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收拾你】
好不容易收拾完，叶向杨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易乐出门。
上车的时候，易乐跟副驾上蓝色的毛绒垫子和腰枕较劲儿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上去。
叶向杨唇角勾了抹笑，车一路开得稳当。
到了地儿，叶向杨解安全带要下车，结果易乐收了手机，按住他。
眼中已然有了自己的考量——让叶向杨车上等着，别露面，他自己上去处理。
不得不说，小易总这么沉着眉眼，一字一句下达指示的模样，叶向杨挺爱看的。
他略一思忖，易星的事儿，易乐比他清楚。
他一个风口上的小导演出面，没个身份，反而给人添乱。
索性换一副乖巧模样，说了声好，趴车窗上，眼巴巴地给人送进了电梯。
易乐回头看了他好几眼，别提多不自在，隐约蠕动了唇舌，似乎想再解释两句。
亏了杨辉催促的电话，给他分了心去。
易乐刚走，叶向杨一开机就接到他楠哥的电话。
这几年，叶松远不在，向楠几乎就如兄如父，时刻关注着叶向杨动向。
但他俩一起，可比跟叶松远默契多了，三句两句就谈得明白。
那些不想叶松远知道的事儿，向楠也都理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帮瞒着。
其他的，只要叶向杨没什么人身危险，也都随他闹去。
果然，这次舆论闹得沸沸扬扬，叶向杨还关机找不着人，向楠开门见山：“杨杨，需要帮忙？”
语气挺轻松，没多担心。
叶向杨眯眼笑了，懒散散地放倒椅背。
慢条斯理地顺着这事儿的脉络。
他知道向楠的风格，最快压下舆论影响的方式，就是转移大众的注意力，换句话说，找人挡枪。
娱乐圈的新鲜事层出不穷，网友看着了也就图一唠，反正跟自己没啥切深关系，最多激情发表个两句骂，泄泄不相关的火。
可一来事情还没严重到立即止损的地步。
二来就这么压过去了，背后的谁也没揪出来，总觉得不大爽快。
再者，他现在在易乐眼里，是个受了牵连的，对他心有愧疚。
每每回味起，易乐在众人面前对他毫不含糊的偏袒，他就格外受用。
包括在家里，总是小心顾忌着他的情绪。
这种被易乐保护着的姿态，总想再延长一些，虽不厚道，却让人很享受。
“没多大事儿，楠哥。”
“搞得定，暂时用不着你出手。”
向楠料到如此，又照例关心了一些别的，便挂了电话。
通话刚挂断，黎晓宇又掐着点儿打来了。
叶向杨关机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至于新闻他也压根不关注。
分得清轻重，先汇报了刘应为那边的动向。
看似一切正常，近期不像是要有大动作的样子。
有点儿奇怪的是，刘应为和易龙最近一同出席应酬的次数很多，关系似乎一下子缓和了。
这两人按照内部舆论，应是不太对付，尤其是易全去世后。
叶向杨手落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拍子，回忆起上次在会所包厢撞见郑月兰......不禁怀疑这两男一女到底是个什么处境。
易龙性直且极其传统，不可能接受自己老婆跟别的男人厮混。
而刘应为背地里招惹了郑月兰，不太可能跟易龙握手言和。
正事说完了，对面，黎晓宇语气一转，略带顽皮地为上次暴露他住处的事儿道歉。
叶向杨“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本来到这就该挂了。
但黎晓宇安那儿气音呼呼的就是不见声儿，叶向杨等着，不知道这小子又憋什么坏屁。
果然，在叶向杨为数不多的耐心告罄，准备按挂断时。
黎晓宇不确定地问：“叶哥，上次我没听错吧？”
“哪次？”
对于黎晓宇这个技术咖而言，搞清楚听没听错太简单了。
“就是.......你说......你在追易乐。”
蓦地听到这个名字，叶向杨眉头不自觉舒展开来。
“易乐。易氏的小易总，仗着家世好，玩得挺开的那个。跟你还有合作。”
黎晓宇强调。
他这是顺带查了一下人，看来易乐之前那些表面功夫也不是毫无用处，“纨绔”地很到位。
“叶哥，他是不是，借着合作，打压你了。”
“那些舆论......是不是他放出来威胁你的？所以你才、”
叶向杨挑了个眉，他知道黎晓宇，因着李松梅的缘故，黎晓宇打小格外厌恶娱乐圈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见到就头疼，几次有关的调查也不情不愿的，总觉得左右不过那些事，没什么好查的。
“想岔了，我俩以前就认识。”
“这次舆论算我倒霉，跟他没关系。”
“我说你，什么时候有兴趣关注这些八卦了，你不是、”
“你喜欢他？”黎晓宇突兀地打断。
“.......啊，是。喜欢，追着呢.......反正，现在关系还行吧。”追应该是还没追上，吃倒是先吃到了。
“可是他是男的！”
“你跟他，你跟他、你们是同性恋吗？”黎晓宇拔高了声音，不愿意相信，甚至无法理解。
叶向杨“呵”了声，倒是没料到这反应，“怎么，你跟我这搞歧视啊？”
“不是........叶哥，你、你怎么会是........”
黎晓宇声儿听着可受打击了。
怎么了这孩子，以前思想不挺开放，记得他有个大学室友养了条蜥蜴，爱不释手，晚上还要睡一个被窝，被人取笑说是女朋友，也没见他这么排斥啊。
叶向杨不由得也想了想，自己是同性恋吗？
最终只好说：“反正，易乐是女孩，我也一样。”
“......你要是觉得膈应，后续咱就、”
“没，我没想法。挂了，叶哥。”
叶向杨盯着通话结束的界面，无辜地眨了眨眼，现在年轻小孩真难带，还得照顾情绪。
等人等得实在无聊，他给易乐发了几条消息不见回应，干脆放倒椅背，从副驾上捞到小腰枕，抱怀里，嗅着熟悉的气息，闭眼小憩一会儿。
耳边模糊传来动静时，他猛得惊醒。
心有灵犀似的，车外说话的人，隔着挡风玻璃，朝他投来一眼——易乐已经下来了。
还不止他一个，杨辉也在。
易乐对面跟他说话的，竟然是易龙。
易乐这位叔叔，虽然年纪不轻，但瞧着体态健硕，人高马大，腰杆挺得笔直。
是少见的，一众老总里，留着干净寸头的。
没打领带，胡子也没太刮干净，皮肤略黑，带着些野性的粗犷。
跟这一身熨帖的西服，不大相称。
明明是很有压迫感的人，但对着易乐，就收敛了那股蛮劲儿，显出一点憨厚。
叶向杨摸到手机，一看才过了十分钟，他睡得未免太熟。
他开门下车，那头易龙倏地就顿了话语，眼神唰地怼了过来。
把叶向杨上下不客气地打量了一番。
而后觑向易乐，“这就是那小导演？”
这语气似乎......不大瞧得上人。
易乐点头，要走过来，却被易龙一把拽到了身后，十分护犊子。
“哎，你家里是做什么的？”易龙朝叶向杨发问。
叶向杨不明所以，看向易乐。
易龙当即生怒，“跟你说话呢？聋了？”
“我说，你跟我家乐乐，真......好上了？还是玩玩？”
说这句时，易龙脸上的表情相当生动，似乎对他的宝贝小侄儿跟一个男的好上了，觉着贼别扭，说不出口。
叶向杨心中好笑，这是一个两个都赶上今儿了。
他又朝易乐看了两眼，他俩到底什么关系，全凭小易总说了算呀。
“还看！你一个大男人，有没有点儿自己的主意！”易龙吼了，嗓门老大，震得身边人都闭了闭眼。
他很不爽快地叹了口气。
把易乐拽到跟前，苦口婆心地叮嘱：“乐乐，听叔的，差不多就得了，那帮人说什么你都甭管，有叔在，他们吃不了你。”
“你现在，还是得考虑娶个媳妇，生个孩子，才是正道。”
“小全子要是还在，铁定不乐意你跟个男人搅和在一块。”
“要是小娴......诶，她惯你惯得厉害，怕就由你去了。”
提到蒋娴，易乐嘴角浅浅凝出个弧度，挂满了落寞。
叶向杨受不了他这样，立时就要过去，牵一牵他。
易龙立刻警惕地拦在他面前，还把易乐撞得趔趄了下，撞散了那一点阴霾。
易龙嘴里还在嘱咐易乐，眼睛却跟护着家里的白菜似的盯着叶向杨。
“当初叔把易星还给你，是觉着你们年轻人喜欢这些，不是让你学坏，再玩个几年，也该收收心，别成天跟些乌七八糟的人混在一块儿。”
“你爸不在，叔就得给你做主。”
“凡事都得跟叔交个底，孩子，知道不？”
一个“还”字触动了叶向杨，不管易龙多横眉冷对的，都觉着对面慈祥。
“小刘子怎么样，我不管，反正，有叔在，没人能害你。”
全易氏上下，怕也只有易龙敢这么称呼刘应为了。
不过这话多少托大了，说得轻巧，当初，易全一定也是知道自己这位大哥的能耐，才会找到叶松远托底。
何况，枕边人都被策反了，易龙还无知无觉呢。
“妈的，操他姥姥的，老子刚才在上面，真想骂人！”易龙突然爆了粗口，口袋里摸出根烟，他身后像是助理的人立马掏出了手机。
易龙气得直接回手打掉了，指着人极其暴躁：“你个吃里扒外的，到底是老子给你钱，还是你嫂子给？”
“老子说话、抽烟都他妈要被你管！”
那人习惯了易龙发飙，只低着头不说话退了两步，手机上已经完事。
“叔叔，你身体不好，少抽点吧，婶婶也是为你好。”易乐安抚他。
易龙眉角抽了两下，捻了烟。
呼了好几口重气才压下烦躁。
他交代易乐，却像是故意让人听见似的，“你婶子在家老念叨，薇薇想你了，你们好几年没见，她要是黏着你，你多哄着她点。”
叶向杨撇撇眉，上次在楼下见到易含薇，不觉着这是个会黏人的姑娘啊。
“你也知道你婶子的心意。”易龙瞥了叶向杨一眼，抵触得明显。
“要我说，你俩是最合适的，知根知底。”
叶向杨快被说笑了，你们家女儿性别不合适，知道吗？
听了几茬，叶向杨也懂了。
今儿，易龙主要是知道自家小侄儿被欺负了，来震场子的，他对易乐管理上相当放心，唯独对他的感情生活不太满意。
临走，还指着叶向杨说，要是敢对易乐搞手段，他第一个收拾他！
人走了，叶向杨和易乐才终于对上，都挺无奈地笑了笑。
杨辉懂事的很，知道没自己的用场了，打了招呼就溜了。
两人上车。
叶向杨问去哪里。
“先吃饭。”应付了几场，易乐软软地靠在椅背里，神情略显疲惫，可能身体还不太舒服。
他侧对着窗外，眼皮不停地耷拉。
姿势是难得的放松。
叶向杨怕他无聊，找找话题，但脑子里都是易龙那大嗓门喊的话了。
“你叔，不知道你性向啊。”
“嗯。”
“那易含薇知道吗？”
“.......”
“那你俩不合适吧，勉强不好，你对女生能有感觉？”
“......”
“易乐，你之前没骗我吧，你是喜欢男生的吧？”
“.......不知道。”
“啊？”
“......只喜欢过......一个......”
“啥？你说什么？喇叭声太大我没听清。”
“.......”
叶向杨侧过头，只见易乐已经闭上眼，睡着了，呼吸安逸。
脸色不太好，可怜劲儿的，给那帮混蛋折腾的，虽然可能也有自己的原因.......
叶向杨捞起后座的毛毯，给人小心盖上，升起车窗，改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