骨肉清遥在,两家早就撕破了脸。”
“皇上的意思是,离阳军只会供郡主调动,真的出事不会站在忠王那边?”
魏清璃摇头,分析道:“前提是他们父女二人反目成仇,否则一旦魏延德利益受损,清遥自会被拖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离阳军是可用,但用之要当心。清遥虽心向于朕,可毕竟是自己亲父,看来南阳之乱就像一副照妖镜,正好让朕看看这些妖魔鬼怪的真面目。”
她亲自将几封重要的信写好,命未央即刻发出。
翻开李梦浅和官如卿的卷轴,两人写的计策竟是一模一样。
魏清遥主持大局,离阳军待命,随时平乱,东阳军制掣南阳军,暗杀兴风作官员,稳固南阳政权,这二人甚至提出趁乱发兵边境小国——乌蒙。乌蒙国是马背民族,居安一方,虽只有十几万人,却是地大物博,物资丰盈,若能攻下,贺朝版图便就多了一块。
“野心倒是不小。”魏清璃放下卷轴,托腮轻笑。
“还有一件事,皇上。”
“是修远的事吧?他怎么样了?”魏清璃亲派修远去赤峰山寻赤峰蛇,这等凶险之事,必须由高手出面,才能事半功倍,也只有交给修远,她才放心。
“他寻了许久,遇到不少毒物,就是未见赤峰蛇,那个鬼医会不会欺瞒陛下。”
魏清璃抬眸,看向未央,笑得略有深意:“这样吧,再待三日,若寻找无果便让他回来,赤红参先交由公子乾去寻,发信吧。”
“是,皇上。”
“那个鬼蝎怎样了?”
“身体似有好转,但人还未醒,她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当时如贵妃的迷情毒便是她下的,我们要加强戒备吗?”
魏清璃指尖轻点桌面,目露冷意:“待她醒来,签字画押后便杀了吧。”
未央点头退出,传达命令。
魏清璃轻揉眉心,心情阴郁,她裹上厚厚的大氅,向御花园走去。
寒风凛冽,刺骨而来,细碎如纸的雪花飘落,伸出手,雪在掌心瞬间化为水滴。
她闭眼昂首,一点一点的冰冷,落在脸上,寒意逼人。梅香沁人,风景如故,心境已大不相同。
脑海中闪过昨晚的场景,好似一场梦,每每想起,心就忍不住会痛。
伤疤被揭开怎会不痛,对杜庭曦的复杂感情,让她备受煎熬。
昨晚怎会如此失态,将心中的秘密就这样和盘托出。
在官如卿跟前,她彻底变成了透明人。
“禀皇上,如贵妃携四妃求见。”
未央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魏清璃微微睁眼,面如死灰,她们来得可真快。
覆雪之上,留下长长的脚印,走出凤离宫,四妃神色各异,各藏心事。
官如卿猜想魏清璃已想好应对之策,甚至已经把命令发往南阳,她与魏清遥之间默契十足,哪怕相隔甚远,也依然会同心同德。如今郡主在前,皇上在后,加上太后暗中相助,这场南阳之仗最终胜者定是魏清遥。
这可是太后与皇上的首次联手,官如卿期待不已。
若是母女二人能冰释前嫌多好,杜庭曦虽杀伐果决,但当年处理魏清璃生母的方式有很多种,没必要一定要杀人。以杜庭曦的手段和智慧,绝对能找到更好的办法,当中定有什么误会。
太后和皇上的关系,如一道难题,多少年了都无人能解,官如卿跃跃欲试,偏要挑战。
御书房
魏清璃一身明黄龙袍,盘腿在坐塌,桌案上摆放着棋局,颜色奇特。
“臣妾参见皇上。”官如卿首先行礼,四妃随后相继屈身,魏清璃手中拿着几颗棋子,笑脸盈盈地抬手:“平身吧。”
她束成男子发髻,俊美无双的脸,自带一股阴柔之美,笑起来亦正亦邪,带着几分病娇。魏清璃斜靠着,慵懒的身姿,竟带几分娇媚,那似笑非笑的唇角,藏着君王难以捉摸的心思,与昨晚脆弱的模样,判若两人。
“众位爱妃向太后问安后就马不停蹄赶来见朕,是奉了太后懿旨吧?”
李梦浅抱拳:“臣妾恳请皇上准许臣妾回家探亲。”
“臣妾亦是。”其他三人纷纷附议,一副请赴战场的决然之气,谁能想到她们是刚刚入选进宫的妃子呢。
魏清璃低眉浅笑,却是不言不语,几人惶惑地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官如卿。她双手相揣,亦是沉默不语。
气氛有些微妙,大家相互看看,没人敢说话。
最终还是大胆的叶薇上前一步,首当其冲:“臣妾请愿去南阳平乱,请皇上准奏。”
魏清璃托着额头,慢悠悠地问:“是你们自己请愿还是太后下命?”
“臣妾自己请愿。”
“是吗?”魏清璃掂着手中棋子,在掌心中对搓,发出咯吱咯吱声响。
“皇上,郡主在南阳需要帮手,派皇家人出面彰显朝廷对百姓的重视,可以趁机收拢南阳百姓之心,我等也想做出一番大事来。皇上并非好色昏庸之徒,心不在臣妾等身上,何不成全我们。”李梦浅说着下跪,看向魏清璃的棋盘:“我们不是母族攀权富贵的棋子,如果可以,宁愿做皇上布局天下的马前卒。”
阑珊见状,不紧不慢地附和:“太后并未向臣妾等颁发懿旨,只命我等来奉天殿,有何心愿可听凭皇上差遣。天字书院在前,平乱赈灾在后,对我贺朝实现男女平权,有重大意义,请皇上恩准。”
四妃只剩下杜玲珑没有发言,魏清璃依旧不露声色,似乎没听进去。
杜玲珑心思细腻,逻辑缜密,在思考如何接话最好。
这四妃都非常人,每人都个性鲜明。叶薇胆识过人,身手不凡,性格率直;杜玲珑察言观色,大方得体,懂得进退;李梦浅孤傲沉稳,遇事冷静,兼具勇气与智慧;阑珊深谙处世之道,洞若观火,为人谦逊低调,心思深沉。
“玲珑无话可说?”魏清璃看向杜玲珑,神态悠然。
“三位姐姐把玲珑想说的都说完了,今日姐妹们确实是问安为主,表姑母气色不佳,并未留臣妾等在宫中。眼下,看起来臣妾等命数已定,进了皇宫已是身不由己。机会在眼前,是去是留,是走到人前为百姓出力,还是留在宫中做安分守己的妃嫔,全凭皇表兄一句话。”
魏清璃渐露笑意,轻挥衣袖:“你们都起来说话吧,朕知道你们母族势力庞大,皆为母后所用,遵循母后旨意就好,无需来问朕。”
帝王术,故意试探人心。
这话堵得众人无话可说,一直没有开口的官如卿,坐到魏清璃对面,拿过她掌中的灰色棋子,随意丢进棋局。
“开弓没有回头箭,开局没有落悔棋,此去南阳需要四天路程,郡主该等不及了,动乱也不能再扩大了,皇上,你真的忍心四位妹妹,如此雄才伟略,心怀抱负,却终日只能做深宫妇人?”
“你也想去?”魏清璃挑眉。
“皇上若愿意放臣妾去,臣妾愿意和四位妹妹一同前往。”
“不行。”魏清璃瞥了她一眼,放下手中棋子,她不过就是想探探四人反应,进一步了解她们,实则早有准备。
这四女确实是难得的奇才,贺朝的江山未来需要她们,可惜她们是杜庭曦培养出来,并非自己亲信。
她伸出手,一旁的未央将准备好的黄色卷轴递来。
“你们秘密出发,将这个交由郡主,听她差遣就好。”说罢,魏清璃将卷轴交给李梦浅,四妃之首非她莫属。
“臣妾领旨谢恩。”四人面露欣喜,像被关进笼中的鸟儿,终于等到了展翅高飞的一天。
她们不属于后宫,当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等魏清遥和四妃因南阳之乱,名声大噪,魏清璃还打算开设武考,与来年文试一起,男女不限,为朝廷招揽文武状元,为更多女子提供仕途机会。
只是这件事,没有杜庭曦,阻碍重重。
她很清楚,若想推新政,一定要有太后势力的支持,自己现在这点实力,还不足以撼动朝纲。
四妃走后,魏清璃闷闷不乐,脸色不佳,她咳了几声,继续拨弄棋盘,只有官如卿留了下来。
“太后身体不适,皇上不去看看吗?”
“身体不适可以传唤太医,朕又不会把脉问诊。”魏清璃头也没抬,听见杜庭曦三个字就不想回应。
她迫不得已用四妃并非想领杜庭曦的好意,而是担心魏清遥无人可用。
“四妃是太后多年以前派人培养,她们并非受太后所控,只是单纯地想借机证明给母族看,给世人看,谁说女子不如男?这与你的远大志向相同。皇上,你不会真的以为太后想当女帝吧,她对此根本就不屑一顾,太后若想登基,根本不会让你活着。”
魏清璃捏着棋子,笑意渐褪。
“璃儿,你对太后偏见太深了,你认为她是怎样的人,无论她做什么都不对,何不放过自己一次?”
“你今天是来给母后当说客的吗?”
道理她都懂,魏清璃只是一直没能跨出那步,当年知道母亲存在的人恐怕早被处置了,根本无从求证事情真假。
官如卿扬眉,假装生气地说:“那是臣妾多言失言了,不该管皇上的家事,臣妾告退。”
“诶?官官!”
官如卿不应声,放缓脚步,等她片刻。魏清璃明知道她故意为之,却又不得不追上去,拉住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非得这样理解吗?”
“臣妾确实变得爱管闲事了,这天下怎样,你们母女如何?又与我有何关系?哼,以后啊,绝不多嘴。”
魏清璃叹息,不知该说什么,但想到杜庭曦生病,不禁奇怪:“可母后为何突然病了?太医署从未去过凤鸣宫,这些年她极少露面,除了十七年前在忠王府前吐血晕倒.....”
“你说什么?”官如卿听见忠王府三个字敏感起来。
“忠王妃生产那天,难产的消息传到宫里,母后紧急出宫,但是刚到忠王府门口就传来忠王妃薨逝的消息,她深受打击,还没踏入王府,便吐血晕倒了,随后卧榻整整三个月才恢复,此后再也没有病过,也不曾听说过太医署为她诊过脉。”魏清璃也是曾经听老嬷嬷提及过,后来便无人敢提及这件事,忠王妃的名讳在宫中似乎成了禁忌。
提及离玉华,官如卿那颗想求真相的心,再度蠢蠢欲动。
“皇上可有忠王妃的画像?”
“朕怎么会有.......”魏清璃忽然想起,魏清遥曾经在宫中画过母妃肖像,她记得就在御书房。
她走到书阁前,拿出角落的几个画卷,翻找之后,拿出一幅图:“这是清遥画的忠王妃,但清遥未见过她,只是凭在离府看到的画像,自己想象而作。”
官如卿打开卷轴一看,眉头紧拧,这是张五官清晰的画像,实在太像了。
魏清璃似乎猜到她所想,笑问:“你是不是也觉得离尊主身份很可疑?”
“也?”官如卿抬眸,嘴角泛起笑意:“看来皇上已经有所察觉,该不会此次让郡主去离氏寻亲了吧?”
“你说离玉华会不会有姐妹,亦或者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世之谜?”
看来魏氏姐妹虽起了疑心,但也只是想到表面,不如官如卿猜得那么大胆。
若真的如她所猜,真相着实令人瞠目结舌。
“皇上!”未央突然匆匆赶来,神色紧张。
“何事慌慌张张?”
“凤离宫来报,太后晕倒了,上官大人请如贵妃过去一趟。”
魏清璃愣在原地,一时心乱如麻,双手无处安放地交叉,忧心忡忡。官如卿淡定地望着她,明明担心,却要假装狠心吗?
“皇上?”未央轻唤。
“母后不会有什么事。”说罢,她快步走出御书房,来不及拿披风,往凤鸣宫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