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首】
叶向杨跟着郑月兰，来到会客室。
家里的装饰，都随女主人喜好，一样的繁琐招摇。
这女人一路上，频频抬手打量腕上的首饰，满眼欣喜，显然颇为满意。
肯“借一步说话”也只是看在礼物对心的面子上，似乎对他的目的并不关心。
也全然不知，这个生日宴，势必影响重大，却未必是她希望的那种。
“说吧，什么事？一会儿我还要找人打麻将去。”
叶向杨开门见山，“听说您和刘总，私下关系不错？”
郑月兰嘴角一顿，随之神色自若，继续摆弄首饰，“哟，瞧出来了，想用这个威胁我？”
叶向杨心头微诧，郑月兰丝毫不掩饰，甚至不打自招。
不是单纯的傻，就是底气太硬。
“这么说来，易总不介意咯？”
郑月兰“哼”一声，十分不屑，不光针对叶向杨，也针对他拿出来唬人的那位。
“小子，你年纪也不大，我劝你，别不自量力。这事，不是你能碰的起的。”
“你告诉易龙又怎么样，先不说他信不信你，就算信了，我们夫妻感情破裂，大不了离婚，我早不想跟他过了。”
“要是不成，惹火了他，你有什么好处？”
叶向杨莞尔，给对面礼貌倒了杯茶。
照理说，这是主人该做的事，但郑月兰已经对他露出厌烦。
再出口，怕就是逐客令了。
易乐说过，他这位婶婶要强的很，在家里，易龙少与她争执，可谓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这样的关系，本就不健康。
“那不知道，易小姐，是否清楚这件事呢？”
“您为女儿办这么隆重的庆生宴，想必你们母女关系很好。”
郑月兰缓缓褪下腕上的链子，丢在桌上。
对于女儿，她没有方才那么坦然，但面对外人，仍然嘴硬。
“她知道又怎么样，我生了她，再怎么样，她都要叫我一声妈。”
“行了，我这不欢迎你。”
郑月兰如此沉不住气，叶向杨愈发笃定自己的判断。
氛围焦灼，叶向杨低头看了眼手表，“放心，易太太，我对您的家务事没有兴趣。”
郑月兰露出狐疑。
“只是想问，您和刘总，同气连声，对易氏做出的这些事，已经到了违法犯罪的地步，难道，您一点都不害怕吗？”
叶向杨点开手机，调转，推给郑月兰。
郑月兰接过去，缓缓翻看，手指蜷起，微微发颤。
暴露了她的胆怯。
饶是再法盲，也被那些涉事的金额和罪名，骇到。
她只看了四五页，便抗拒，坐回，侧身强装镇定，“这什么，我又看不懂，我说了，我不管男人那些生意。”
“是吗？”
叶向杨陪她演戏，“可是这些交易，签字和担保的人，都是您啊。”
“也就是说，万一东窗事发，首要担责的人，都是合同上这位.......”他扣了两下桌面，“郑女士。”
“不出意外的话，郑女士，你会坐牢的。”
郑月兰脸色一白，朝他发火，“你到底是谁？你恐吓我？”
叶向杨无辜摊手，“我是易乐的朋友。”
郑月兰愕然。
“对了，易乐前段时间，游轮失事，警方怀疑，这件事，和你有关，估计一会儿调查的人，就会来了。”
“你说什么？”郑月兰的混乱不作假。
“那事我知道，那是意外，他跟他爸妈一样倒霉，关我什么事？”
“你是他哪门子朋友，我们家的事，轮的着你操心？”
叶向杨无奈闭眼，这女人，完全无法沟通。
而且一激，就漏了底，消息封锁那么严，她怎么知道的底细。
她似乎完全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自大地以为她背后的那位可以替她摆平。
外头响起了鸣笛声，人声闹哄哄的。
郑月兰坐不住了，要出去找人。
叶向杨拦住她，“郑女士，你打算怎么跟警方交代，方才这些，有大半，你都不知情吧。”
“滚开。”郑月兰顾不得体面，拿出手机要打电话。
叶向杨夺过，“要给刘总打电话啊，可是，他好像关机诶，忙着呢吧。”
他外放对方关机的语音提示给郑月兰听。
郑月兰回忆，刘应为刚才，是去劝易含薇下楼了，为什么要关机，而且他的这个号码，只有她会打。
她昂着脖子，盯着叶向杨。
“警察来了又怎么样，就是我做的，坐牢.......就坐牢，反正.......”
这一刻，郑月兰眼底的情绪颇为复杂，竟有一种释然。
叶向杨配合着，露出惊讶，“您是要替刘总背锅吗？”
“原来您这么爱他。”
“换了其他的女人，可未必做得到您这种程度。”
他其实心里捏了一把汗，因为目前的证据，的确只能揪出水面上的郑月兰，而且一旦郑月兰被抓，刘应为一定会有所警戒，加快动作，不会再给易乐任何机会。
可郑月兰听到叶向杨这么说，反而隐隐有些自得。
“是又怎么样，我爱他，做什么我都愿意。”
“而且，你别胡说，什么背锅，我说了，就是我做的。”
“其他的女人.....哼，也要她们有这个资格。”
这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叶向杨不懂她语气里的胜利者姿态。
他表面上冷静，可他清楚，郑月兰要是咬死了这个说法，输的只会是他们。
来之前，易乐交代了他两件事。
一是混进生日宴，想办法装上隐藏式监控，尤其两处，易含薇的卧室和书房。
二是试探郑月兰的态度，尽量拖延她与警方会面的时间，等待他的通知。
眼看着人要出去，易乐那头却仍然没有动静。
“您知道，刘总在外头还有别的女伴吗？”
叶向杨知道，这是很烂的拖延，但郑月兰偏偏就会上钩。
她努努嘴，显然知情，“那又怎么样，逢场作戏而已。”
“您怎么知道，他跟您不是呢？”
他原以为这女人会强词夺理，可郑月兰却无声笑笑，说：“是也无所谓。”
叶向杨意外，他当是刘应为应付女人的手段高明，这才哄得郑月兰心甘情愿地为他做替死鬼。
可她此刻表现，却好像是自愿的。
这就不妙，不怕利益图谋，就怕恋爱脑认死理。
叶向杨一转话头，“那你们这么做，不觉得对不起易乐吗？他做错了什么？”
“你们凭什么动他父母留给他的东西。”
郑月兰垂首，神情低落，喃喃声太小，“......我说了，是他们倒霉。反正，马上就去赎罪了......”
“什么？”
郑月兰敛回了眼眶里的湿润，再抬首，态度强硬了许多，“满意了？我现在就出去自首，你也别想激我，问多少遍，我都是这个说法。”
“都是我做的，跟他没关系。”
就在这时，叶向杨手机响了。
易乐给他发了一段视频，还有文字——给她看。
“郑月兰。”叶向杨忙叫住走廊上的人，“既然都决定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吧，看看这个？”
他走过去，其实他也不知道易乐给他发的什么。
可随着视频里入画的两个人，他的脸色逐渐精彩。
而郑月兰两眼睁大，身体越来越僵硬，在看到画面里两人搂到一起时，发疯一样叫了出来。
她跺掉了高跟鞋，六神无主，失了方寸。
满眼的荒唐，“不可能，不可能！”
“假的，一定是假的。”她揪住叶向杨的领子，“你们骗我对不对，你们想害他！你们骗我！”
“不可能！假的！”
她夺走叶向杨的手机，拉到后面，两眼快要把屏幕盯穿。
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两个抱着亲吻的人，一个是她方才口口声声说爱他，甚至不惜替他坐牢也要维护的男人，而另一个则是她花了一个月心思提前为她准备生日宴的宝贝女儿。
易含薇，她的女儿。
她从来都控在掌心里的亲生女儿。
她平日里，总嫌她不爱打扮，一心工作，一点不懂男人心思。
可原来，她是眼光高，早就看上了那个人，早就为自己规划好了前路。
可笑她还为她忙前忙后。
她比她这个妈幸运多了，也手段高明多了。
难怪啊难怪。
她每次在刘应为面前数落女儿，刘应为总是维护。
亏她还只当他是一副长辈的姿态，欣赏下属，她呸！
画面里的背景，正是易含薇的卧室，易含薇还穿着她亲手为她挑的那件黄色礼服，刘应为甚至手上还戴着她送的手表。
这对贱人，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
郑月兰快要疯了，脸上像被人火辣辣地扇了一巴掌。
被双重背叛的怒火挤炸了理智，她扔了手机，踉踉跄跄疯叫着那两人的名字跑出去。
叶向杨往回跑了老远，才捡回手机。
地毯，没摔坏。
他给易乐打了电话，倚墙边，理理前额的碎发，消化刚才看到的事情。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易乐，你早知道啊？”
“嗯，不过只是怀疑，没有确切证据。”
“你之前，跟易含薇接触，是因为这个？”
“不全是。”
“那我......是不是误会你了啊，那会儿，我还.......”做了一些丢脸的事。
后来还不让易乐见易含薇，净耽误人。
“是，我解释过。”
他听出，易乐的尾音带着点笑意，遂也只好笑笑，揭过。
当初易乐说没有义务告诉他，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不得不说，比起利害的威胁，这招显然更能逼郑月兰这样的女人就范。
没人能受得了。
“你在哪里？”
“我会和警方一起进去。”
“那我到门口去接你。”
“不用，帮我看着点，别闹出什么事。”
“好。”
叶向杨边讲电话，边往外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郑月兰歇斯底里的喊声。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没有那段视频，我是说，他们没有.......”
“那我再想别的办法。”
“你在赌吗？”
“嗯。”
“你是不是......”并不想用这样的方式。
对面，易乐也沉默了很久，“不重要。”
事实已然如此。
“易乐，”叶向杨好想现在就见到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振作一点，还没结束呢。”
“好。”
真乖。
挂了电话，刚到大厅，警方也拨开人群，出示证件，上前制住了郑月兰，她不自主露出恐惧。
可当看到楼梯上下来的两人时，郑月兰疯了一般，挣脱了警察。
“易含薇！你怎么不去死！”
郑月兰冲过去，一把揪住易含薇的头发，两人摔在地上。
易含薇不防，狼狈至极。
刘应为最先觉察不对，转身欲走。
不待叶向杨示意自己人去拦住。
郑月兰率先大喊，“我要自首，我要举报！”
“七年前，我撞了人，刘应为，就是他！”她一手揪着自己的女儿，一手指着情夫，“这个人，帮我销毁证据，诬告其他人，进去坐牢！”
“是他，一直替我瞒着，易全、蒋娴夫妇死亡的真相！”
她这番言论，惊翻了在场所有人。
也让刘应为彻底变了脸色。
从她说出七年前三个字时，叶向杨和易乐就远远地朝对方看了一眼。
易乐的眼神在发抖。
叶向杨连忙穿过阻碍，到他身边。
从背后握住了他的手，支撑住他摇晃的身体。
而警方也快速反应，抓住了刘应为。
刘应为面色冷峻，眼底寒气，狠戾得仿佛要杀人。
他看向人群中那两个站在一起的人，转瞬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