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太后迟迟不放兵权。
难怪发生任何事, 魏清璃都觉得太后意图不轨。
难怪母女感情疏离,难怪太后身体安康,魏清璃却体弱多病。
这个宫廷秘闻有多少人得知?
可即便不是亲母, 皇上认太后为母, 也无可厚非。皇室以后位为尊,庶出子女尊其为母,实属正常。
为何魏清璃会对杜庭曦深怀敌意呢?
可以不亲近,不用憎恨吧。
飞花谷之事与杜庭曦无关,皇上心里的芥蒂到底是什么?
“你一定在想皇上为何对哀家敌意如此之深,也一定觉得我杜庭曦所做这一切, 是为了自己称帝, 当女皇是吗?”
官如卿摇头, 虽心中不解, 但也知道绝非如此。
“太后若想当女皇,何必大费周章, 您已大权在握, 除掉忠王就好,这么多年一直都只是牵制, 防备,从未为了一己私欲,破坏贺朝好不容易稳固的江山。”
“皇权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哀家从没放在过眼里,哀家只是想完成年轻时未能完成的抱负,也当替故人一同了却心愿。”杜庭曦说起来云淡风轻,可谁能知道这背后, 经过了多少年的谋划和隐忍。
她叹息,每每提及这件事总会这样无奈。
“璃儿是不会原谅哀家的, 因为她的生母是哀家送走的。”
官如卿猛然抬头,杜庭曦平静的语言中,包含了多少狠绝的手段,又或者藏着别人未知的苦衷?
“太后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不重要了,都过去了。”杜庭曦端茶品了一口,她唇角含笑,转移话锋:“所以,皇上的题,如卿知道如何解答吗?”
“区区一道题,不可能让李梦浅这种人心服口服的,所以臣妾必须先赢一局,再乘胜追击。”官如卿扬着自信的笑意,双手叠握,食指轻轻摩挲手背,似是在思考。
这熟悉的动作,让杜庭曦目光一滞,她看向官如卿,眉头微蹙,陷入了回忆,久违的痛苦,袭上心头。
杜庭曦细微的表情,被上官世青看在眼里,她也注意到了官如卿的小动作,若有所思。
官如卿沉思片刻,转头问道:“太后娘娘,臣妾一直觉得以皇上的心智与您联手,定会事半功倍,何故你们明明所求相同,却还要横生误会?若您有苦衷,可与皇上解释,母女好好交谈一番。”
“没有必要,皇上不愿与哀家多言,哀家也觉得没这个必要。让她独自面对,用自己的手段和智慧处大世,是好事,你只需跟着皇上想要的答案走就好。”杜庭曦说着从袖口拿出一只锦囊,递过来:“如果实在觉得李梦浅棘手,这是你的杀手锏,需要时可以拿出来用。”
官如卿双手接过,看来杜庭曦在暗中培养四妃时,就留了后手,就连她今日的召见,都早有准备。
万一李梦浅不能为她所用,降服之法应该都在这锦囊里。
她希望自己用不到。
“臣妾明白,臣妾先行告退。”
“哀家给你提个醒,王爷在东阳,郡主在南阳。”
“多谢太后。”
官如卿紧握锦囊走出正殿,地上覆雪一片,已看不清来时的路,宫人们正抓紧清扫地面积雪,不断有人更换殿内炭火,这些忙忙碌碌的卑微身影,随时能够淹没在这片素白之中。
不知是心里哪根弦被触动了,她有些惆怅。也许是体寒,也许是心凉,官如卿瞧这片冰天雪地,与苍云峰下的松雪林一般,毫无生机。
“贵妃娘娘。”身后有人唤她。
听见来者声音,官如卿停下脚步,上官世青严肃厉色走来,行色匆匆,纵然看起来着急,她的表情也从来没有变过。
“上官大人有何吩咐?”
上官世青左右看看,没有宫人靠近,沉音说道:“此事不要汇报给师尊。”
“此事?哪件事?”官如卿故意反问。
“明知故问。”
“我这人就爱跟别人作对,尤其是你。你让我不告,我偏要说。”官如卿刚要拂袖而去,被上官世青冲上前,一把拉住:“这件事若被师尊知道了,你我命运都将改变,甚至这天下局势,也会发生动荡。”
“我这要说一句放肆不为过吧,你揪得我好痛哦。”
上官世青抿了抿嘴,忿忿地放下手。
官如卿抚了抚手腕:“您言之过重了吧,上官大人。”
“如贵妃,此事关系重大,师尊性子你知道,如果是触到她的痛处,定会搅得天翻地覆,她也有这个本事,不是吗?”
原本官如卿并未想得太深,可上官世青的过激反应,当真奇怪,她颇有兴趣地说:“这件事与我何干呢,天下乱不乱,谁当皇帝,我并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么?”
官如卿脑海中竟划过魏清璃的影子,但嘴上却回答:“我什么都不在乎。”
“你会有在乎的,望贵妃娘娘三思而行,此事关系重大,我不再多言。”上官世青弯腰鞠礼,往大殿走去。
她的身姿挺拔,颇有女官风范,许是皇宫待久了,每一步都中规中矩,知礼守常,没有半点江湖气息。若非那天亮出双冥斩,泄露身份,官如卿竟不知离剑歌派人守护杜太后。
上官世青早已心向杜庭曦,对离剑山庄还有几分忠诚?
今日得知的秘密太大,官如卿有诸多事须去求证。
傍晚,落雪盈盈,梅香扑鼻,一个身影潜入清明阁,翻找《宫廷秘录籍》。
这是记录宫中大事之书,由事录官记载,大到皇帝登基,小到妃子产子,皆记录在案。
文帝登基,立太子妃杜庭曦为后
文帝一年,杜皇后早产诞下龙凤双胎,取名魏清扬、魏清璃
文帝二年,忠王妃离玉华诞下郡主魏清遥,忠王妃难产逝世
文帝四年,魏清扬被册立为太子,魏清璃赐封倾城公主,魏清遥封倾和郡主
文帝六年,红甲军组建,皇后杜庭曦力挺宫骑为主帅,秘训红甲军;同年,天地玄三大门创立,由杜庭曦掌控
文帝八年,红甲军挥师北上,镇压边境,以少敌多,一战成名
文帝十年,皇上病重,卧榻不起,由杜皇后代批奏折
文帝十二年,朝廷动荡,逼杜皇后让权,杜皇后于朝堂斩杀六大官员,杜家军镇守包围帝京
文帝十四年,先皇驾崩,璃公主遇刺身亡,太子扬登基为皇,杜太后设立摄政司,把控朝局
这都是世人皆知的大事,还是没能查到那些隐藏的秘密,魏清璃的生母到底是谁?无从查起。先帝还未登基就娶了杜家千金为太子妃,当时杜家涉嫌谋反,杜氏险些遭遇灭族,是杜庭曦与当时还是太子的魏延仁揪出幕后真凶,并且平外乱,熄内祸,铲除前朝党羽,这才让杜家得以鸣冤平反,并且封杜氏为忠烈之裔。
当时,太子妃杜庭曦名声大噪,自然在新帝即位后成为国母。只是先帝体弱,虽接连封了几位妃嫔,但都无所出,杜庭曦稳居后位,杜家势力日益壮大。
能让皇上心有怨恨的必定与身世甚至生母相关。早产会不会是个幌子?为了隐藏杜庭曦从未怀孕的真相?
到底是杜庭曦杀了魏清璃生母,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莫非是她不能生育,抢了其他妃嫔之子,挟天子以令诸侯?
翻阅一圈,官如卿内心的困惑更深,她忽然能理解魏清璃的内心为何筑起那么高的城墙,或许幼时也有过母爱,但最终被残忍的现实拉回。
她梦中的呓语,或许是怀念曾经的杜庭曦,又或者在叫唤自己的生母。
身世之谜消除了她对魏清璃的余怨,随之而来的是心疼和怜惜。
官如卿想起了秀峰阁她脆弱的女装模样,想起了奉天池边那孤单的身影,想起了她强忍感情,在绝情与多情之间的彷徨。
她才是被命运摆布的人,无法挣脱。
离开清明阁,在回昭如宫的路上,官如卿看见了李梦浅,一路跟过去,发现她竟进了奉先殿。
官如卿心有不甘,这墨妃真把自己当成凤凰了吗?当真以为可以碾压她?
反骨蠢蠢欲动,魏清璃越亲近别的妃子,官如卿越不想让其如愿。李梦浅不是要事事一较高低吗?她偏要将她打击得体无完肤。
官如卿站立雪中,在不起眼的山石之间,那流动的清泉,似乎在结冰。
帝京的冬日漫长,夜晚格外如是。
官如卿像樽冻僵的冰人,一动不动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奉先殿的宫门。她耐心地等着,直到李梦浅离开。
幽幽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官如卿冷笑一声,抬脚时发现四肢僵硬,而她却无所察觉。
明明这般冷,她却感知不到,只是握了握通红的四指,发现不太灵活。
奉先殿内,灯火覆灭,只留了一盏微弱的红烛,魏清璃的寝殿,摆放着八只铜炉,里面炭火旺盛,保持殿内温暖。
她盖着被褥刚要躺下,感觉到有人靠近,这气息很熟悉,曾经官如卿也是这般冒然闯殿,然后带她出宫,捉jian嫣然宫。
“官官?是你吗?”魏清璃不喜欢称官如卿全名,官官这个称呼她甚是喜欢。
“皇上还记得叫臣妾小名。”官如卿从幽暗中走出,身影被烛火拉长,愈发清晰。
“这么晚了,有何事?”
“皇上如今待我生分得很,前一句唤我小名,后一句又将臣妾打入冷宫。”官如卿衣着单薄,却是脸色红晕。
她望着魏清璃,挂着柔媚的笑意,那妖娆的身姿入艳三分,风情刻骨。
“朕要休憩了,贵妃也早些回去吧。”
魏清璃的冷淡,激发了官如卿的征服欲,恰好,她也想求证体内的迷情毒到底根除没有。
她爬上龙榻,缓缓逼近,被雪压过的青绿薄衫,沾着细小的露珠,她的衣领微微张开,轻声问道:“皇上是觉得臣妾的美貌不配拥有圣宠吗?”
魏清璃不知她突然为何这样,有些心慌地抱着被褥,退到床角,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衣衫不整的官如卿,轻声说道:“你......放肆!她眼神闪躲,不敢直视。
官如卿媚眼一扬,俯身而来:“臣妾还敢更放肆......”
魏清璃担心自己把持不住,只好提声说道:“你就不怕离心丹发作吗?”
“皇上是在担心臣妾,还是担心自己?”
“朕自然是在担心你......”
“那你说,是臣妾美还是李梦浅美?”官如卿伏趴而来,两人咫尺之距,满是对方的气息,魏清璃脸上的红晕慢慢铺开,呼吸紊乱,有些恍惚地回答:“谁也不若你美。”
官如卿唇角笑意加深,忍不住轻抚她的脸庞,想起她的身世,顿时觉得心口隐隐作痛,就连赤练蛊似乎都被这阵悸动唤醒。
“璃儿穿女装的样子才是真的美。”官如卿放纵了自己,释放出被离心丹强压的感情,轻轻吻住了魏清璃的唇,她第一次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