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行和伍门都看向伍灵, 伍门看着已经显怀的伍灵连忙上前去扶,“坤鱼人呢?怎么就放你出门来了?”

  伍灵笑着对他爹道:“你这也太小题大做了,我在家里闷,便求着坤鱼带我出来的, 爹你别责怪他, 我们一起来的, 但刚刚我看到有卖冰糖葫芦的,想吃就让他去买了, 自己先上来了。”

  伍门点头,朝伍灵道:“这就是之前在我们武馆的闵罗, 现在改名叫荆行。”

  伍灵闻言愣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还会遇到他,他自然也记得那时自己被嵇庄欺骗, 这人当时还提醒过他,他却把这人臭骂了一顿,后面更是不待见这人。

  荆行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受到“男人是可以怀孕”这件事的冲击, 尤其这人还是他认识的, 此时的伍灵圆润许多,也变化极大,因为怀孕, 整个人柔和不少, 动作间他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他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肚子,与之前那样子完全不一样。

  荆行也听到两人的谈话, 已经猜到了那个坤鱼就是伍灵现在的相公。

  伍灵有些尴尬朝荆行打招呼,“许久不见。”

  荆行点头, 他已经看到从楼梯上来的清秀汉子了,手里拿着一大把糖葫芦串。

  坤鱼朝这边走来,把手里糖葫芦递给伍灵,朝荆行看来,对伍门问道:“爹,这是……?”

  伍门又给两人互相介绍。

  坤鱼是个读书人,他与县里一个书生交好,从他那边听到了不少县里发生的大事,显然是知道县里武校老板荆行的事。

  坤鱼一听到荆行名字就睁大了眼睛,随即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原来你就是荆行啊!你好你好,早有耳闻,前几日去武校拜访没见到你,你可真厉害!让这么多孩子都能识字读书!”

  伍灵也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相公一直挂在嘴边夸赞的人就是这人!

  荆行莞尔一笑:“你好。”

  “我从县里好友那边知道‘千人学堂’就一直想看看,前几日去了武校,看到武校的样子以及里面的孩子们,我更是觉得你了不得,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事,敬佩不已。我当时就做下决定,将来灵哥儿生下孩子一定把他送去武校读书识字!”

  荆行自然点头答应。

  坤鱼显然对荆行崇拜尊敬,当伍灵吃糖葫芦吃腻了让他去倒水的时候他都不想离开。

  伍门笑着道:“上次武校开馆,武馆太忙没有能走的开,没能看到你小子的风光时刻,实在是可惜。”

  荆行开了句玩笑把这事揭了过去,“那并不是,在十五天后那才是我人生最风光的时候,伍哥那个时候来看正正好。”

  伍门直接“哈哈”笑了起来,问道:“还是之前那个哥儿?你那小夫郎叫什么来着?”

  荆行点头,“一直都是,只有他这一个,叫季福。”

  伍灵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就听到自己爹道:“挺好的,你们都是有缘人。”

  荆行闻言,勾起唇角,是啊,有缘。

  荆行并没有多待,他走的时候,伍灵却叫住了他,“荆行,当初发生的那些……对你不好的事情,实在是对不住。”

  荆行实话实说:“我当时就没有在意了。”

  伍灵:......行叭,人家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

  荆行离开后,坤鱼问伍灵是什么事情,伍灵说了后,一直站在身边默默听着的伍门道:“还好那个季福退了嵇庄家的婚,后面跟了荆行,如今两人快要成婚了,日子过得也是不错。”

  伍灵恍然大悟,难怪他刚刚觉得这个哥儿的名字熟悉,他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笑着自言自语道:“过的好就成。”

  荆行今天送季哥儿和王哥儿来镇上,并没有骑马,此时走在街道上,没有赶集日的喧哗,但其他村里来镇上上工的不少,街道上也会有卖包子这类小摊,荆行见包子摊前站着一个断臂乞丐。

  包子摊的老板见到荆行往这边看,以为他是想来买包子,他也怕自己摊子面前的乞丐坏了自己生意,赶忙挥手驱赶,“走开走开,到角落呆着去,我这做生意呢!”

  那乞丐挪了步子,走到旁边去了,只是还心心念念盯着那新鲜出炉热腾腾香气四溢的包子。

  老板朝荆行喊道:“小伙子,要不要来点包子?皮薄馅多的包子!”

  荆行只是看了一眼而已,没有想到被老板看到,他拒绝道:“不用。”

  他还没有走远就听到那乞丐又凑到那包子摊面前,对着老板道:“老板,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你赏我点包子吃吧,我给你表演个狗叫。”

  乞丐浑身肮.脏不堪,之前老板都驱赶几次了,心里早就对这断臂乞丐厌烦不已了,再加上刚刚原本要有的生意被这乞丐给搅和了,顿时在心里积攒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抄起身边大扫就朝那乞丐打去,“滚开,全都怪你这晦气东西在旁边站着,老子他妈的今天早上就没有赚到钱!你现在还问老子要吃的?!还表演个狗叫?我现在就能打的你像狗一样!”

  荆行停下来看向被追着打的乞丐,骨瘦嶙峋的身子灵活极了。

  荆行觉得有些熟悉,稍微深思一下就想到这个乞丐像谁了,像他之前在武馆遇到的那个偷儿,说话像,这灵活的身板也像。

  或者说,这个断臂乞丐与那个偷儿就是同一个人。

  之所以荆行还记得这个小偷儿,是因为那个小偷儿说的话和行为,给了刚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他印象深刻。

  即使乞丐的身体灵活,但他已经饿了几天了,没躲几下就被那老板大扫把打到,他被一扫把狠狠打趴下,包子老板紧接而上,一脚一脚踢在这乞丐身上,断臂只剩下一只手的乞丐捂着脑袋发出哀嚎乃至求饶声音。

  周围几个零星的摊铺老板就看着,甚至还有一个老板嚷着“打得好!”,对他们来说,这像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

  “晦气东西!下次离我摊子远点!”

  老板说完又想踢上几脚,但他脚迟迟没有踢下去,反而被一人的脚抵挡住了。

  老板面上还带着未发泄完的怒火,一抬眼就看到是刚刚那个年轻汉子。

  荆行冷漠道:“恃强凌弱可不好。”

  老板刚刚还给荆行笑脸热情问候要不要买包子,此时就是怒目而怼,“你谁啊?管得这么宽,我踢的是你家的狗?”

  这汉子话才刚出口,话音都没有落下,就被照面打了一拳在嘴上,速度极快,力道之狠,让汉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拳打倒,栽在地上。

  这汉子被荆行这一拳给打懵了,愣是没有反应过来,他呆愣愣地朝自己手里吐了一嘴血,那血水里还带着两颗大牙,此时鼻子也哗啦流出鲜血来。

  那汉子惊恐喊道:“杀.人了!要杀.人了!”

  那个大扫把刚刚从汉子手中脱落,砸在地上还蜷缩着身子愣神的乞丐身上,这一砸才像是把他给砸醒,乞丐小心翼翼的抬起护着脑袋的手,看向荆行的目光仍带着惧怕。

  荆行眼神冷漠,面对这种人他从不喜欢讲废话。

  荆行撇了看自己的乞丐,淡淡道:“起来,跟上。”

  乞丐闻言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见到那个汉子正瞪着他,而救他的年轻汉子要转身离开,身上的疼让他半点不敢耽搁,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年轻汉子身后,但也不敢太近。

  荆行想起刚刚乞丐讨食场景,他朝着一个卖米粥的摊子走过去。卖粥的老板可是看到荆行打人的,战战兢兢地盛了满满一碗粥递给荆行。

  进行买了一碗粥寻了个位置坐下,见乞丐站在远处,他把身边的凳子摆了出来,对他道:“这次不在武馆,我也没有买两个大馒头,只有粥。”

  乞丐呆愣住,张着嘴巴盯着他看,那只断臂的衣袖被风吹拂,在空中摆了摆。

  他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

  良久。

  这乞丐才开口,有些语无伦次:“我已经不再偷东西了……我偷东西被人抓到了,被砍了右手。”

  荆行道:“看出来了。”

  乞丐听到他这冷冷淡淡的话,却渐渐红了眼眶,随后眼泪夺眶而出,“当初我以为我本事很大,我……我能承担你说的后果,但真的等失去右手,我才知道我根本承担不起呜……”

  荆行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乞丐说完,他才开口道:“你应该庆幸,那时候有人救了你,你才没有死。”

  “既然没有死,那就好好的活着。”

  乞丐朝荆行跪了下来,他一边哭一边求道:“我不想再当狗,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大哥,求你帮帮我!”

  卖粥的老板心里害怕,却耐不住偷偷摸摸朝这边看,装模作样拿着一只碗用布擦着,其实两只耳朵竖起听。

  在风吹拂中,荆行应下。

  *

  傍晚两个哥儿下工,原本王哥儿想问问季福那小册子看的怎么样了,但荆行在,他也知道季福脸皮薄,便没有问,就是这一路都用那种“你懂的”眼神瞅季福。

  季福哪里会不懂,小脸逐渐染上绯红。

  荆行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两个哥儿的“交流”,他朝季福喊了一声,季福也受不了王哥儿这眼神,听到荆行一喊,连忙朝荆行这边跑过来。

  荆行伸手搂住季福的肩膀,垂头低眸询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季福抬起有点红的小脸看向荆行,摇头道:“没说什么。”

  荆行“嗯?”了一声,尾调往上扬,“真的?”

  季福看着荆行眨巴眨巴眼睛,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道:“就是说一本书。”

  荆行看着季福这些小表情变化,也不打算为难他,点点头。

  然而,到村口分开的时候,王哥儿朝季福喊道:“季福,我晚上来找你哈!”

  季福闻言朝荆行看过去,荆行眯了眯狐狸眼,在季福看过来的时候勾唇一笑。

  让季福更没有想到的是,荆行发现了那本小册子!